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的表情格外狰狞,淡灰色的眼珠子瞪着人,青天白日也能惊出一身冷汗。
牙齿的缝隙间已成了乌黑色,有些许粘液,蘑菇头小男孩浑然未决,却还没对叶小川下那一口子。
还有时间,虽然也很快了。
叶小川也不知道自己该庆幸还是该紧张,但他不敢打小差,事有轻重缓急,稳稳握住方向盘,这时候决计不能翻车。哪怕都紧急,也要两害相权取其轻。
打了个漂亮的飘逸甩开最前头穷追不舍的几个感染者,有个速度快的居然趴在车尾,正透过后车挡风玻璃,面色惨白地嘶吼着,车后头有几个玩具遮挡,叶小川也不会特地去看,寻思着怎么把人给甩下去。
叶小川开口说道:“我是你爸爸的朋友,他还有事让我带你去见他。”
他声音悦耳清新,虽然不算多亲切的人,但从小体质特殊,不提恶人对他的喜爱,小孩也特别喜爱。
“哦,”蘑菇头伸出了头,脑袋钻了过来,冰凉凉的脸颊贴着叶小川的连,凉丝丝的,小孩脸上终于了没了狰狞的面貌,恢复了苍白模样,“哥哥……真好看。”而且,好好闻,很好吃的样子。
也许不多的人性让他本能地觉得心里的想法是不对的,并没有说出口。
在小孩单纯的思维里,长得这么好看的人不可能是坏人。
类似的话叶小川听得太多了,因为这张脸他从小糟了无数的罪,并不以此兴奋,不过也是这和善的脸让快要成为完全体的蘑菇头压下了心底的欲望。
在说话的时候又拐入一条岔路,将后面的感染者甩开了一半,还有一半,他要先甩掉大部分才能重新开回去。
叶小川还想暂时安抚住蘑菇头,两块巧克力都被他干掉了,身上没有糖了,四下一看,几乎又贴上了蘑菇头冰冷的脸蛋,驾驶位旁的储物箱上面有几个棒棒糖。
单手递了根荔枝味棒棒糖:“你先吃个糖,坐后面好不好。”
蘑菇头拿着糖,看了一会,在叶小川紧张的情绪下,缓缓点头。
糖纸被打开的声音,就在叶小川展现车技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颗圆嘟嘟白乎乎的棒棒糖。
“哥哥…先吃。”
叶小川明知道不应该,但心里还是软了一点。
这孩子大约平时也是先给父母吃,然后才给自己吃。
以后如何他不知道,但至少现阶段,他们每个人都是在和平年代成长的,受着义务教育,大多数人连刀怎么握都不知道,在感染者还保有人性的时候,能下得去的手的人,心里那一关过得就这么容易?
叶小川觉得自己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忍着点复杂难言,还是微微低头舔了舔糖。
蘑菇头看他吃了,僵硬地扯出了个狰狞微笑,但平时最爱的口味现在却味如嚼蜡,干呕了几下倒在地上,像是没什么力气,又好像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叶小川安慰了几句,蘑菇头也很懂事,没一会就坐在后座了。
叶小川已经甩开感染者,操着小路往那条飞机碾出来的路开了进去,果然这条路虽然崎岖,但因为要整顿,很多居民被暂时安排在棚户区另一角,现在路上没什么人。
之前在上面看还不觉得,这时候看到像是被劈了一半的房屋,也是有点震撼。
后视镜中,蘑菇头静静地坐在那儿。
低着头,没任何声响,也没有动作,发丝垂下的阴影看上去阴郁极了,似乎整个后座气氛也冰凉了下来。
等再一次抬头,也许就是他必须逃开的时候了。
叶小川全身都像是拧紧了的拉索,等待那个时刻。
在蘑菇头骨头发出咔嚓响动的时候,叶小川拐到一个隐蔽的弯处,踩下手刹拉上档位打开车门关上跳车,一系列动作不过两三秒。
这次他事先有准备,只趴在地上一会就调整好重新站起,果然蘑菇头已经扑向他原来的位置,眼珠也变得灰白了。
也许是看到他的人,趴在窗口怕打撞击。
叶小川按下锁车按钮,隔着玻璃摸了摸小孩,我借了你父亲的车,至少让你不能出来害人,但也要让别人暂时杀不了你。
叶小川面无表情蹲下身往泥土淘了淘,将钥匙埋了进去。
叶小川一瘸一拐地离开车子,他依旧没有鞋,为了不让脚底流血,小心避让还要注意随时可能出来的意外,不过这里离他家并不远,没多久他就远远地看到远处建立起堡垒一样的防线。
是沙袋!
沙袋叠成堡垒状,这些沙袋是因为坠机上面要修补棚户区的损失,区委会派人送来的,连同水泥、砖瓦等,现在就成了防护堤。
棚户区的人居然自发弄出了一个安全的区域?不过这个区域的男女,平时虽干什么都有,但越是不受社会重视的人,求生欲越强,团结起来的力量也不容小觑,像上次坠机时下方的骚动可见一斑,给他们一根杆子甚至敢于警方对着干。
防护堤并不高,大约只比成年男人高一些,只有一个口子较低,能看到沙袋后方站了不少人,是棚户区的人,有老人、妇人、男人、小孩,虎视眈眈地看着任何试图从这唯一通道进来的人,任何想加入的人都像在破坏里面安全的环境般,显然叶小川不是唯一想到这条路的人。
前面站着一排棚户区的治安队,以前由莫三看管,现在莫三不在。
治安队的人警惕地望着一步步走来的叶小川,似乎在观察他身上是否有被咬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