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他的话置若罔闻,她扭动着手臂挣扎着道:"你干什么,没看见我在洗衣服吗?"
"你出门都被人扔柿子了,你还想在这鬼地方呆下去吗?"
他看见了?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宁静君不由得心头一慌,但她很快便镇定了下来,冷冷地望着他说道:"不要你管,松开我..."
"跟我回去..."他态度坚决。
"我不..."她也毫不退让。
男人明显怒了,他握住她手腕的手掌越手越紧...
宁静君涨红了脸,挣扎了一下却怎么也挣脱不开来,她气恼地冲着他大声吼道:"放手,你弄痛我了..."
他低头,对上的是她那泪眼婆裟的脸...自己又弄痛她了吗?他一惊,赶紧松开了手,但见她的手臂上已经嫣红一片。
哭了?竟然哭了?还是在他的跟前,宁静君为自己的不争气而气恼,她再也顾不上那洗到一半的衣裳,别过脸霍然直起腰来,直往屋里头冲了进去...
用力掩上门,拉上门闩,一连贯的动作一气呵成...
随即,她倚在门上任由泪水流淌下来...无声的抽泣着...
"娘...你怎么了?"儿子走到她的跟前,仰起脸来望着她,澄清的黑瞳尽是担忧之色。
宁静君一脸慌乱地伸手抹了抹泪,对着孩子一笑,说道:"没事...外头风大,将沙子吹进娘眼睛里头了..."
孩子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袂,天真地说道:"来...琛儿给娘吹吹...吹吹眼睛就不痛了。"
她顺着他的意蹲下身子,孩子学着她旧时的模样,鼓起脸帮腮子对准她的眼睛,连吹了几口气...随即,还伸出双手捧着她的脸蛋,问道:"娘,还痛不痛?"
被他这小大人的模样惹得破啼为笑,宁静君冲着他摇了摇头,一把将他揽进怀中,呢哝着说道:"不痛了..."
一点也不痛了...
天渐渐暗了下来,外头秋雨淅淅沥沥地下着。
秋风夹杂着秋雨,似乎阴冷了许多。
儿子早早就躺在炕上睡下了,一阵寒风吹进来,膝盖微微生痛,这感觉太熟悉了,每每下雨天,总会诱发这旧疾,大夫说应该是她当初怀着孩子时,没注重保暖给落下的,没大碍,就是遇着湿雨天会感到不适。
她拿来一张薄毯子盖在膝盖上,坐在桌前就着淡黄的灯火认真地做着针线活...
在她一针一线间,时间荏苒,夜是越发的漆黑了,雨越下越大,雨水拍打着顶上的瓦块发出阵阵哗啦啦的响声。
她依旧专心致志地忙碌着,手中的针线在她的巧手那一穿一拉间,在平淡的丝绢上化成了一朵含苞欲放的月季,那仿佛刚长出来的嫩叶如同一轮细微的月牙儿,水灵灵的小叶片透着嫩红,浅浅的…仿佛能散发出馥郁芳香...
她绣得极用心,直到一阵狂风吹过,拍打着窗户,那阵阵声响一下惊扰着了她。
深怕睡梦中的孩子被吵醒了,她赶紧放下手上的针线,匆匆走到窗台,伸手欲要将窗户关严实了...
抬眉的一霎那,院子中央一个茕立在雨水中高大的黑影吓了她一跳,她不由得瞪大双眸...
他要干什么?为什么还不走,为什么要在这里淋雨?
抓住窗户边沿的手紧了紧,那雨水中的男人已经站了许久,一身的锦衣尽数湿透了。
她冲着窗户外头喊道:"喂,你站在那里干什么?"
男人缓缓地回头望着她,说道:"不愿意看我淋雨,便开门让我进屋罢..."明明他自己想入屋的,但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态度依旧是那般的倨傲,似是人家求他进屋似的。
原来他打的是这主意,宁静君心一横:"你休想..."
丢下话,她"砰"的一声关上了窗户,望着桌面上那淡淡的灯火,她知道,屋内只要亮着灯,外头的男人便不会作罢的。
于是她再也顾不上那绣到一半的月季花,匆匆走到桌前收掇了一下,灯一吹,上炕躺在儿子身旁,抓过被子盖上了头颅。
儿子似作了梦,喃喃地语呓了一句后又沉睡了过去,耳边除了雨声外,一阵的寂寥。
不知道外头那男人走了没?
她静静地躺在炕上,孩子感受到她的体温,在睡觉中偎了过来。听着孩子微弱的呼吸声,她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望着瓦顶,她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的,但一整天的忙碌,眼睛渐渐地沉重,不知不觉间,眼脸合上了,意识在一阵雨声中渐渐地散去...
"娘...娘..."直到一双小手推了推她的手臂,她才醒过来,茫然地睁开双眸,孩子圆圆的脸蛋在她的眼前放大,她迷糊在望了望四周,天还没亮呢...她不由得喃喃地对儿子说道:"琛儿...怎么了?睡不着吗?"
"娘...我被子湿了..."孩子哭丧着脸。
她一怔:"琛儿尿床了?"奇怪...这孩子已经许久不曾尿床了呀?
闻言,宁琛不由得急了,连忙辩解道:"我长大了,才没有尿床呢。"他觉得这么大尿床是极丢人的,随即,为了证实他的话,他还伸手往屁屁上摸了一摸,然而一脸庆幸地说道:"娘不信,摸摸看,我裤子也没湿。我被子是外头湿了的..."
"我看看!"宁静君坐直了身子,摸黑伸手往孩子的被褥处摸了一下,果然湿透了一片,下一刻,一滴水珠滴在她的手背,她一怔,抬头凝望着天花板,喃喃说道:"漏水了!"
宁琛也好奇地抬起头,说道:"屋顶漏水了...那我们怎么睡?"
这水一小滴一小滴的,漏得并不多,宁静君挪了挪身子让出位置来,说道:"来,琛儿睡娘这边..."
"嗯..."孩子明显未完全睡醒,迷迷糊糊地将身子移过她方才睡的位置。
宁静君细心地给他盖上了被褥,掖了掖被角,然后摸黑走下炕,从不远处拿过一个木桶,放在炕上,接住那一滴一滴往下掉的水珠。
孩子很快又睡过去了,她本也想如此躺上去,将就过一晚的,突然间她想起了什么,她在黑暗中摸索着往窗台走过去...
已经丑时了吧?那人应该早就走了...
她轻轻地伸手将窗户推开一条缝,侧头偷偷望出去,在见到依旧茕立在雨中的黑影之时,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咽喉...
她身子直哆嗦了一下,紧张万分地松开了手,窗户重新合上了,她怔怔地倚在窗台上,身子渐渐地下滑,一屁股坐在了冷硬的地面。
右手紧握成拳头,送进口用力地咬着...手背传来一阵的刺痛...他竟然在这雨中站了一夜,他是横了心吧?
一行清泪从她的眼眶滚落,她咬着拳头无声地呜咽着。
为什么...为什么他的心就如此的狠,这一刻,她真有冲过去为他开门的冲动...
不...不行的,宁静君,你不能在这个时候心软的,更不能去开门,门开了,你便输了...
她极力地压抑住,只是心头抽痛得厉害...
这一夜,那个男人站在院子里,任由风雨吹打了一整夜。
而她,蹲在窗台下面流着泪,泪流干了...便昏昏沉沉地倚在窗台睡了过去...
"嘣..."孩子在睡梦中踢了一脚炕上的木盆。
宁静君被惊醒过来,她一脸慌张地站起来,推开窗,天色已经朦朦胧胧地有些亮了,雨也已经停了下来,在看到院子中央除了一趟水外空无一物之时,她大松一口气。
揉揉酸痛的脖颈,她往炕头走去,将那接漏雨的盆捧起来,往门外走去,推开门的一霎那,但见那个男人一身倒在屋檐底下,湿透的衣裳贴在身上,那脸色发白。
她一惊之下手一松,木盆滑倒在地上,水溅了她一身,她却顾不上,匆匆走上前伏在这男人身边推了推这他的手臂,他却始终闭着眼睛,一动也不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