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漪醒的时候,已经是夜半时分了。
月影重瞳,灯下人的影子被拉得老长。清漪仔细去看,却是萃浓无疑了。
清漪轻声唤道:“萃浓——”
萃浓转过身来,应了一声,又问道:“可还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清漪的伤口已经尽数被包扎好了,衣服也换了。挨了那么多刀,说不疼都是骗人的。她轻轻摇头,“就是还有些疼。”
萃浓走过来,扶起了她,“疼就对了。你啊,平时我说多少句你都不听,现下里疼也是活该。下次可不许这么任性了。”
萃浓一向是对清漪言听计从,哪里这般教训过她。清漪面上一怔,只呆呆地看着萃浓。她晓得萃浓只是关心她,因而勉强一笑,道:“我还不是放心不下你和小弟。只可惜我终究是功夫太差了。”
萃浓道:“你心里明白就好了。现下里刚醒,也别说这些了,赶紧省省吧。”
方说完,就听到清凌在外头唤道:“萃浓,你赶紧出来。”
萃浓不耐烦道:“叫叫叫,叫什么叫。有什么事情,你自个先处理着。”
“我脚崴了。”
清漪抿唇而笑。
萃浓还是出去了,一见清凌旁边还有两个小兵,立马冷脸道:“你旁边不是有人吗?怎的还偏要我来扶。”
清凌道:“好妹妹,你快扶我一把。我就想让你扶。”
萃浓面上一红,扶起了清凌,直直往帐篷里去了。这晌清漪一见二人进来,也缓缓起身询问起清凌的情况来。
清凌道:“不过是方才巡夜的时候,不小心被石头拌了一脚罢了。二姐就不要担心了。倒是你这身上的伤,可还疼吗?”
不待清漪回答,萃浓便道:“你们两个都不能消停会。”
她已经将药箱拿了过来,又吩咐清凌道:“你倒是把靴子脱了啊。”
清凌和清漪二人被萃浓说了一通,都感觉到莫名其妙。这不,清凌立马弯下身子脱去靴子,只待萃浓为他涂抹药酒了。
清凌的脚腕处红肿一片,看得人有些心惊。萃浓眉头紧锁,没好气道:“你也可真是厉害,被石头拌了一脚,便崴成这个样子了。”
她并非有意讽刺,故而清凌也不会真的与她计较,反倒是笑道:“你一向知道我这人是大条惯了的。”
萃浓帮他涂好了药酒,又帮他穿好鞋袜,这才道:“回去之后,拿热毛巾敷上一敷,不就便会好了。”
“走,我先送你回去。”
清凌只得起身,在萃浓的搀扶之下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帐篷。
月色清明,清漪又穿了一件厚实的外衣,才觉得暖和了些。她看着空空如也的帐篷,心里升起几丝凄凉。此前的时光,虽说萃浓状态不佳,但是她三人在此相依。这会子,却只剩下她自己了。
她甚至连红樱在哪儿都不知道,更不用说她是否安好无恙了。
清漪强撑着往外头走了走,她的身子虽然并未复原,至少也走得了路。一盏一盏的灯,悬挂在帐篷旁边,为这样的夜晚添了几分别样的味道。
就在她刚刚走出帐篷之时,她便看到了不远处的恒远。他的胳臂上还悬挂着清漪的大髦。清漪忽然觉得有些不太舒服,想要转过头去。却不想恒远已经跑了过来,殷勤道:“特使醒了?怎的不好好歇着?这外头风大,仔细吹得头疼。”
这一连串的关切,一点都不似在作假。清漪内心里清楚,不论是恒远,还是红樱,她皆有保护之心,只是她行为处事太欠考虑,与旁人没有一丝的干系。
因而回道:“我就是觉得里头太闷,才想着出来吹一吹。”
多么地简洁明了啊。
恒远道:“特使受了伤,还是得好好休养。若是有什么吩咐,叫我一声便是了。”
清漪一愣,“你一直在这里?”
恒远道:“是啊。战场之上,我不能为特使分忧,下了战场,我该是好好照看特使才是。”
清漪道:“我并无大碍,夜深了,你就回去罢。以后也不许这样。我并不需要你时刻照看着。夜里你也得好好歇息才是。不然哪里有精力保家卫国。”
忽然想起了红樱,清漪又问了一句,“对了,红樱在哪儿?”
恒远道:“我带特使去吧。”
清漪“嗯”了一声,跟着恒远去了。
“白天我见大军撤退,也来不及和特使说一声便回了帐篷。不久便看到红樱姑娘被一个人抱了回来,又是叫军医,又是叫热水的。红樱姑娘无事吧。”
恒远边走边询问道。
清漪知道恒远说的是杜宁安,才能稍稍放下心来。不过她哪里知道红樱有没有事,只是默不作声,跟着恒远走着。
恒远见无人回应,便转过头去看清漪。只见她穿着一件素色大衣,将整个人都包裹的严严实实。恒远低头看了悬在臂弯的大髦,轻轻抚摸了一把,这才对清漪说道:“特使把大髦也披上吧,免得着凉。”
清漪看了一眼,这大髦她早便不想要了,又生怕自己言辞尖刻伤了恒远,因而温和地说道:“这大髦你留着吧,虽然不太合身,但是还能挡得了严寒。我看你连件厚实衣裳都没有,这可不行。”
恒远眼中升起了脉脉温情,回应道:“如此,便谢过特使美意了。”
他故意放慢了脚步,与清漪并肩而行,并偷偷觑着清漪的眼神。而清漪的所有心思都在红樱身上,她什么都不曾感受到。
就这样,很快便到了杜宁安的帐篷之前。
很明显,杜宁安的帐篷只有小小的一顶,而旁边的却要大出两倍的规模。清漪隐隐猜出,那应该是轩辕珩的帐篷,还是问道:“谁住在这里?”
恒远道:“是宁王殿下。”
一句末了,便听到轩辕珩在里头问道:“是漪儿来了吗?”
清漪吃惊他的耳力竟然这般好,更让她吃惊的是,晃神之间轩辕珩已经从帐篷里头出来了。身形之快,几乎和陌宁有几分相似。他只穿着灰褐色的单衣,想必是听到声音之后,直接从榻上爬起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