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清楚, 就方才听穗穗说, 他哥哥得罪了大恶人,怕仇人上门来,所以得搬家,”朱俏绞着手急急道:“您能帮帮他们吗?”
“这丫头, 净爱逞强!”苏行蕴剑眉一皱,拂袖大步走进林青穗家,“小丫头?小丫头!”
苏行蕴敞着嗓子两声吼,吓得正踮脚在柜子拿东西的林青穗心神一颤,杂七杂八的物件全被扯了下来, 劈头盖脸砸了林青穗一身。
“你这是在做什么?”苏行蕴听见这声响, 几步走进屋, 见桌上收拾的包袱皮, 眉间一抹忧心, 无奈道:“惹了事就想跑?你能跑到哪里去?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林青穗嘴唇泛白, 抖擞一阵, 咽咽喉咙问:“那, 那怎么办?”
“水来土掩,祸来人挡,惹了事就不要怕事。”
“你说的容易, 你根本不知道,我家....”林青穗捏紧了手心,强撑着解释道。
“你这鸵峰鸟似的性子,究竟何时才能改?”苏行蕴忽起一阵烦躁:“躲有什么用。”
“三个臭皮匠, 还赛过诸葛亮呢,把事说出来,出了乱子也好,借了钱也罢,我们替你想想法子,好好处置妥了它,”苏行蕴几步上前,握紧林青穗瘦细的臂膀,沉声道:“我好心帮你,你对我为何这般戒备?”
林青穗咬着唇不声不语,苏行蕴心底压不住的躁意,甩手反身道:“行行行,就你行,不用我帮是吧,算小爷多管闲事,再不想管你了!”
他几步就走到了门边,看那气冲冲的架势,当真像是一去再不顾返,林青穗心陡地一慌,失口喊出声:“苏行蕴!等等!”
苏行蕴脚步一顿,僵直着背脊停在原地。
“小大夫,”林青穗疾步跑了过来,小手迟疑的伸出去,紧紧攥着他的衣袖道:“抱歉,抱歉,谢谢您能帮我,我我,”她慌张的语无伦次:“我也真的很需要您帮忙,我没法子了,事情都乱了,我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
苏行蕴蓦地转身,沉沉地看着满脸戚戚然的林青穗,只见她又解释:“也并不是不信任您,只是我家的事情,本就一锅混粥,自己都牵牵绊绊解决不好,怎好一而再再而三的劳您施援手。”
“你们究竟是怎么了?”苏行蕴语气软了下来。
“你,你来,”林青穗牵着他的衣袖,拉着他进屋找林泽,将事情说给他听。
待事情前后都解释了一遍,苏行蕴也满脸忿色,他愤声道:“岂有此理!视王法于无物,未免也太嚣张了。”
正说着话,门外响起一阵动静,朱俏压着声音在喊:“回来了,穗穗,你哥哥他们回来了。”
林青芜气喘吁吁的返回家,同时跟着除了林青松还有温行易,三人皆是面色通红,满头大汗:“妹,妹,怎么回事?”
事已至此,林青穗索性关了屋门,众人围坐一堆,前后又次解释了一遍。
“老天,怎么会这样!”林青芜又惊又怕的抱着手缩一团。林青松结结巴巴问:“那,咱们怎么办,财八爷找得着咱们家吗?”
林泽捂着脑袋痛声道:“财八爷财大势大,底下养着一帮丧心病狂的狗奴,就算没找来这儿,咱们村里也逃不过的。”
林青穗一急:“糟了!我娘和大姐都还在村里,我得回去接她们!”“是啊,还有娘!”林青芜跟着惊声起身要走。
“慌什么慌!”苏行蕴一声斥。
“咱们现在就是要想法子应对,你们一个个先自乱了阵脚,到时人真找上门了,除了哭哭喊喊,还能怎么办?”
“报官!我们报官啊!”林青松连忙道。
“报官有什么用,”苏行蕴板着脸:“先不说你家借钱这事,那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那怕你哥哥林泽,本就是财八爷的手下的人,谁会信他是迷途知返,好心救人?届时官府将罪名全数推到他身上,那才是有大麻烦。”
“那你要如何应对?”温行易低声开口,他倒还能沉得住气,说话声音克制又冷静,苏行蕴乜他一眼:“你先说说你的主意,”
“报官,”温行易道:“凭咱们几个青头小生,碰上这么大的事,除了报官,你莫还想私了不成?”
“你想的简单!财八爷能这样为霸一方,你以为官府没点猫腻?最后还是得靠咱们自己!”
“你说的简单,靠什么?靠你那三脚猫的拳脚功夫么?”
....
“停停!”林青穗被他们这样左右一吵吵,反倒渐渐冷静下来,她压着手,重呼口气道:“别争了,一个一个说,报官也好,私了也罢,咱们得定下心来谋划。”
傍午时,去明府喊林郁的老林头也回来了。
当着众人面,林泽将有关财八爷的事,前前后后仔细说了一遍。林青穗几个从正午商定到日暮,根据林泽回忆起的丝缕线索,想了些能试着搏一搏的法子。
官还是得报,但事先得搜罗出,足够让财八爷判罪的确凿证据。
林青穗心中惴惴然,最是放心不下她母亲,便说:“当务之急,得将我娘和大伯几个都接出来,避一避祸端”,但住在哪里是个难题,不可能全挤在兴祥巷子,再说这地方也不稳妥。
跟着林郁来的明三小姐激动的说:“我母亲在郊外有座老宅,那是杳无人烟的山里,许多年不曾有人住过了,你们可以去那儿!”
林郁犹豫了一会儿,道:“三小姐,这事本是我家的私事,不该牵扯到你。”
明貌不高兴了,一撅嘴:“你这是没有把我当回事咯?为什么苏行蕴,温行易都能帮忙,唯独我就不行!”
林郁苦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林青穗斟酌道:“要不这样,三小姐,你先去回去找五少爷商量商量,问问借住那座老宅合不合适?这事您不能凭借一时意气行事。”
明貌原想说那是她母亲的旧屋,借不借她说了算,但想着多个人帮忙也是好的,便匆匆返回家去,寻找五哥哥明翊求助。
老林头和林郁也急急赶回丰杏村。
至于余下几个,同样兵分几路。
林泽无意说起一事。从前他偶然听人谈笑过,财八爷有个心头好,因家中妇人是个母老虎,太过心狠手辣,他便在外边赁了间屋子,将那美娇娘当外室养着,每逢出船回来,就会去那边夜宿。
苏行蕴耳尖,当即拎出来这事说:“人常说,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往往后院起火的事情,最难应付,咱们得沿着这条线找突破口。”
众人受教的齐齐点头,实际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
苏行蕴先去找舒云,打听财八爷的府宅所在。
林泽带着林青松躲在码头附近,蹲等着财八爷现身。
温行易去学堂寻他授业恩师,据说县衙知县昔年是他的学生,温行易想着或许能借先生之手,同官府搭上一二关系。
那厢老林头很快将人都接到了临安。
明貌也委屈巴巴的跑来兴祥巷子说:“五表哥不肯来帮忙,他说我母亲的旧屋早已荒废多时,你们若不嫌弃,去住也不关他事。”
明翊是明府的大少爷,自然不好来蹚浑水,但既松了口说屋子可以借,林青穗等已感激不尽。
林郁租了驾马车,由明貌带头领路,将尚且蒙在鼓里的爹娘及三婶等人,全数带去了郊外明貌母亲的旧宅。
那边苏行蕴也很快打听到了确信。
财八爷真名姓金,原叫金旺财,他夫人是河西郑屠夫的长女,性情泼辣粗莽,耍的一手好砍刀,财八爷再外头胡作非为也罢,回了府里却是个十分惧内的软骨头。
他还得了个好消息,郑氏近两年身子不济,时常向宋仁堂求医,多次下帖请舒云大夫去金府替她治病。
苏行蕴替舒云接下了帖子,想要领着林青穗一同上门,去金府试探一番财八爷那位夫人。
“胡闹,”无意得知了内情的苏靖歇却不赞同,摇头道:“凭你们几个小子,是想如何掀起一番风浪?”
“那要怎么办?二叔,你要出手帮她吗?”苏行蕴问。
“蕴儿,”苏靖歇叹一口气,“个人有个人的因果造化,天下受苦受难的人那么多,你帮不来。”
“二叔常说,蝼蚁之力尚能撼大树,救人于危难,能助一桩是一桩,你自己一贯做的,不也是这样,否则你去村野救那些人,又有什么意义?”
苏靖歇半晌无语,而后试图同他解释:“治病救人,是行医之人的本能,你一腔热血想要助人是好,可到底那是人家的家事。”
苏行蕴愤愤然道:“如何就算得了家事?财八爷为祸一方,草芥人命,枉顾王法,难道不该将他绳之以法么?”
“二叔,人人都称你是至善之人,行医治病是善,惩治恶人就不算善了?那你的至善未免也太...”他忍了忍,没有将更不好听的话说出口。
苏靖歇愣了一愣,他盯着苏行蕴,忽而莫名的想起,很多年那个同样年少轻狂,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小姑娘。
片刻之后,苏靖歇从愣怔中醒来,而后扶着额头,长吁道:“后生可畏,你们这群无法无天的小子啊。”
苏行蕴见他松了脸色,嘿嘿一笑:“您就帮帮她吧,那个小丫头很有意思的。”
“不帮,”苏靖歇冷声道,苏行蕴正要哭丧脸。
只听他又道:“不过我这几日要去那什么金府,看看金夫人的病情,这才是医者本分。至于其他,我不会插手。”
“嘿!”苏行蕴又是一喜:“可以了可以了,多谢二叔。”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应该有加更。
想尽快结束这个剧情,然后就平平顺顺长大……
长大了,才好有感情戏~( ̄▽ ̄~)~。
么么各位夶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