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眼内怒气翻涌,见小月抬了这么大顶帽子出来,只好强忍,冷硬着声音:"如此,何方贵客来访?且留下名吧。"
我赶紧上前两步,拱手陪笑:"在下苏涵,前日有幸得贺大人墨宝,原想今日回谢,既然贺大人不在,小生改日再来。有烦小哥了。"
暗暗抻手拉了拉小月的袖子,退了下来。
那人面显讥讽:"大人赠你墨宝?"表情揶揄,语调极怪。
我微笑:"所谓世上千金易得,贺大人一字难求,在下有幸得之,也是机缘巧合。"
见我态度谦和,礼数周到,他语气倒也缓了下来:"好吧,我自会告诉之,请回吧!"
我拉着小月往回走,见她仍自嘟着嘴,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心知她不是小气量,只是不愤我受气于他人前。
故意取笑,要逗她开心:"小月,瞧你哪小嘴,都挂得起油瓶了。"
小月兀自嚷嚷:"那人真是好生无礼,瞧他神情,竟是不信小姐所言,还当我们是骗徒之流。"
我拍拍她肩:"小月你莫要怪他,他乃贺大人的公子,经年在外,这才回到的!"
"咦?"小月宅异之至"小姐,你如何得知?"
我微微一笑。
那人,与贺朴祯有几分相似外,有头至尾都不提贺朴祯的姓氏名讳,贺朴祯赠我字墨,已是哄动整个常平,瞧他神情,竟似真的不知,那该是刚从外地回到。再看他性子,甫见之时,以为我们是送礼行贿之人,神情瞬间冷然倨傲,一般下人可不敢有这等脸色,那怕是再近的亲戚,也得顾着礼数。
经我细细一说,小月连连点头,气也消了大半:"哎,贺大人清廉有名,家教自是严谨,怕是借口送礼的人多去了,他才如此神色。"
趁着她气消,我婉转的提了她刚才不当之举,小月虚心受教:"小姐您说得极是,小月下次便不再犯。"
正说着话,身后突然传来:"苏公子,苏公子,苏公子留步!"
愕然回头,见贺朴祯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伞也不打,脚下袍裙已粘上斑斑泥点,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
赶紧迎上前:"哎呀,大人,苏涵还正想到府一访,可巧遇着了。"
贺朴祯站住仍有些气喘:"不知是苏公子,倒是犬子失礼了。"
果然是他儿子!见他撑伞几步之外,神情有些尴尬,进退不得。
贺朴祯如此着紧我,心下感动,忙说:"无妨,无妨!"
贺朴祯喜冲冲的拉着我的手:"来,小老弟,今日咱们把酒言欢,促足长谈!"
以前因工作关系常有跟别人握手,男的女的老的小的都有,一概没感觉。自到了这时代后,异性中也只有萧越行握过我的。
虽知道贺大人他心无芥蒂,将我当男儿看待,可仍有些不惯,于是不露痕迹地将手抽了出来:"贺大人雅兴,小生应当尽力相陪,只是大人身为地方父母,怕误了您明日办公,小的倒怕要受常平百姓责骂了!"
贺朴祯大笑:"公子真是客气人。来,请!"
贺朴祯果然清廉,院内设施简单陋清,院庭窄小,仅种载两棵果树,树下竟还设有鸡舍,十足百姓气息。
进了厅堂分主宾坐下,下人端来茶。贺朴祯见他儿子神高马大的昴然而立,拿眼瞪了他一下"苏公子,这是犬子青峥,字月亭。现在安王府处当差,今日刚回。来,青峥,见过苏公子!"
贺青峥稳稳走上两步,向我搭个手礼:"苏公子,刚才多多得罪!"眼神却居高临下,见我个子矮小,尚不及他胸间,又皮细肉白,面容稚嫩,于是神情间隐隐透了些不以为然。
我也不介意。让小月把礼物奉了上来:"贺大人书中圣手,博物大雅,苏某备些薄锦劣砚,要让大人见笑了,小生惶恐,还请万勿推辞!"
贺朴祯见是白玉宣和燕砚,都是些雅物,已有几分喜欢了,又见我说得如此低谦,也就不再拒绝:"公子客气。贺某却之不恭了!"
既然专程来访,我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要被贺朴祯拉着大讲管理学,管理之道的。
眼看茶已换了数巡,书包也抛得差不多了,于是要向他告辞。
不料他正听得上头,书生气上来,竟死活的拉着不让我走,一再强留。无奈之下,讲了几个类似"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或"以人为鉴!"的故事,听得他津津有味。越到后来越是是不肯罢休,眼看天色渐暗,他已叫人张罗饭菜,我心下未免有些焦急,生怕他真的与我秉烛夜谈。心神有些晃惚,马马虎虎的讲了两个"伊索寅言"草草的应付了。
正自无策,贺朴祯的下人进来报,说是我府上有人来找了。叫进来一看是元吉,大喜过望。
元吉向我和贺朴祯行个礼:"小少爷,小的不敢断了两位雅兴,家中有些事,还请您赶紧回去。"
心中暗喝,元吉真是聪明,知我心也!哈!
正自心里赞他,却见他一脸肃然,神情显焦虑。不由一惊:别真的是出了什么事吧?
贺朴祯见状,也就不好再拦,赶紧站起来要送我。
起座之际回眸,花厅栅格屏后闪过一袭高大暗红的身影,瞧着还有些眼熟。
心有旁骛,迈步出厅门,脚下一个不留情,软软的踩住了什么。
耳边听得有人低低的"哎!"了一声,我忙道歉:"对不住,对不住了!"
抬头,却见是一个秀气的青衣女孩,年龄和小月相仿。见我望过来,瞬间涨红脸,羞羞的低了头下去。
心中惴惴,待出得路上,我便发问:"元吉,可是家中出了什么事?"
元吉沉沉地嗯了一声:"且回到再说吧!"表情一片肃穆。
自认识以来,除了那日竹林遇刺时见他这般神情外,何曾见过?心中忐忑,暗自忖度:什么事呢,家里遇贼了?还是...萧越行,来了?屈指一算,已经有两个多月,差不多三个月了。难道,真是他来了?正要高兴,转念一想,若真是他来了,元吉还不喜庆着呀,何必这表情。哎哟,可别是他出什么事了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