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送来了热水,清漪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回想起今日的经历,她有些激动,甚至把寻找灵渊的事情都忘记了。
思绪飘远,伴随着热气,那颗心似乎沉淀了下来。
过了许久,清漪才发觉自己睡着了,她从浴桶里起身,擦干身子,穿上里衣。赤脚从那屏风后面走出来,擦着头发,想要倒杯茶水喝。
那黑缎子似的发便散在身后,愈发映衬地整个人唇红齿白。
看到茶水桌前站立的人时,清漪愣在当场,甚至都忘记了自己此刻是“男儿身”,她下意识地跑进那屏风之后,拿件衣服草草裹住了自己的身体。这才问来人道:“表哥,这么晚过来有事么?”
秦翛然缓过神来,结结巴巴道:“芜……芜……芜弟,我是看你白天穿得衣衫不太合身,这才想着给你送两件衣裳,你莫要嫌弃……”
他见清漪神色有异,便补充道:“这……这……这衣裳是新的,是姨妈亲手缝制的,我和表弟都没有穿过……”
衣裳……还是娘亲手缝制的,清漪眼里阵阵暖流几欲喷涌而出。到底有多久,她未曾穿过娘亲手做的新衣了。还记得幼时,她的衣服,娘从不假手于人,总是一针一线帮她缝好。她就安安静静地待在一旁,有时候还会背些诗书给娘听。
过了这几年了,只有灵渊送过她衣裳,她一半是感动,另一半是心动。此刻,表哥送她,她却全然是感动了。
“芜弟,你怎么了?”
秦翛然开口打破了清漪的沉思。
清漪低头去看,发觉秦翛然的双手正托着那两件褐色衣衫,双眼直勾勾望着她。她苦涩一笑,道:“表哥,你待我真好。”
除此之外,清漪还能说什么呢?
她接过那衣衫,并未直接换上,而是捧在了胸前,细细感受那上面残留着的母亲的体温,仿佛正在拥抱着亲娘一般。
“表哥,坐吧。”
秦翛然就势坐了下来,眼睛却一刻也不离清漪,清漪被她看得直发毛,便问道:“表哥来多久了?”
秦翛然道:“没多久,大约有半盏茶的功夫吧。”
清漪心里“咯噔”一跳,半盏茶的功夫,那不是自己刚开始穿衣服么?她面露羞赫之色,心下却翻滚成海。
这女孩子的身子若是给男子看了,她岂不是要嫁给他?
清漪心头涌来浓重的不安,她是不能嫁给这木讷表哥的!她心有所属,绝不能误人误己!
她撞着胆子,问道:“那表哥可看到些什么?”
秦翛然道:“就看到芜弟你在穿衣服,不过隔着屏风看得并不十分真切。”
他见清漪面生不悦,便问道:“莫不是你不喜沐浴之时有人在旁?”
事已至此,清漪只好说道:“表哥,你有所不知,我们木家家规极其严苛,不光是女子,就连男子身子也是不能随便给人看的。若是这男子给人看了,就要和那人成亲呢。你说说,这要是给女子看了还好,要是给男子看了,岂不成了‘断袖’了?”
秦翛然听到清漪说道“断袖”二字,心里忽然激动起来,“断袖又怎么样,若是情深不寿,我倒愿做这断袖!”
他说出这番话纯属于脑子发热,今日见清漪脸色绯红,比女子还要可爱。又看见清漪那三寸金莲,顿时生了不该生的心思。现下听得“断袖”二字,随口说出此语,倒真真是头脑不正常了。
清漪当时的感觉就是被雷劈中了,后悔自己不该胡编乱扯,头上已是汗涔涔一片。她未说话,只怕越说越错。
那厢秦翛然已经不再“魔怔”,对清漪笑道:“方才是我口出狂言了,我是做不成这断袖的。”
清漪这才放下心来,勉强对秦翛然笑了一笑。
话头一开,秦翛然也不顾清漪想不想听,便自顾自地说道:“芜弟,你可别笑话,我心仪一个女子已经许多年了。这一次就是专程来提亲的。”
印象中的表哥虽然不像小弟那般伶俐可爱,但也绝不是如今这般的木讷痴呆。他是善良的大哥,关键时刻总会挺身而出。他是暖心的兄长,向来都是舍弃自己保全旁人。
只是不知,谁家姑娘这么好福气,能寻得表哥这样厚实的男儿。
她浅浅一笑,“那我就祝表哥早日与表嫂子喜结连理,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想到心里头的那个人,秦翛然面上简直就快笑开了花。
“如若真有那一日,就借你吉言了。”
二人相视一笑,秦翛然的目光似有似无地往下面扫。清漪不知她在看什么,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便看到自己一双小脚露在外面。
清漪“呀”地一声,羞得面红耳赤,姑娘家的脚最为珍贵,岂是能轻易给别人瞧见的。
她抱着怀里的衣服便钻进了屏风后面,穿好鞋袜,又把表哥送的衣衫换了,大小正合适,倒像是量身而作。
收拾好一切,她这才走出去。
“表哥,让你见笑了。”
秦翛然则是乐在其中,白日里瞄见清漪那小脚,毕竟是隔着鞋袜。现在就**裸展现在自己面前,他半是羞怯,半是惊喜。想必他日日夜夜想着的漪妹妹也就这般了吧。
他自顾自地想着,不妨清漪已经出来了,愣了愣神,方接下去,“不妨事。”
二人又闲聊了几句,萃浓便进来了,一声“小姐”还未喊出口,便看到了秦翛然呆瓜似的坐在那里。萃浓一向对于这个人无感,说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但当年还在沐府的时候,这秦翛然待清漪颇好,但凡对清漪好的人,萃浓也总是以礼以待。
“表少爷也在啊。”
萃浓很随性地招呼了一句。
清漪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秦翛然却觉得这声称呼无比地熟悉。王夫人是他的姨母,在沐府,自然所有人都恭恭敬敬地叫他一声“表少爷”。然而这萃浓竟然脱口而出,倒像是认识了许久一般。
“表少爷?”
清漪究竟是心细之人,立马明白这其中的关系,解释道:“表哥,你莫要多疑。我这妹子就是魔怔,在家的时候,倒是没听她认认真真地叫我一声‘哥哥’,都是‘少爷少爷’的,叫爹爹‘老爷’,叫娘亲‘太太’。今日见我称呼你一声‘表哥’,大概她玩心又起了,叫起了‘表少爷’。”
秦翛然道:“萃姑娘的性情还真是别具一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