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定要说一个人, 明月辉最不想让他受伤的, 那一定是谢如卿。
明月辉潜意识里,谢如卿是她一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她最怕最怕的就是欠谢如卿的人情了。
阿奴是哥哥, 是亲情与少女时期的欢喜交杂的感情,司马沅是丈夫, 是注定相扶相守, 责任与情|欲交织的情感——
而谢如卿呢?
是那种想也不敢想,连触碰都不敢触碰——她怕打开那个盒子, 那怕解开那段感情……
那惊心动魄的,就算是瞥一眼, 就会把她烧毁了的感情。
她注定赔不起,也偿不清。
明月辉呆愣愣坐着,再也没有了吃下去的胃口。
她那一口血可着实吓坏了陈凉真,陈凉真赶紧为她擦了嘴巴,又扶着她回了床上。
诊脉之后,小姑娘舒了一口气, “那口是淤血, 吐了也好,那份两年来积聚下的郁结也就去了。”
【淤血?】
明月辉半睁着眼睛想,那谢如卿,可不是她的淤血吗?
她躺了半天,想让自己不去想那个人,不被那份愧疚折磨, 于是摆过头,问正在指挥宫人收拾桌子的陈凉真道,“那些个家人子呢?”
陈凉真本来正在挥斥方遒的,一听这个话,立马乖乖巧巧回到了明月辉的床边。
“你说话啊,后来那些个家人子怎么了?”
陈凉真瞧了明月辉一眼,又乖乖顺顺地低下了头,“自王翎之乱后,王家被连坐,一蹶不振。其中王薰王家人子参与谋反,罪大恶极,处以凌迟。”
明月辉愣了愣,不懂陈凉真为何要扯到这上面来。
“行刑当日,陛下下令,邀所有家人子观看行刑。”陈凉真吞了吞口水。
明月辉听到这里,也吞了吞口水,她终于懂陈凉真为啥要说这一段话了。那些都是些娇滴滴的世家女郎啊,就算有一些是市井女子,也是市井中翘楚,平日里杀猪杀羊都少见,哪里还见过杀人?!
而且是把人片成了三千多片那种炙烤盛宴。
“那,这次行刑叫了【试人】吗?”明月辉把眼睛全睁开了。
【试人】,乃是前朝武帝发明的工种,这个职位一生就做一件事,这件事或许三四天做一次,或许三四个月做一次,或许三五年才做一次,其余时间俸禄照领,可以说是一个在现代人看来的超级肥差了。
可是这种【试人】注定一生孤独无依,但凡正常人是不愿意接触他们的,遑论正常的成婚生子,也是万万不可能的。
【试人】一生所做的一件事——那便是【试食人肉】。
在凌迟之时,被片起来的人肉经过炙烤,直接由【试人】表演在犯人及群众面前当场食下。
一是对犯人造成心理上的再一次打击,二是震慑在场百姓,三嘛……为了满足前朝武帝某种奇怪的癖好。
然而这种陋俗竟然一代代沿用了下来,直到司马沅这代。
陈凉真听后,似又想起了那日情景,不由得汗毛倒立。她心情沉重地点了点头,“很多家人子当场就晕厥了,几乎全部人都吐了,大家半年多以来学的宫廷礼仪,早就忘道爪哇国去了。”
此事之后,泰半的人对皇宫及小皇帝产生了从生理到心理的深深恐惧,甚至在小皇帝前去探望她们之时,便有承受不住的家人子当场失常尿了裤子。
【好惨……】明月辉忍不住想。
她没有想到,司马沅的手段竟变得如此冷酷残忍,这种残忍不是**上的伤害,而是打着震慑名义的,心灵上的折磨。
她的司马沅,好像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直至择风院的考核结束,绝大多数的家人子几乎都是故意落选,恨不得离开这座吃人的宫廷,再也不回来了。
“你的意思是,司马沅还是纳了几个人?”明月辉听出了画中之话。
“是有几名留下来了,但……”陈凉真正欲皆是。
“你不用说了。”明月辉一听还是有了后宫,便打断了陈凉真的话,翻了个身,“本宫想睡了,你下去吧……”
陈凉真还支支吾吾想要解释什么,可见明月辉不理她了,又不敢打扰道明月辉的清静,只要弓着身子退了回去。
明月辉悄悄咪咪打开了美人图鉴,发现这两年来,美人图鉴里的绝大多数美人都被点亮了。
而且这些美人的好感度都不低,很多都刷到了60点以上。
明月辉明白,这里面肯定有很多是司马沅的光环技能所致——只要司马沅表现得足够好,政绩刷的够高,民心所向,这边足以让绝大多数美人的好感度提高最高40点。
看来司马沅终究没按照系统所说的未来走向走,这一次,他没有乱杀他后宫里的美人,而是老老实实做了个好皇帝。
百姓们都足够爱他,所以美人们才心甘情愿拜倒在他的石榴裤下。
明月辉一看这美人图鉴刷得这么好,她心里一阵欣慰,可欣慰之余,心底有个阀门一样的东西,却始终都是堵着的。
她承认,自己心底是有点不舒服的。
就在陈凉真说还留了几个家人子的那一刻,她心头突然就黑了一下,不想听到陈凉真再说什么了。
从很久之前开始,她就发现,自己对司马沅有种莫名其妙的独占欲。
可能从最初那一次误会他睡了裴浅开始萌芽的吧,她一边知晓司马沅睡后宫是理所应当的事,他越是睡后宫,她离开这个该死的游戏的几率就越高。
可一边,她又不希望他去睡其他人,她会不可遏制地难过、生气,乃至一蹶不振。
她这般胡思乱想着,一点没注意到身后男人的一步步靠近。
男人悄悄屏退了其他人,一步一步怀着急切又难以抑制的激动,走到了她的身后。
明月辉没有任何准备,被一双男人有力的手,深深揽在了怀里。
就在那一刻,她的心,莫名漏了半拍。
那是一具成熟男人的躯体,她甚至感觉得到隔着衣服的坚硬的肌肉,还有他身上的龙涎香气,令她一瞬间失了神,心好似一根毛笔,重重地沾了墨水,激荡起不可用语言叙述的涟漪。
下一刻,她才反应过来,赌气地推开他。
男人不放,抱得更紧了,他棱角分明的脸颊去蹭她的头发,“你好瘦。”
他说道。
那声音,比两年前更加醇厚了,也更加撩动她的心弦了。
明月辉蓦然间有种想法,她很想看看他的脸,他的脸相较于两年前到底有什么变化没有,“你不天天都看到么,有什么好看的?!”
很奇怪,她明明潜意识里想要拥抱他,一出口,却是要把他推开的话语,充满了怨怼和不忿。
矛盾体,她一遇见他,就成了一个奇怪的矛盾体。
司马沅一把将她抱起来,放到自己怀中,捻起她的秀发,轻轻嗅了嗅。
这是他昨日刚刚用皂角洗过的,迷人的香气,“你哪里都好看,哪里都好闻。我每天都看不够,好像新的一刻,你又与上一刻不同了。”
“阿辉,阿辉,我好想你啊……”说着,他的脑袋轻轻靠在她的肩头上。
他显然是收了力的,生怕稍微一点重量,就会把她那脆弱的皮包骨给压垮。
明月辉仰着脑袋,心想这段情话可真肉麻,指不定在哪个后宫身上实验过的。
这般想着,他又将她如同小孩一般提了起来,扭了个身,令她跨坐在自己的大腿之上,双手掐着她的腰,就这般令她与他对视着。
一张俊脸就这般映入了眼帘。
明月辉猝不及防地看到了他现在的面容——
他前两年那孩子气的轮廓已经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鬓若刀裁、鼻若悬胆又棱角分明的俊颜,特别是那双眼睛,像两汪沉沉的泉眼,又好似那泉水中跳跃着亘古不灭的火焰。
他的额头磕着她的额头,他朝她腼腆的笑,“我的阿辉。”
明月辉微微闭了眼,心底想着,暂时忘了其他人的不愉快吧,她也想尽情享受这一刻的温存。
两人就这样额头碰着额头,歇了一会儿。
明月辉本来舒舒服服的,可渐渐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掐着她腰的手掌开始有些不老实地摩挲她的腰部,那掌心的温度灼热,暗示意味有些浓。
明月辉脸颊一点点红了起来,下意识去推他,“你做什么呀。”
“想你。”他唇角一勾,闭着眼轻笑了两声,大腿颠了颠她,令她不自觉滑向自己的根部,手又轻轻摩挲了两把。
两人中间有昭然若揭的火花撩过,就在明月辉“嘤咛”了一声,两人快要步入下一个阶段之际,门外响起了陈凉真嘹亮的传唤之声——
“陛下,太医院院正秦玄到了。”
两人尴尬地停住了动作,明月辉亦从方才意乱情迷的状态中清醒,她忽然意识到了,自己似乎被男色祸害得差点中了招了。
她有些懊悔,又恼司马沅的放肆枉为,他明明有了后宫,还急不可耐地来祸祸方才苏醒的她,遂瞪了他一眼,“放开。”
“阿辉,别恼。”司马沅有些心虚,他确实是太心急了。
他老老实实地把她抱回了床上,又把怨气迁怒到了陈凉真和可怜的院正身上。
院正胆战心惊地为明月辉诊脉,他诊了多久,陛下就盯了他多久。
这让这可怜的院正有种感觉,只要他的丝线离开了娘娘的手腕,陛下立马就会让他脑袋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