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王府虽然称不上极尽奢华,但也是典雅大方,这一座芷香苑坐落在王府内,有说不出的诡谲意味。
她一步步走过去,缓缓伸出手,轻轻覆上那把铜锁。
"啪",一只手掌,搭上她的肩。
"你在做什么?"一道破锣嗓子,厉声喝道,像是鬼魅。
猝然转过身子,苏敏的脸色白了白。
这是个年逾半百的老妇人,她衣着简朴,花白的头发却绾成一丝不乱的发髻,面目看来算不上慈眉善目,却也远不及她的嗓音来的可怖。
"原来是王妃。"
"我只是随便走走。"眼神闪烁,苏敏急急解释。
"这不是王妃该来的地方。"声音依旧难听,妇人肃然的面目上,没有一分缓和,道道深刻皱纹布满面孔。她的语气凝重,仿佛警告。
苏敏蹙眉。"您是。"
是一般的仆人吗?怎么拥有其他下人所没有的威仪?
妇人朝她低头行礼:"老奴是王爷的奶娘,您叫我乔妈就行。"
苏敏还是缓缓回头,那一扇门,那一把锁,总是勾住她的心。
身边妇人再度提醒她:"王妃,老奴带你回房间歇息吧。"
"房间?"新房吗?那里有新婚之夜的不堪回忆,她不想回去。
乔妈停下脚步,灰暗的眼瞳,死死定在苏敏身上,看的她有些毛骨悚然。"王府别院有一处房子空着,只是老奴劝王妃想清楚,去了那里可就等同妃子住进了冷宫,别说王爷了,就算是下人,平时也不会多去照料。"
"我想清楚了。"她微笑,眼神平和。只求在归宁那日之前,平安度过,到时候,她相信会有转机。
如果招惹不起南宫政那个男人,那么,不见面是最好方式。
"王妃跟她真像..."乔妈愣了愣,苏敏眼里的平静眼波和淡然笑靥,让她不禁喃喃自语。
"乔妈,你说什么?"苏敏不解,低声询问。
"没什么,老奴失言了。"乔妈摇摇头,之后的路上,只剩下沉默,再无说过一言半句。
果然是冷宫一般的院子,苏敏止住脚步,抬起头,望向眼前的小小楼台,在王府之中,更显得毫无人烟和朴素无华。
推开木门,乔妈伸手拂掉蜘蛛网,转过身子,等待苏敏的再一次确认。
苏敏笑了,多好啊,她又过上苏家的生活,走进屋子,她帮着乔妈一同收拾屋子。
"王妃,什么时候厌倦这儿了,再想搬回新房..."乔妈面无表情地扫地,瞬时提醒。
摇头,她擦拭着圆桌,一抹外人难以看透的笑意,闪过唇边。"我不后悔。"
"我只想出府。"垮下肩膀,她心情复杂,低低说。
乔妈毕竟老于世故,不会跟年轻下人一般揣测这位王妃的故事,哑声道:"夫妻之间难免有争执,王爷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
苏敏微笑着,乔妈无意间给她指了一条路,她要用低头顺从,去换来南宫政的亲笔出府令。
只是这条路,不好走。
陌生的丫鬟送来一个食盒,将几碟小菜端上桌面。苏敏安静地吃着,一旁的乔妈望着她手中捧着的瓷碗,突然笑了起来,"王妃吃得太少了,老奴家的猫都比你吃得多。"
她含笑不语,这就是她存世的方法。从不贪心,从不奢望。
"乔妈,我要见他。"放下手中的筷子,沉默了半响,她最终作出艰难决定。
这个地方,她是一天都不能多待。
"这个点,王爷应该在浴池。"
拨开浴池内室的帘子,咬了咬牙,苏敏走上前去作了一个万福,"王爷,请允我伺候您更衣。"
依然没有任何响应,因为榻上那个脸庞依然低着头,脸上神色也还是那样冷漠与淡然。"王爷,请让我伺候您更衣。"
不自觉地,苏敏的声音冷冽了一些。
"老实讲,我实在听不出你的语气中有任何想服侍我的意思。"
又等待了许久之后,苏敏终于等到南宫政的响应,他缓缓地抬起头,眼中有股嘲弄。
眼神一凛,扫过她的脸,他的冷漠无以复加。"若确实如此,那就出去,别打扰我休息。"
走前几步,她绽唇一笑。"王爷,你别生气,是我不对。"
南宫政重新闭上眼,池边白色水气渐渐氤氲起来,她不住地深呼吸,压制住心中那股不断翻腾的怒意,声音轻柔婉约起来。"我跟王爷道歉。"
"道歉?"南宫政睁开眼,扬起眉嘲弄地笑了笑,"想不到苏小姐也懂得'道歉';这两个字怎么说,当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王爷既然不愿原谅我。"攥在手中的男子华袍紧了紧,她撇开视线。
"当真要道歉的话,至少该多些诚意。"南宫政饶有兴味地望着苏敏薄怒时却依然绝美的脸庞,不冷不热地补了一句。
一股倔强,断在眉间,苏敏放下手中华袍,"噗通"一声,跪在他的面前。
"我在洛城长大,不懂为人处世的规矩,请王爷大人不计小人过。我虽为王妃,从今以后一切生活起居,尽在王府别院,王爷与我,只剩下台面上的关系,再无瓜葛。"决绝的话,从苏敏的口中脱出,她顿了顿,迎上那一双阴鹜至极的黑眸,粉唇微扬,从容自如。"王爷若还担心我在底下捣鬼,那就未免太多疑了。"
闻言,南宫政猝然坐起身子,身上披着的白布滑下,蜜色坚实的男人胸膛顿时曝露在她眼下。她红着脸,突然不敢看他。
他炽热的目光,越过她,带有难以名状的不怀好意。"给我戴的高帽子,我可不喜欢。本王是君子,还是小人,你心里恐怕还有一番想法。"
没想过他还是一眼就看穿她的不甘愿,苏敏微微咬唇,从未遇到如此邪肆男子,她毫无招架之力。
"不是说给我更衣?"南宫政冷哼一声,站到她的面前,长臂一伸,捞起她的身子。
"王爷不生气了?"一簇极小的笑意闪过她的眉眼,亮了她的小脸。
南宫政蹙眉,出手捏着她精巧下颚,仔仔细细读着她的表情,说真的,被她讨好的滋味不错,即使知道她并非真心。
暗暗舒出一口气,她这才将视线,悉数放在他的身上,移到他不着寸缕的下身,"轰"的烧红了她的耳朵。
感受的到他的目光,审视留在她脸上,她走到他背后,神情顺从替他更衣。
死寂的沉默,夹在两人之中,她垂着螓首,将他的紫金色腰带系好,柔声询问。"我有个请求,不知王爷是否可以应允?"
"当我是有求必应的菩萨?"她的温柔果然是因为之后的计划,好整以暇地凝视着她,他的语气多少显得不屑。
"算了,说吧。"大手一挥,不耐烦,他冷漠回应。
"王爷的亲笔书令。"难得看到他的寒意稍稍褪去,苏敏紧抓不放大好机会。
清澈眼眸之内写满热烈,她紧紧盯着他的眼,屏息凝神等待他的回答。
"想逃走?"
她眼里的热切刺伤他的眼,他一把拉过她,炽热的呼吸若有若无划过她的耳垂,南宫政的语气突地寒冷如冰,没来由的。
"想都别想。"
一盆冷水从头顶浇下一般,她的双脚定在原地,眼底的失望止不住,尽数流泻而出。
当他是瞎子?
从她进门的一开始,他就知道她的来由,一切不过是对她的试探。这些小把戏,休想逃得出他的眼。
南宫政薄唇紧抿,毫无表情地越过她的身子,大步走出浴池。
双拳紧握,苏敏的眼波一沉,漫漫挫败,汇入她的体内。是她的姿态放得还不够低,还是...这个男人性情古怪,捉摸不定?
门口的脚步声,突地停下来。他的讽刺,掺杂在低沉的声音中,缓缓传入她的耳边。
"换套衣衫,晚宴上别给本王丢脸。"
刻意忽略心中淡淡苦涩,一身淡色衣袍的苏敏,坐在池边,垂着眉眼,他断了自己最后的希望。
偌大王府,她孤立无援。
扬起唇,她冷冷一笑,他要她合演一出新婚燕尔如胶似漆,果然是个要面子的男人。
身边没有任何使唤的丫头,苏敏只得自己走向新房,望着偏厅内那十来个放得齐整的橡木箱子,她微怔了怔。
苏家商铺的图腾,印在其上,是唯一可以温暖她的标志。
她微笑着,打开第一口箱子,双眼迎来一片刺痛,她不敢置信一般,将所有箱子打开。
她站在其中,周围十几个箱内,散发出刺眼的奢华光芒,将她紧紧包围。
一十口箱子装着沉重的白银,她已经无法计算其中价值,另外两口箱子内是女儿家打扮的珠宝首饰,深海的明珠,和田的玉佩,金歩摇,宝石簪子,数不胜数...最后两口箱子是摆放的整整齐齐的华衣美裳,每一件都精致华丽,仿佛天际飘落的羽衣霓裳。
这些美丽的光耀停留在苏敏眼中许久许久,都不曾散开。
南宫政扫了一眼门口大开的新房,眼波一沉,缓缓走进去,看到的便是这一幅场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