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飞快的转身过来,目光所及处,两名侍卫倒在雪地上,翠浓则倒卧在放生台边上。
我夺路而逃,却被那黑衣男子一步一步逼至放生台边缘。
斗笠遮住了他大半个脸。
我想起净水泉边斋菜馆里墙角的那桌客人。
不由颤声问道:“你是谁?”
那男子不答话,只将匕首横在我颈项上,忽又顿住,似乎在犹豫。
然而匕首很锋利,我已经感觉到刺痛和很明显的杀意。
这时翠浓慢慢醒转,见状尖叫着扑过来提起水桶没头没脑的朝那男子舞过去,口中道:“昭训快跑!”
那男子连避也不避,见翠浓离得近了,随手在脑后一劈,翠浓便软软的倒在了地上。“聒噪!”
我见翠浓并无性命之忧,便趁机跑向雪地。
雪下得更大了,厚厚的雪花扑面而来,因为我的奔跑撞在脸上有些发疼,迷了眼,又让人无法呼吸。
木屐不知甩到什么地方去了,脚下的绣鞋早已浸湿。
四面都是白茫茫一片,无法辨明方向,然而我不敢停下来。
见前方在一片白色中显出点点青翠,不及多思索便一头冲进了竹林。
有竹枝被雪压弯横亘在前面,我不及避开,回弹后正重重打在身上。
顿时被这股力量带倒在地。
起身转眸时,那男子已经立在身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我。
我侧向奔出几步,却腰上一紧,被带回原地。低头看去,竟是一条遍布夔纹的灰色长鞭。
他伸手握住我颈项,推抵在身后的竹子上,竹枝晃动不已,大片的积雪碎冰落了下来,冰凉刺骨。薄唇中冷冷的迸出话来:“放生的再多,因横刀而殒命之人也不能活过来!”
“顾明琰,你不过为了自己心里好过。”
声音似曾相识!
我挣扎着伸手打掉了他的斗笠,一张清冷的脸露了出来——果然是墨棣!
他的手掐在我颈项上,我渐渐不能呼吸,不甘的泪水涌出来,滴在他虎口处。
似乎被烫着一样,他忽然将手收了回去。
我大口大口的喘气。
“所以,你要为他们而杀我?”
“你违背祖训,将过云楼藏书公之于众,我自然杀得!”
我冷笑道:“怎么你不是想夺得藏品么?你是威帝义子,我顾家的事,与你何干?若这么不愿那批藏品泄露出去,我顾家被抄满门之时,你在哪里?为何无动于衷!你又是如何得知过云楼之事?”
“你父亲没跟你说过玄门么?”他淡淡的开口。
我狐疑的看着他,摇了摇头。当日情况紧急,父亲只来得及将密室付之一炬,哪里能说些什么。
墨棣眸中寒意不减。
身上乏力,我不由自主靠着身后的竹子坐了下来,苦笑道:“拿出横刀之法也是为了救人。对北地战场因横刀而多生杀孽一事我也后悔莫及。若不是此身还有未了之事,你杀了我又何妨!”
墨棣忽然笑了,如碎玉摧冰,“未了之事?是怀琰公子么?所以才将横刀之法给了他。”他慢慢伸手过来,“你可以违背祖训,我却不能违背师命。若留你性命,你还会将连弩之法给谁?”
我实在无法,遂就地向另一侧滚开少许,避开他意图握住我颈项的手。
然而他随即单膝跪在地上俯身过来,那只微微颤抖的手如影随形,依旧抚上了我的脖子。
我双手抓住他的手腕想要掰开,奈何纹丝不动。
电光石火之间,我伸手拔下头上的珊瑚绞股金钗,狠狠刺进了他的胸口。
不及多看便起身咬牙朝竹林外奔去。
跑出不远,迎面遇着翠浓和浩浩荡荡的一队侍卫。
我心中一松,脚下一软就要栽倒。
一人抢步上前,将我搂在了怀里——我不由睁大双眼,竟是太子!
顿时支撑不住,眼前发黑晕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悠悠醒转,只觉得身子酸痛乏力,颈项处仍旧有窒息的感觉。
四周摇摇晃晃,光线很暗,似乎是在行进中的马车上。
我缓缓抬手抚摸刚才被掐的位置,“嘶”一声叫了出来——疼。
“醒了?”一个轻佻的声音响起。
我将眼睛闭上又睁开,才适应过来看清楚马车另一侧坐着的明黄身影。
太子在车里!
我立刻坐了起来。
悄悄低头审视,见并无异样,稍稍放下心来。
欠身向太子道:“多谢太子援手。请太子吩咐下人停了马车,好让小莞下车。”
“你被匪人追杀惊魂未定,如今又没能抓住匪人,你这么着急下车么?万一再遇上匪人呢?”太子不咸不淡的说道。
“如此共处一车,于礼不和。”
太子忽然仰头笑了起来,“于礼不和么?那没法子了,本宫就喜欢于礼不和!”
说着就猝不及防过来将我压倒在车厢上,阴冷一笑:“那才够味儿!”
我挣扎着挤出话来:“我是父皇亲口册封的萧王昭训,你是萧王兄长,如此欺凌弟媳……罔顾人伦,难道不怕父皇震怒?”
他将我手脚压制住,我顿时动弹不得。
太子盯着我嘿然冷笑:“东宫仆从来报,大昭寺有一名女子肖似阴姬,我当是谁呢。原来还是你!”。
俯下身来阴阳怪气的续道,“我从大昭寺带走的是一名带发修行的居士,一名身着缁衣、衣衫不整的娘子。谁说我欺凌的是萧王昭训了!”
他口中浓烈的酒气直接扑在我脸上,我心中绝望极了。
胸口一凉,太子已将我外衫撕开,露出里面大红锻底绣银红合欢花的小衣来。
“原来是合欢花啊!别着急,跟本宫合欢,一定让你欲仙欲死。”
我奋力挣扎呼救,却惹来太子的嘲笑:“车外面都是东宫侍从,你想他们可会为了救你而送了性命?”
我苦笑,不过一死。
停止了挣扎。
狠狠的咬了下去,顿时剧痛传来。
太子反应却是极快,伸手捏住下巴让我无法继续用力,旋即反手两个耳光打了过来。
我耳中嗡嗡作响,一股腥甜涌入口中。
正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绝望之际,马车外忽然传来箭镝破空之声,呼啸而来,叮一声插在了车厢顶上。
车外是侍从们慌乱的声音:“保护太子!”
“贼人有弓箭,快将马车赶到梅林里去!”
急促的马蹄声响由远及近。
一个玉石般清冽的声音响了起来:“贼人?我看你们才是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