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双手是杀过不少人,但凡成大事者,我想双手都不会是干净的。所以,在这个角度看来,也没有肮脏的说法。"苏敏淡淡一笑,如果对过去释怀之后,她的眼光,不再狭隘更加长远,也不带个人的愤怒仇恨。
南宫政没想过,她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显得豁达宽容。他转眼,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她的神情自然而然,没有一分矫揉造作。
"我之前说过的话,你似乎没有听进去呀。也对,你很少认真的,平心静气地好好听完整别人说过的话。"看他那一双墨黑的眼瞳,仿佛黑暗全部被吸入其中,她无声笑着,摇头无奈。
见南宫政的眉头,稍稍舒展开来,她继续说下去。"我说过两回了,不会再牵念着以前发生的事,既然都释怀了,哪里还有那些多余无用的情绪呢?所以,厌恶也好,仇恨也罢,在我心里都消失了。"
她只会跟一个毫无远见的普通百姓一般,远远看着他,听着他的消息罢了,心境平静如水。
他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人罢了。
南宫政用一种难以理解的表情,凝视着她的娇美面容,在她的身上,全然看不到被抛弃之后的悲伤欲绝。
她,看起来没有受伤,没有虚弱,没有痛苦,什么都没有,一丝痕迹都不剩下。
他看着这样的苏敏,不知为何,他却觉得她不过是在隐藏心中的苦楚,就像她一直以来的习惯。"是吗?"
苏敏语气很平静,也很柔和,没有更多的尖刺,淡淡询问。"只为了确定这件事才赶来洛城的么?"这下子,得到满意的答案,就结束了吧。
一抹莫名情绪作祟,他无法忽略她平静之下的暗潮汹涌,目光如炬,他清楚她绝不可能什么事都没有。
苏敏还来不及追究那南宫政眼底那一闪即逝的火光来自何处,他却蓦地一把扯过她的皓腕,将她紧紧拥在怀中。
他的嗓音低沉,在黑夜之中无声游走。"是本王的孩子。"
"孩子没有了,王爷。"她提醒他如今的真相,这么紧窒的怀抱,唯独南宫政一人才有,仿佛要将她体内的所有空气,都逼出体外。
南宫政的眼前,浮现在吕青阳别院之内见到的情景,默默望向她的小脸,冷冷问了句。"他不会娶你了,觉得伤心吗?"
"是来看我的笑话,取笑嘲讽我的?"她柳眉轻轻蹙着,纠结在心,无法化解。
南宫政凝视她许久时间,黑眸暗沉,嘴角的笑意,似笑非笑。"无论你怎么想,本王觉得很高兴。"
"王爷开怀就好,可以放开我了吗?"她的不悦增长,没想过她的解释,居然换来他的亲密拥抱,她未曾奢望过。
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她不想再去探究,眼神清明,透露与生俱来的倔强。"即使这世上没有一人爱我,我也不会跟凶神恶煞的母老虎一样随便逼一个心里没有我的男人成亲的,这一点王爷不必操心。"
他万分复杂的望着她的神情,良久才言。"真好。"
简简单单两个字,带给苏敏别样的感觉,也唯独这个人,敢肆无忌惮在女子遭受这等欺骗,婚姻大事都变成虚无浮云之后,说出幸灾乐祸的想法。
"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面前,你如今的身份,理应无暇分身才对。"南宫政终于松开手来,她双臂环胸,眼神一转。
他也不清楚。
只是因为无法管住自己的心。
他一贯理性冷静,但如今,他居然不能为自己出宫前往洛城,找寻一个客观的理由。
只是因为想这么做,就这么做了。
"为了我,觉得我受尽委屈,而去讨个公道吗?"见南宫政沉默不语,她轻笑出声,这个男人绝对跟温柔两字沾不上边,但他所作的,却有跟他的性子同出一辙。
按下他蓄力的右掌,她的神色一柔,说道。"不要再这么做了,不要再去打人了。"
"你心疼?"她温柔的模样,几乎让他无法控制,想要拥她入怀。但她说的对象,却让他不悦增生。
"你没有立场为我这么做,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的。如果真的那么委屈,真的那么不堪,我会亲自动手,不必假手于人。"她扬起手,眼神闪耀着微光,明丽的胜过宝石星辰,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在他面前晃晃手,她语气深沉,笑道。"打人的事,我也可以。"
如今南宫政难道不是皇帝了吗?他更该像个天子,天子的话,任何事无需自己动手。
一阵难以逾越的沉默,夹在彼此之间,没有人主动打破,因为彼此心中清楚,接下来是要分开别离。
南宫政的视线,紧紧锁在苏敏的身上,虽然她就在自己咫尺之间,虽然方才那个怀抱,仿佛她的馨香,还沾在他的胸襟之上,但他就这么看着她,却无法拥有她。
连苏敏一根头发都无法碰到的的人,是他。
她的确说过对那些平常人无法忍耐的事情,都要释怀,但她的心,却藏得更深了,藏匿在无人可以看到,可以触碰到的角落。
她回以一笑,却看到他的眉头,暗暗锁住,产生明显的褶皱。他紧抿双唇,棱角分明的俊颜之上,脸色微微难看起来。
她困惑地偏着头,审视南宫政的表情。她越看愈觉得,他的脸色似乎苍白了些。
"你怎么了?"
她轻声询问,但他却摆摆手,没有回答,正在他想要转身之际,苏敏却阻止了。
纤细的小手伸了出来,轻轻覆盖在刚棱的俊脸上,指下的肌肤凉得让她诧异。只有病人,或是受伤失血的人,才会有那么冰冷的体温。
"难道..."
这个月,毒性发作了么?
她低声呢喃,他却不置可否。
南宫政眼神一沉,她的柔荑仿佛是春日的明媚,让他的心头微微融化万年不化的冰雪,只是他还未来得及贪恋她指尖的温度,她却已经收回了小手。
仿佛那一瞬间,巨疼也被带走了三分的安然。
她的心中万分怅然,仿佛一瞬间失去了什么的无措。
她做了不是她该做的事,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狼狈地缩回了手,她几乎不敢迎上他墨黑般的眸子,轻声说了句。"这么晚了,就不要走了吧。"
"你说什么?"是夜风吹散了她轻柔的嗓音,还是他听到了幻觉,南宫政的嗓音透露着与生俱来的磁性,却又暗藏几分低哑。
苏敏却不再回答他了,朝着他淡淡一笑,径直走入房间。
因为明白彼此之间的距离是不可跨越的鸿沟,彼此走的是截然不同的两条路,彼此之间的身份是云泥之别,所以她突然释然,更加轻松随意了。
遭遇过各种人,各种事,到底这世上,还有什么真正让她害怕的呢?
她垂眸一笑,站在一旁,擦干净自己的双手,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微微回头看他。
"如果把病人赶出门去,似乎太刻薄了。"
南宫政的心中,百转千回,他从来就不是愿意示弱的男人,即使疼痛比死还难过,也不想得到任何人的同情怜悯。
因为那些,对他而言,是比毒药还要痛彻心扉的东西,绝对碰不得,否则,会上瘾的。
但或许应该庆幸,当日服下她的毒,事到如今,这是唯一可以软化她的心,维持彼此的关系的桥梁。
她将帐幔勾起,神色自若,语气平淡。"这么晚了,你就在这里过夜吧,明日再走。"
月光之下,那张严酷的俊脸上,浮现一抹蛊惑的笑。笑容软化了戾气,他不再冷酷,反倒显得更加俊美且诱人,她瞬间看得有痴了。
原来,他是会笑的啊!
她、心头一暖,恐惧一点一滴的融化...
"原来还能让我留宿。"
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那语气似乎有些嘲讽,却不知道是自嘲,还是说的她。
苏敏别过脸去,不再看他,从柜子内抱出一床簇新的丝被,走向一旁的软榻,不疾不徐地说道。
"夜深了,休息吧。"
"应该这一夜,很难睡着。"他的笑意渐渐流逝了,躺上床,神情却没有任何的好转,唯有观察的仔细,才能够看到他的青筋隐约闪现,全身紧绷不得放松的痛苦。
苏敏默不作声,放下手中的丝被,站在窗台旁,默默望向窗外的夜色和月光。
下一瞬,她伸出手去,将木窗关上。
从长台上抱起古琴,她坐在圆桌边,目光投向他,见他已经闭着双眸,和衣而睡。但他的眉峰依旧蹙着,沉重还未卸下,仿佛等待出发的将军一样一身戒备。
这怎么会是安然就寝的模样?
她将琴木摆放在身前,柔荑覆上冰冷的琴弦,那么久没有抚过琴,仿佛生疏的像是从未触碰学习过的孩子一样。
她挽唇一笑,任由指尖的温热,被琴弦的微凉吸走,下一瞬,任由心中的曲调音律,从指尖的挑拨之内流泻而出。
这首,是安神曲。
南宫政的耳边萦绕着柔软清新的旋律,似曾相识,他并非文人墨客,对这等抚琴音律方面并未太多了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