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尚年幼,不知天有几丈高,地有几寸厚,更不知吾师无量居士乃是天下第一老奸巨猾之人,唉,怕是小白师兄要做那池鱼!
晚风如一双温柔手,和缓地拂起薄雾窗纱,师父啜了口茶,嘴角划出新月般幽凉的弧度:"十一,你将皇帝陛下教得颇有天子之威嘛!"
他前额触地,恭声道:"徒儿无能,师父息怒。"
师父嗤笑:"草民一介山野村夫,哪里担得起摄政王如此大礼?原该草民向摄政王行礼才是!"
他纤瘦的身影在薄雾窗纱上晃了一晃,"徒儿不敢。"
"啪",是瓷器猛地撞落地面的清脆之声,"摄政秦王,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你还有何不敢?"
有须臾的沉静,书房内的师徒二人,本都喜怒不形于色,此番却是一个雷霆震怒,一个惶恐不已。
"哇——",有孩子的大哭打破了片刻的沉默,小小的忆儿死死抱住小白师兄胳膊,哭喊道:"爷爷欺负皇叔!是坏人!爷爷是坏人!"
如岱岳般沉稳的师父蓦地一怔,半晌,撩了袍子,缓缓跪在了小白师兄对面,"草民僭越了。"
暖风徐徐扑上面颊,却蕴出了一层一层的薄凉。
"师父,"我再忍不住,疾步转进书房,"咚"地跪倒,"此事是徒儿的主意,您老人家莫再责怪师兄了!"
登时,宽大的书房一片岑寂,面上的凉意一分一分地沁入心间,再也回不去了吗?太息山上师徒无间、和乐融融的岁月,再也回不去了吗?
我师徒三人皆默默跪着,再不言语。
小小的忆儿愣愣将我三人扫了一圈,抽抽噎噎来了句:"众...众卿平身。"
吾师无量居士确是高人,蓝衣袍摆一拂,"谢陛下!"
我偷眼再瞧,哪里还有啥子雷霆之色?
他老人家又是一副笑眯眯的慈和模样,"陛下,来,酥酪给陛下吃。"
小皇帝吸了吸鼻涕,噌噌奔到师父身边,嗡里嗡气道:"爷爷真好,竟比姐姐还好..."
登时,拔凉心尖暖了七分,我徐徐一叹,唉,我皇朝有此英明圣主,想必国祚绵长,盛而不衰啊!
师父笑意盈盈抱起忆儿,"陛下圣明。"
我与小白师兄凄凄惨惨戚戚地跪在冷硬冷硬的地砖上,眼睁睁瞧着那一老一小,你一口来,我一口,将一碗糖蒸酥酪吃得一干二净。
半晌,师父他老人家拭了拭嘴角,"嗯,俗语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为师既吃了你的酥酪...十二,你便说说吧!"
我仔细捋了捋纷杂思绪,解释:"师父,您老人家闲云野鹤,性好高远,师兄若直言请您出山为帝师,您老人家必是不允..."
略略一顿,偷见师父面上一片风和日丽,我方大着胆子续道:"徒儿深知您和蔼慈厚,视不孝徒叶容为己出,才斗胆出此下策,让师兄去信,言徒儿毒发昏迷...不过是想先请您老人家下了山,再做筹谋...并非有意欺瞒..."
乌云遮住了丽日,和风变成了龙卷风,师父冷哼:"哦?若草民不愿为帝师,秦王殿下还想拘禁了草民不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