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抿双唇,无声闭上双目,最后留在眼前的画面,是她侧着身子睡着的背影。最后的一口清晰的呼吸,还残留着枕边她留有的发香。
一床一榻,前半夜相安无事。
但到了后半夜,苏敏在睡梦之中不自觉的轻咳声,却让他苏醒。
她看起来,并未比一般人更善于照顾自己。
他掀开被子,轻轻下了*床,在黑暗之中,默默走向苏敏的软榻边,淡淡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晶莹小脸上,他看得出她依旧还沉睡着。
她的面容,跟一年前没有多少变化。
下一瞬,又是一阵轻咳声,她的柳眉微微蹙着,让人看起来很不安心。翻了个身,她不再侧着身子安睡,而是平躺着,双手不安分地落在丝被之外。
他的神色,渐渐柔和了些,南宫政离开桌子,走到她面前,深幽的眸子注视着她。那目光仿佛有着神秘的魔力,让人无法转开视线,只能心甘情愿的臣服。
只可惜,她还睡着。
这一幕,她也绝不会看到。
他的视线从她的面容上滑落,最终落在那垂着的小手之上,他将那小手平摊在手心,不难比对,她的娇小只及他手掌的一半。
这样娇弱的身子里面,到底是如何酝酿着不肯服输不愿低头那么强大的力量?那个从不会在人前倒下,仿佛不知疲倦的当家主子,如何会是这么纤细的女子?
想到此处,他暗暗将她的手掌,包容在手心之内,神色莫辨。
仿佛有什么,抓住她,让她紧张地想要逃离,是梦魇吗?苏敏吃力地睁开眼睛,这才看清楚,身边坐着的人,到底是谁。
见苏敏醒来,南宫政却没有松开手,直直盯着她。
"娶谁,对我来说并没有差别。"他徐缓的说道,逐步靠近。但如果不是皇帝的诡计阴谋,那个婚姻带有太大的侮辱,他最多不过是冷落,不会做的那么绝。
他原本就没有企盼,他会对任何一个女人,有真正的感情。
女人,从来只是暖*床的工具而已。
苏敏的双眼迷茫,他的声音带有的磁性,仿佛吞吃了她的听觉,一瞬间,他说的话,并没有落入她的心上。
"只是,我很高兴,娶的人是你。"他继续说道,靠得更近。
苏敏睁大眼睛,脑子里乱哄哄的,无法理解南宫政到底在说些什么。
她没有任何的回应。
她根本不会回应他。
这个猜测,让南宫政全身僵硬,冷静荡然无存,全转为残戾的愤怒。
辐射而出的怒气,把她团团围住,她就算是再混沌,也知道他有多在乎她的回答。即使方才一刻才幽然转醒来,如今也早已被他的这一番话,驱散了所有的疲惫和睡意。
她想要缩回手,他却施展了更大的力道,她曲起双膝,想要拉开彼此的距离,那种不经意的防备,还是让南宫政生出更多的不悦。
如梦初醒。
苏敏突地大力抽回了被他紧握不放的手,转过脸去,双手抱着双膝,再也不言语。
她不要再被任何人牵着手,好像他只是伸手用力,一把,就把她推到悬崖边缘,她如今岌岌可危,只消一步就会坠落悬崖。
"你害怕的人,不该是我。"
南宫政眉头皱的更紧,他猜测她跟吕青阳之间到底是发生了何等的事,她遭遇的似乎不是一般的欺骗。
苏敏紧闭着嘴,完全没有要坦诚的意思,藏在丝被之下的双手,紧紧交握住。
他的眼神,有一部分,她看不见。
南宫政的眼前,蓦地划过以前的一个画面,那是他曾经在庭院见到幡儿跟其他的丫鬟争吵的情景。
开始的不愉快,应该是王府的丫鬟说了些轻视苏敏的话,才挑起的矛盾。
"你可小看我小姐。我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女红都做得极好,小姐十四岁绣的百花图,放在我们苏家的绣房要的人可是抢破头!你有这个本事么,你有吗?再在背后说我小姐的坏话,小心我打你。"那个没脑子的小丫鬟,还是一心护着主子。
"哟,从洛城来的丫鬟,可是比京城的主子都凶悍那。"
那时他的脑海中,曾经划过一个疑惑,如今想来,更觉得古怪。
苏敏照顾桐的那段日子,他曾经见过她十指之上的密密麻麻的针孔,她却一句带过说是刺绣弄伤了手。
幡儿不经意的话,透露苏敏女红做得极好?
那么,她又在隐瞒自己。
苏敏眼神一沉,察觉到南宫政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渐渐变得炽热,她不懂那是何等的暗示,紧张不安。
"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他逼近她的面庞,呼吸尽在咫尺之间。
苏敏眼神有些闪烁,淡淡说道。"每个人心里都有秘密的。"他怎么能要求她对他坦诚相待?更何况,她不清楚,他想要知道的是什么。
他咄咄逼人,一把把她的手,从丝被之中扯出,握住。"用什么法子,让桐的身子好转,你总该跟我说清楚。"
"很抱歉。"
苏敏语气决然,她不能说。
那个俊挺的男人,双眸锐利,轻易捕捉到她的视线,凝神望着地。
他看向她的那一眼,当真是惊心动魄,漆黑的眸子迸射深邃的光芒,令人战栗。那双漆黑的眼睛,有些似曾相识,靠得她好近好近。
"跟任何人都不能提的秘密吗?"她的话语,没有取悦他,南宫政的黑眸中仍是充斥着冰寒。"包括我?"
苏敏别开视线,心中的苦涩和孤寂,无人能懂。"我想你的心里,至少也有一个从来不说的秘密。"
她看起来这么刻薄,但却害怕世人知道她的秘密之后,等待她的命运,或许更加惨重。
死去那么容易,活着无比艰辛。
望着那始终没有再度松开她的手掌,她的眼神之内,有些许阴影。"南宫政,己所不欲,勿施与人。"
他的过去,鲜少有人知道,或许也曾经是被锁在心里的秘密,她说的很多。南宫政望着她的身影,愈发觉得她脆弱的像是容易被打碎的瓷娃娃,他极为缓慢的低下头来,靠近她的小脸。近到她能在他的眼睛里,看见自个儿的倒影;近到她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刷过她的肌肤。
望着他的大手,苏敏的心儿像被针刺着,传来一阵浅浅的疼。
"在这个世界上,很多人活着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不能完成自己企盼的心愿,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但我知道,冷静的你做的每一件事,都有自己的原因。"她缓缓抬起眼眸,语气不再冰冷无谓,而是轻柔宛如春风。
他眼神一沉,紧握她的柔荑,神情放松一些,不再紧绷。"想问什么?"
她微微蹙眉,看不懂那一双深沉的黑眸之中,到底还剩下何等的情绪。"我身上,没有任何有利可图的地方。所以,为何还要离开京城来看我?"
他苦笑,心中万分无奈。"非要一个理由不可?"他的举动,让人无法接纳吗?
她的眼神,愈发迷茫,仿佛隔着厚厚的迷雾,她看不清楚他的真实面目。曾经对待她万分冰冷无情的那个男人啊,为何可以平心静气跟她在一个房间内好好说一席话?
"我们有过约定的,说好了不再见的。"
南宫政的脸色一变,说得斩钉截铁,不容置疑,那一身霸道和气势,让苏敏的心猛地一紧。"我觉得这个约定,不能遵守了。"
"男人的信义何在?"她无力地垂下眉目,眼神变得灰暗,低低问了句。
他却捧起她的芙颊,逼着她正视他,正色道,完全不若玩笑话。"那天,我根本没有答应你,约定的话,至少也要两人都认可才行。"
她突地,觉得他看她的眼神,是她无法承担的沉重,被他盯着的滋味很不好过,至少跟轻松惬意无关。"别再这样了,我知道如今的苏敏,刻薄可怕的不像话,别再走近我了,一步也不要。"
闻到此处,南宫政毫不在意地笑道:"你知道的,我从来不听任何的威胁和警告。"她这个告诫,算是不想让他继续沉迷,被她伤害吗?会不会,算是好心的提醒?
如果是的话,她的心,并不是完全不在乎他的。
至少她还看不到,只是那程度,还不够明显。
"如果我有事要问你,你会实话实话,跟我坦诚吗?"
"你说。"
苏敏睁着水眸望向他,眼底蒙上一层轻雾,愈来愈温润。"之前我爹还在世的时候,苏家出事的消息,是你告诉我的。"
当时他冷漠嘲讽的模样,历历在目。
她眼神一闪,话锋一转,继续说下去,"我只想知道,到底那件事,是否你一手操控?"
南宫政沉默着,读着她的询问,黑眸闪过无比深邃的光芒。
她感觉的到,他仿佛要撤去力道,就要松开她的手了,心无声收缩着,她几乎无法呼吸。明知道怀疑他不是一天两天,但憋在心里太久太久,她几乎无法继续无动于衷,如果她可以释怀忘记以前他对她做过的任何事,唯独这件,是她的心结,是死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