“肚子疼怎么不同我说?”
穆河涉匆匆赶了回来, 就见柳拂烟坐在床边抱着肚子, 他心里升腾起的急切焦虑在见到柳拂烟时依旧没有减弱。
甚至他还有点生气,明明嘱咐过有不舒服的地方要叫自己,结果柳拂烟却一声不吭的,若是百里夜蒲没有刚好在那里, 他难道还要忍着疼痛等自己回来。
“这没什么,等一会就不痛了。”柳拂烟轻声说:“这不是宫缩的感觉,还没到要生的时候。”
他能感觉到孩子是真的入盆了,什么时候发动都有可能,但这真的不是宫缩的感觉。再说, 这不是他第一次疼痛了……
自从系统说他剩余的时间不多, 身体毛病便越来越多了, 又是萎靡不振又是呕血吃不下饭, 还有孕期诸多的腰酸背痛的症状。
肚子痛也是其中的毛病, 系统说了孩子没问题, 只是因为他身体供应不了孩子成长的营养而做出的保护反应。
也就是说, 在这种保护反应下, 他的孩子离出生也不远了。也许某天疼着疼着就开始宫缩也是有可能的。
所以柳拂烟除了抱着肚子默默承受这种痛苦外没有其他的法子,不就是疼嘛?疼够了也该习惯的。
穆河涉坐在床沿上心疼的说:“你这疼了多久了?”
“一刻钟左右。”
都疼了那么久还不肯吭一声,穆河涉眼里尽是心疼, 柳拂烟怀的是他的孩子,所有的痛苦有一大半是自己给的。
老大夫在诊脉后也说无妨,只是这样下去对父体的损耗太厉害,柳拂烟的身体本就坚持不了多久。
穆河涉闻言, 赶紧去问解决的方法。
“服用催产剂。”
“催产剂?”
柳拂烟微微皱眉,却听老大夫继续说:“若是老夫猜的没错,郑公子腹痛应当是最近几日才有的,且持续的时间是逐渐变长的,到如今已是一刻钟时间,那么继续下去,恐怕郑公子无力承受。”
老大夫这点猜的确实没有错,他腹痛是最近才开始的,最初腹痛只是想针扎一样,疼了几秒便没有感觉。然后第二日又是如此状况,只不过持续了一盏茶时间左右,再到后面,则慢慢变成一刻钟的时间。
“没错,疼痛的时间是逐步延长的。”柳拂烟轻声说:“只是孩子尚未到月份,若是多在腹中呆一日,身体发育都会好些。”
老大夫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可每天疼痛的时间延长,到最后哪还有这个时间精力将腹中两个孩子产下呢?
这正是老大夫最为担心的。
“可真疼到那种境地,你哪里有体力生下两个孩子?你知道产程是因人而异的么?若是你阵痛一天一夜也开不到十指怎么办?现在这种月份的孩子生下来也能养活的,综合考虑还是打催产剂吧,催产剂对孩子几乎没什么影响,这点不必担忧。”
见柳拂烟还是捂着肚子,穆河涉就知道他还痛着。他皱着眉头做下决定:“麻烦大夫了,就按你说的来。”
柳拂烟垂着头,捂着肚子的手微微重了点,若是打了催产剂怕是即刻就能发动了。
离开是一定要离开的,但离开的时限被规定在今天服药后,这个认知让柳拂烟有点——伤感。
这真是不应该出现的情绪呢。
大夫的视线移向柳拂烟身上,柳拂烟道:“疼也疼了那么久了,估计也快结束了。催产剂不如明天再用吧,今天我也没什么精神去应对阵痛。”
大夫自是同意的,生产一定要良好的体力和精神。
“那明日用过午膳后,老夫再把催产剂给端过来。”
……
浓稠的催产剂端进来,苦涩的味道在鼻头萦绕,柳拂烟一手举起碗盏,对着嘴直接饮完。
喝太快的缘故,柳拂烟还未放下碗便轻咳出声,穆河涉赶紧抚背。
“一时喝太急了……咳咳……没关系的。”
见柳拂烟顺过来气,穆河涉放下手,将他扶上床等待发作。老大夫伫立在一侧,神情是这段时间以来最为凝重的。
他们都希望柳拂烟和孩子能平平安安的……
柳拂烟的外袍已然褪去,身上盖着一层厚厚的棉被,倒是不冷,他此刻感受很奇特,有种待宰的羔羊的错觉。
不,这不是错觉,本来也就快宰了。
柳拂烟被自己心里的想法给逗笑了,清丽苍白的脸上多了几分活力。穆河涉瞧见后眉间愁容倒是浅了不少:“怎么突然笑了?想什么?”
“笑你这个样子,我都还未紧张,你眉头倒是拧巴的不行,到底谁生孩子?”柳拂烟掐了两把穆河涉的脸,见他不曾反抗的样子又觉得无趣,便又放下了手。
“你若是紧张,不如出去练刀。”
穆河涉哪里肯,不过他心绪不宁,确实应该找点事情去做。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柳拂烟先前看得话本,便起身将那话本拿在了手里。
“上次你看到四十页了,我接着你上次看的地方给你念,算是宝宝在肚子里最后的胎教……”
柳拂烟点点头,对着老大夫说:“等疼了您在来吧,现在还没发动呢,也不知道要等多久。”
老大夫嘱咐说:“我给你调配的催产剂的药效应当发作挺快的,我就在屋外寻人下棋,你若是疼了便唤我。”
他配这么有效且对身体没什么伤害的催产剂,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希望在最短的时间内开十指破水,只有这样产夫才有精力生产。
柳拂烟点头:“我知晓了,您去吧。”
穆河涉停顿几秒,听老大夫推开门并合上后,便开始念话本了。他的声色醇厚,念起话本里的故事有种荡气回肠的感觉,仿佛置身武林最喧闹的地方……
系统给他开的疼痛减半依然有效,一刻钟后他的肚子动弹不休,随后开始感觉到疼意,紧接着肚皮发硬。
嗯,这次是真的宫缩了。
那个催产剂真的很见效了。
柳拂烟觉得还好,不仅是因为系统给与的疼痛减半,还因为疼痛过后他很歇几分钟,所以他便面不改色的承着痛听穆河涉讲话本。
但也正是催产剂有效,他宫口比寻常妇人开的要快,待穆河涉念话本念到一百六十页的时候,原本隔几分钟疼一次的肚子变成了一分钟疼一次。
穆河涉放下话本,倒了两杯水,一杯饮尽,一杯则递至柳拂烟的手中,才刚一触上便发觉对方手指冷得很。可这一身厚被,屋里还烧着炭火,怎得能冷成这样?
穆河涉一怔,抬眸对视上柳拂烟的目光。
柳拂烟将茶水喝下,猝不及防刚好碰上一阵强有力的宫缩,原本没什么神情的脸上突然皱了皱眉。
嗯,疼的间隔更快了。
这催产剂当真是很猛啊!
柳拂烟忍痛也忍习惯了,除了生产的时候系统给你减半疼痛,先前的那些痛都是他自个儿忍下来的。更别论他这身体糟糕的要命,又是呕血又是没精神,头晕目眩都是正常的。
柳拂烟先前面上没什么不对神色,听到好笑的地方也会跟着笑,穆河涉一直以为还没发作,这会儿见他皱眉,手又是一片冰冷,便知晓事情不是他以为的那般。
穆河涉的手不冷,甚至过于热乎,他掀起被褥一角,手指触上对方略微发硬的腹部。
他心里边恼柳拂烟的不懂事边心疼起来:“都疼多久了?怎么眉也不见得皱一皱,不是说过疼了就唤大夫吗?刚才你分明应和的不错。”
“尚未破水,还没到真要生的时候,况且这疼我也受得住,无需这么早唤大夫过来。”
许是附和柳拂烟这话,突然一股水顺着流了出来,见柳拂烟神色一僵,穆河涉手下移探索,便摸到潮湿的一片。
“破水了。”穆河涉沉着声音说:“都要做爹的人了,疼还能随意放任疼着不成?我给你唤大夫来。”
“等等……”柳拂烟知道今日一别便成永别,他拽住穆河涉衣袍的一角道:“昨日夜里让你起孩子的名,可曾想好了?”
穆河涉转过头,将拽着自己衣袍的手拉开,认真道:“名字我已经想好了,但我现在不告诉你,你要真想知道孩子叫什么,就平平安安的出来,到时候我再同你说。”
“……”这还耍上小心机了,不肯告诉他名字非要等生产后再告诉自己。
……
老大夫来了,还带来了三位产婆。
其实本来只能带来一位的。
这位是当初为光翰接生的几位产婆中的一位,其他人都不愿意为男人接生了。用她们的话说便是:“为男人接生还是头一回,开头就不吉利,这不成的,多少银钱都不收,我们接生的十里八乡就靠好名声,就那么一回为男子生产了,不来了……”
剩下的两位,这都是被百里夜蒲带来的。
人都是有忘性的,虽然当初生尘舒时也很疼,但已经过了那么多个月,他早就忘记了当初是什么样的疼法了。
这下一破水,那不休的疼痛总算让他回忆起当初的疼了。
老大夫这回破例进了产房,生怕中途突发意外。但凡事还真就怕什么来什么,原本很好的胎位一到要命的生产当头,瞬间就成了横位,产婆脸色一白:“横位了,怕是要难产。”
老大夫皱着眉当机立断说:“拿手将孩子正回来!”
产婆也明白,当下拿手在肚子上摸着找到孩子的位置,两手跟运太极似的,颇为用力的按压着想将孩子的位置倒正回来。
这当真跟噩梦没有区别了,柳拂烟这么能忍疼的人面色都惨淡至极,他手扯着床单叫了出声。
穆河涉在外面等的心神不宁,来回踱步整个魂都飞到屋里了。他背着手本就很想进去,此刻听到这声惨叫,便再也等不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要给香香的包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