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古言小说 > 哑妃温柔 > (一)全文阅读

“你不能去,南宫诺未必会对云朵儿下手。”薄奚然说道。

“未必?那就是不一定!薄奚然,那是我的儿子,是我六年来唯一在意的人。”幕云舒抿着笑意,回道,然后抽出自己的手,离去。

薄奚然愣愣地看着幕云舒跑去的方向,想起她的眼泪,想起她说,“那是我的儿子,是我六年唯一在意的人”,心竟然止不住地发痛。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痛,看着幕云舒的眼泪竟想揽她入怀,竟然想去保护她。

转身,极力地控制自己的心绪,回到琴房。

幕云舒的事不是他该管?他告诉自己,东昭的帝宫,东昭的事情他不该管!

“二公子,别走少主一样的路。”寒剑将一切看在眼里,提醒道。

薄奚然没有动怒,反而轻轻一笑,问道:“什么路?”

寒剑没有回答,而是说:“幕云舒不是二公子沾惹的女人,如果二公子为了她好,应该离她远些,像少主一样。”

像苏薄云一样,明明爱着,却不敢说,只能远远地守候。

薄奚然不是苏薄云,他不认同,既然喜欢,就是粉身裂骨也要爱她。

“我去看看。”他淡淡地说道,他想起一个很好的理由,如果没有保护好幕云舒,哥哥一定会生气。

“二公子,别去!”寒剑阻止道,“不要让自己陷进去。”

“狗奴才,给我滚!”薄奚然动起怒,他喜欢做的事不喜欢别人的阻止。

然后推开寒剑,迈出门槛。

寒剑不再阻止,只轻轻地说了一句:“二公子,可知幕云舒是谁?”

很奇怪的问题,薄奚然没有回答,他也没有深思,极快地跑向幕云舒的方向。

天有些冷,而且带着风。

南宫诺听到侍卫汇报,说找到云朵儿,在幕云舒的屋子里。

他皱了眉头,心底疑惑,为什么云朵儿会在幕云舒那里?难道是找不到琴房,跑错了吗?

当赶到幕云舒的屋子,一眼就看到床榻上卷缩着身子在墙角的云朵儿。

“佐儿。”南宫诺痛惜地唤道,这么多人守在屋里怕是吓坏了他。然后他命所有的人都退到屋外去。

“佐儿。”屋子里很安静,能听见云朵儿抽泣的声音,南宫诺坐在床榻边,竟然轻柔地唤道。

云朵儿从丝被里抬起脑袋,他哭得双目红肿,又因为被倾妃饿了一天一夜,脸色苍白,很是无力。

“呜呜呜呜......”他看着南宫诺,只是哭着,然后不等南宫诺再问他,他扑进南宫诺的怀里。

“佐儿好怕,好怕!”云朵儿哽咽地说道。

他害怕黑黑的屋子,害怕倾妃阴冷的笑意,害怕倾妃身下满地的血。

南宫诺心疼地由他抱着,手在云朵儿的背后轻轻地移动着,“不怕了,佐儿不怕了。”

南宫诺不知道云朵儿在怕什么,可是看着云朵儿哭泣难过,他忍不住去安慰。

云朵儿泪眼汪汪地抬头看南宫诺,南宫诺抿嘴朝他温柔地笑笑。

“佐儿,不怕了。叔叔在这陪着你。”南宫诺哄道,他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是将云朵儿带回去给倾妃一个交代。

————

倾妃料得南宫诺会心软,她一得知云朵儿找到,不顾宫女的劝阻,拖着还未调养好的身体,定是要人将她抬到幕云舒的屋子。

三公公急切地对南宫诺说,“倾妃来了,奴才劝不住!”

南宫诺拍着云朵儿的后背,淡淡地说道:“身子还没好,来做什么?抬她回去?”

倾妃听见南宫诺的话,如果她离开,南宫诺一定不会治云朵儿的罪,那么她的孩子死得太冤。

她咬咬牙,用尽力气站起身,身子如柳枝般一路摇摆走到屋子内。

没有敢拦倾妃,只能由着她进去。

“帝君,你不为臣妾和孩子做主了吗?”倾妃双腿一软,跪在地上。

三公公连着命宫女扶起倾妃,说道:“倾妃娘娘,你先请回宫吧,您现在的身子可累不的。”

倾妃没有理会三公公的话,回宫?云朵儿没死,她能回去吗?

宫女搬来椅子,扶着她坐下,她不肯,一定要跪在地上。

“帝君,你为什么要护着杀人凶手?”倾妃指着南宫诺怀里的孩子,质问道。

南宫诺面色一沉,他感觉到怀里云朵儿的身子在颤抖,从倾妃进来起,他的小手就冰冷冰冷的。

“坏蛋,坏蛋欺负佐儿。”云朵儿面色发白,看着倾妃,缩了缩身子。

为什么幕云舒还没有回来?他好怕!

南宫诺搂紧云朵儿的身子,大手暖着小手。

“事情朕还未查实!”南宫诺淡声回道,要他将这么小的孩子杀害,还真的做不出来,况且,一直来,他就很喜欢很喜欢佐儿。

“诺!”倾妃脸色一变,厉声唤道,“难道,你要包庇杀害我们孩子的凶手吗?查实,你是不信我吗?那你问问他,是不是他推了我?”

南宫诺低下头,看着云朵儿。

云朵儿被看得双目发红,他点了点头,说道:“是我佐儿推的。”

幕云舒说过,小孩子不可撒谎,不然大人不喜欢。

他想让南宫诺喜欢,而且是他推的,他承认。

南宫诺一皱眉头,他的手依然温柔地摸着云朵儿的青丝,微微摇摇头。

他不想佐儿承认,如果佐儿一口咬定不放,那么可以应付倾妃。

失去自己的孩子,他也心痛,可是要他亲手治云朵儿的罪,办不到!

现在那?他觉得自己有点骑虎难下!

“帝君,他的话你也听到了。现在,是不是该给我们的孩子一个交代。”倾妃说道,她朝地上重重地叩了头,再抬起时,额头被撞得淤青。

“请帝君给我们死去的孩子一个交代,别让他死不瞑目,别让他觉得他的爹爹不爱他!”倾妃重声说道。

“倾妃!”南宫诺厉声喝道,倾妃的咄咄相逼,他一点也不喜欢。也在此时突然觉得面前的女子太过陌生。

云朵儿听到爹爹二字,眼泪滚出双颊,他看着南宫诺冷着脸,轻轻地唤了声:“爹爹!”

他知道南宫诺在护自己,所以那声爹爹,云朵儿来自内心!

南宫诺一愣,那声爹爹他也听清楚,可是又觉得是幻听,所以,到最后没有在意。

“倾妃,你先回去,这事朕自有主张!”

“帝君,不是臣妾一定要咬着这孩子不放,可是上次他就想伤害臣妾,你也是看见的。这次,他已经亲口承认害臣妾小产。帝君,他虽然小,可是心肠却比我们这些大人还毒,帝君若是要护他,那就将臣妾杀了,让臣妾好死了去陪可怜的孩子!”

倾妃边哭泣边说道,她见南宫诺仍然无动于衷,站起身看着那雪白的墙壁。

三公公一眼看出倾妃寻死的心思,将她拦住,说道:“倾妃娘娘,这可使不得。帝君又没有说不为小皇子报仇!”

三公公话一完,南宫诺的耐心被倾妃磨光了,他冷厉地怒道:“够了。”

然后他将云朵儿放在床榻上,自己站直身子走向倾妃。

“你非要朕治他是吗?”南宫诺冷声问道。

“臣妾也非狠心之人,本该念着孩子年幼的份上,不必治他死地。可如今,臣妾小产是确实是他所为,臣妾斗胆猜测,这背后定是有人唆使了这孩子。”倾妃郑重地说道,她见南宫诺不肯治云朵儿的罪,就想了一策。

说完这段话,她慢慢地走到南宫诺身旁,凑到南宫诺耳边说了一些话。

南宫诺听后,冷厉说道:“来人,将杀害小皇子的凶手给朕暂先打入天牢。”他寒着脸将紧环住他脖子的云朵儿交给走进房门的侍卫。

云朵儿听懂他们的对话,他心底很难受,南宫诺听了那坏女人的话,要杀他。

“不要丢下云朵儿。”他弱弱地说道,站在地上含着泪花,揪着南宫诺的手不放。

看着云朵儿流着泪的脸蛋,南宫诺闭上双目,抽出自己的手,淡淡地说道:“拉走!”

侍卫听令南宫诺,将云朵儿粗鲁地抓住小手。他们用力一抓,云朵儿痛得眼泪直冒,“疼!”

软软的一声,穿进南宫诺的耳里。

“抱走他!”淡淡地又说道,南宫诺睁开双目,看着侍卫将云朵儿抱在怀里,面色才缓了些。

幕云舒到这里时,听到南宫诺将云朵儿打入天牢的话。

云朵儿才这么小,这怕是东昭开国以来最小的囚犯,而是还是帝家的人。

幕云舒怎能容得云朵儿受苦,她看着趴在侍卫肩上一直抽泣的云朵儿,捏了拳头,打算冲出去救云朵儿。

就是打不过这帝宫的侍卫,斗不过也得把云朵儿带走。

只有云朵儿在自己怀里,幕云舒才会觉得安心。

云朵儿也看到幕云舒,他看见离自己很近的幕云舒,眼泪啪啪啪地掉得很快,朝着幕云舒的方向,撕心裂肺地哭道:“娘,娘,救救佐儿!娘,别不要云朵儿!”

幕云舒立即要冲出去,身后突地一只手抱住她的手,她想反抗,那只手死死地拽住她不放。她想张口大叫,另一只手捂住她的嘴。

“幕云舒,你去就是送死。”薄奚然淡声说道,他用尽全力将幕云舒往隐蔽的地方拖走。

幕云舒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云朵儿,一张口,狠狠地咬着那只捂住她嘴的手。

放开我,快把我放开!

是的,她知道自己过去是送死,南宫诺一定会知道她与云朵儿的关系。可是,如果不过去,眼睁睁地看着云朵儿被带走,那比死还难受。

因为被咬住手,薄奚然痛得吸了口冷气,他能感觉到幕云舒发狠地在咬,四周弥漫起浓郁的血腥味。

“幕云舒,冷静些。”他忍着痛,劝说道,“今天晚上我们去天牢,带走云朵儿。”

最后的一句话,稳了幕云舒的心,她安静下来,没有再在那只手上咬下去。

如果现在去救云朵儿,一定带不走。

可若是晚上去劫囚,起码有一半的成功机会。

她再看向云朵儿离去的方向,云朵儿的身影已经不见,连着叫喊声也消失远去。

云朵儿,等娘亲来带你走!

这帝宫,她呆不下去,再也呆不下去了!

薄奚然松开她,连忙拿过自己的手一瞧,满手的血,极深的齿印,他突地想到一个词:血肉模糊!

“幕云舒,你是女人,能不能温柔点!”薄奚然抱怨道,他抓起幕云舒的手,在幕云舒发愣想云朵儿的时候,朝着幕云舒的手背,张口咬了下去。

幕云舒感觉痛意,她皱了眉头,没有打薄奚然,而是站在那里平静地由薄奚然咬下去。

之后,薄奚然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幕云舒手背的齿印,裂开嘴笑笑,“这样才公平,一人一个!”

他的话,幕云舒不会当真。

“谢谢你!”她感谢,是因为薄奚然拦下她跑出去救云朵儿。

薄奚然愕然怔住,他看着远去的幕云舒,有些不悦,可再看看手上的齿印,竟然忍不住地勾起笑容。

夜里,很安静,幕云舒穿梭在帝宫能听到风吹枝头的声响。

薄奚然跟着她身后,很难得安静,没有多说话,听她的吩咐。

两个人溜进天牢,天牢内是一样地死寂,能清晰地听到老鼠“吱吱吱”地声音,三四个狱卒很容易解决。可能是南宫诺放心云朵儿,认为一个孩子逃不走,也就没有多加防范。

幕云舒走到云朵儿,他小小的身子在腐臭的枯草堆里藏着,打开牢门,蹲下身子借着天牢的烛光,看到云朵儿脸上的泪光。

“云朵儿。”幕云舒唤道,她此时不再装哑巴。

看着卷缩着身子的云朵儿,是那么地真切地想唤他一声,想让他听见自己在唤他。

云朵儿正在做梦,他梦见幕云舒,梦见洛镇的破屋,还梦见南宫诺。

他喜欢洛镇的一切,又那么盼着一个属于自己的爹爹。

当知道南宫诺是他的生父,他伤心南宫诺欺负幕云舒,可同时还是那么地期盼着!

再到南宫诺狠心地将他扔到这里,云朵儿哭得眼睛发肿,蒙蒙中,他知道,他的爹爹不是想象中那么爱他。不是像幕云舒那般爱他。

“云朵儿。”有人在唤他,云朵儿睁开双目,他好累好累。

被关进天牢后,可能是狱卒觉得他可爱可怜,送了些上好的糕点。

本来很饿,应该如狼似虎地扑上去,吃光,可是吃一口便吐一口,然后,坐在那里发呆。

“娘!”云朵儿看见幕云舒,很轻很轻地唤了声。

他以为幕云舒也不要他了!

“乖!娘亲带你走!”幕云舒伸手抱住他的身子,突然缩回手,云朵儿的身子滚烫滚烫地如火。

“幕云舒,我好难受。”云朵儿迷迷糊糊地说道,他在幕云舒的怀里蹭着脸,哭着说道。

“他们欺负云朵儿,云朵儿不喜欢这里,我要回家。”

这里都是坏人,他们都要欺负他,他喜欢洛镇,喜欢风先生,喜欢娘。

“乖,不哭了,娘带你回家。”幕云舒双目含泪,她的指腹抹去云朵儿的泪珠,安慰道。

“不要骗云朵儿,你不要再骗我了。”云朵儿说虚弱地道,幕云舒早说要带他走,可是现在还没有离开。

“不会,不会!娘不会的。”幕云舒抿嘴笑道,然后伸出指头在云朵儿面前,“与云朵儿勾勾。”

云朵儿总算破涕为笑,他伸出小指头笑着勾上幕云舒的,“不许骗云朵儿,不然以后我就不叫你娘亲,不让你亲云朵儿,不让你叫云朵儿。”

云朵儿的条件让幕云舒不自觉地笑起,也忘了与她一起来的薄奚然。

幕云舒摸着他消瘦发热的小脸,一边快速地走出天牢,心疼地说道:“等会娘亲带云朵儿吃东西,我们回洛镇。”

回到洛镇,继续他们平淡的生活。

“嗯。”有了幕云舒的保证,云朵儿很乖地靠在她的怀里,幕云舒在了,他什么都不怕。

薄奚然跟着幕云舒,也看到云朵儿通红的面颊,皱了眉头说道:“他在发烧,得先送回琴房,那里还有哥哥留下的药。”

幕云舒点头,如今,只有这样,只期盼南宫诺别太快得到云朵儿不在天牢的消息。

到了琴房,薄奚然去煎药,另边吩咐寒剑做好准备,等会引开侍卫的视线,好让幕云舒他们趁乱逃走。

其实,这是不太可能的事,东昭帝宫的进入守卫盘查得很严厉。可不管如何,他们都得拼一拼。

事情并没有那么顺利,幕云舒用热毛巾敷着云朵儿的额头,好不容易让他降了些温。屋外传来一阵阵脚步声,噪杂地闹醒了刚入睡的云朵儿。

幕云舒静静地坐在云朵儿面前,轻轻地拍着他的胸口。

该来的都已经来了,她想过这个结局。

“云朵儿,别怕,娘在!”幕云舒抿着笑意,对云朵儿说。

说完,门“嘭”地声被推开,映入幕云舒眼里是满目愤怒的南宫诺。

他走进来,看着床榻的云朵儿,说了一句话:“果真是你!”

幕云舒不屑地轻笑,将云朵儿从被窝抱在怀里,又怕他着凉,将自己的衣裳披在他身上。

幕云舒的冷漠,让南宫诺冰寒着脸。

倾妃猜的很对,云朵儿会推她,是因为在背后有人指使。

他没想过是幕云舒,所以让云朵儿关进天牢,想引幕后人出来。

没想到,来的人是幕云舒。

幕云舒,云朵儿,他不得不将他们联想在一起,然后想了很多。

他看着幕云舒温柔地对云朵儿笑,看着云朵儿乖巧地在幕云舒怀里。然后,他再仔细地瞧着云朵儿,竟看着,仿佛看到倔强的幕云舒。

脑海里顿时浮现出幕云舒和云朵儿在一起的种种画面,以及云朵儿躲在幕云舒屋子的事。他不得不怀疑,幕云舒与云朵儿是?

南宫诺正想着,“娘!”被抱着幕云舒怀里的云朵儿因为被南宫诺瞧得害怕,轻轻地唤道。

因为一个字,屋子里陷入了一片沉默。

“原来是幕姑娘的孩子。”倾妃不知道何时由宫女扶着进来,她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话。

真相大白了,南宫诺明白了,幕云舒和云朵儿是母子。他们容貌的相似,他们之间的温情,突然觉得自己像个白痴,被幕云舒玩耍在手掌中。

又是那种被玩弄屈辱的心情,正同六年前一样。

“幕云舒,她是坏蛋,她掐云朵儿。”云朵儿看到倾妃的笑容,轻声说道,有幕云舒的保护,他不怕了。

幕云舒对他一笑,云朵儿就是把倾妃杀了,那她也会护到底。“乖!”

倾妃没想到云朵儿现在解释起事情出来,她连看向南宫诺,说道:“帝君,臣妾没有掐他。”

南宫诺没有理会她,他的双目紧紧地盯着幕云舒和云朵儿,母子眉眼间的相似,他总算明白是怎么回事!

幕云舒,幕云舒,你在骗朕!

他的脸色发寒,双手握拳,关节处发出“咯咯咯”地声响,开口冷寒着声音,带着极度的愤怒,问道:“他是你的亲生儿子!”

幕云舒扯嘴冷笑,云朵儿在他面前这么久,他竟是半点都看不出吗?

果真是对她无情,才认不出他与她的孩子!

她其实有些怕南宫诺后面的问题,怕他再问,“这是不是我的孩子?”

可是幕云舒想错了,南宫诺没有问,他讥讽地看着她,问的是“是三皇兄的!”

幕云舒忍不住地想笑,她的面颊贴着云朵儿的额头,死死地咬着下唇才没让泪珠滑落。

这就是她曾经爱的死去活来的男人?为他夺权,为他死,为他生下孩子,得到地是无情的回报,是这句“孩子是三皇兄的吗?”

云朵儿年幼,可也听清南宫诺的回答,他的小手抹去幕云舒流出眶的眼泪,轻轻地在她耳边说:“娘,我不要爹了。”

爹爹对幕云舒不好,他情愿不要。

幕云舒努力地扬起笑容,不解释。

他都这么认为,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南宫诺看到幕云舒的笑意,他以为幕云舒承认了,云朵儿是她和南宫凤晔的孩子,一时心如被锤子重重地打中,痛得血腥味涌到口中。

他怎会抱着一丝希望,认为云朵儿是他的孩子?六年前,如果幕云舒真的有孕,早该同他说,然后以此求他放过幕家。

然而没有,就是说,云朵儿是在他离开幕云舒后有的?

看云朵儿的面容,很像他,但也像三皇兄!

倾妃看到南宫诺脸上的痛苦,她猛然想起六年前南宫诺亦是捂着心口说痛,坐在月下,一个人饮酒,一个人用手狠狠地锤石桌。

她已经不是夏侯倾柔,所以不会再输第二次。

“幕姑娘!”她开口冷笑着说道,顿了顿,在南宫诺诧异的目光下,接着又说道:“再是恨我,也不该指使个孩子害我小产吧!”

清冷无力的一句话,如一把刀架在幕云舒的脖间。

幕云舒感觉到南宫诺隐忍着暴怒,他双目死死地瞪着她,恨不得再杀她一次。

她抱紧云朵儿,平静心绪,淡淡地对南宫诺开口说道:“我没有!”

在南宫诺面前,她是哑巴,必须是哑巴!

“帝君,还看不明白了!”由宫女扶着的倾妃已经站起身,走到南宫诺身旁,她露出苦涩的笑容,含着泪说道。

虚弱的身子,凄楚的面容,最能让男人心软。

南宫诺就是心里清楚幕云舒不会指使云朵儿迫害倾妃,可是那又如何?他满心的怒气无法发泄。

他迈开步子,一步步稳稳地跨向幕云舒。

“帝君,幕姑娘不会这么做的!”三公公立即说道,可现在的南宫诺怎么能听得进去劝解?

他推开三公公,站在幕云舒的面前,寒着脸,冷冷地看着。

云朵儿感觉到幕云舒的身子僵硬着,他知道幕云舒在害怕。

“坏蛋,我打死你,不许欺负幕云舒!”他挥起小手,打向南宫诺。

南宫诺动作迅速,接过他的小手,一把将他从幕云舒的怀里抱走,然后退离几步,冷看着幕云舒。

云朵儿身上的滚烫让他一怔,皱起了眉头。

“做娘的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的孩子吗?”

幕云舒笑笑,她的事情与他没有什么关系,伸手要抢回来,她一出手,南宫诺避开。

她忘了,这个男人已经不是六年前什么都没有的落魄皇子。

幕云舒一急,看着南宫诺抱着已经无力哭闹的云朵儿转身,她着急地张口,一句话响彻整个院子。

“还给我,把云朵儿还给我!”

然后南宫诺听得清楚,他转身对上幕云舒发红的双目,他的眸子越眯越小,透着的寒意慢慢地成了杀意。

骗他?幕云舒又在骗他!

“你也不是哑巴!”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几个字。

幕云舒冷笑,她此时还要装什么哑巴吗?南宫诺,我装作哑巴都是你逼的!

“娘,娘。”云朵儿全身无力,他本来挥起小手能打几下,可渐渐地,因为太累,太饿,只能窝在南宫诺的话里,轻轻地唤着。

看着泪流满面的云朵儿,幕云舒眼底的泪珠不断地冒出,她双目冷厉地盯着南宫诺,发狠地说道:“把云朵儿还给我,把他还给我!”

南宫诺认为这不是他的孩子,他是把云朵儿杀了为他和倾妃的孩子报仇吗?

不,她不能让他带走云朵儿,云朵儿没了,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再说一遍,把孩子还给我!”幕云舒咬牙切齿,冷声说道,她出手动作很快,而南宫诺依然抱着云朵儿冷冷地看着她打倒宫女,挟持了倾妃。

“还给我!”幕云舒的手在倾妃的脖间,丢失自己的孩子,她会发疯,丧失理智做出任何事,包括杀了倾妃。

幕云舒,她已经六年没有杀过人!所以在倾妃勃间的手微微颤抖。

“南宫诺,把云朵儿还给我,然后放我们走。你放心,我不会再出现你的面前!”带着恳求,幕云舒说道。

她知道,帝宫这地方,就是她功夫了得也未必闯得出去,再是带着云朵儿,她逃不了。

南宫诺听到她的话,冷笑出声,他的一只手同样放在云朵儿的脖子上。

“幕云舒,信不信朕也折断他的脖子?”细瘦软暖的脖子,他知道,只要轻轻一用力就断了。这个念头升起,他稍稍地松开,只放在上面,害怕自己真的会折断云朵儿的脖子。

看着南宫诺掐住云朵儿的脖子,幕云舒的心几乎是跳到喉间。她再看着云朵儿泪眼汪汪的双目,自己的眸子酸涩地滚下一颗颗的泪珠。

云朵儿,娘亲没有用!竟然让你的爹爹恨得娘亲要杀了你!

云朵儿抽泣着,他无力大声哭泣,也不想大哭出来,那双充满童真的双目慢慢地变冷,他抬起眼皮看着南宫诺的面容。

一直来,他好想有爹爹,能找到自己的爹爹。现在他知道这个男人就是他的爹爹,可是,他爹爹要掐死他!

幕云舒退步了,她松了手,将冷着笑意的倾妃扔在地上,自己无助地站在那里看着云朵儿。

“关到暗房去!”南宫诺冷声喝道,他也松了手,然后慌忙地低头看了一眼云朵儿。

怀里的孩子一声不吭,安静地流着眼泪。

“佐儿!”他柔声唤道,伸出指腹摸云朵儿的眼泪,岂知,越抹,云朵儿流得更厉害。

最后,云朵儿合上双目,晕在他的怀里。

————

断断的半个时辰,从幕云舒回房,再被送入暗房,很短的时间,可她觉得好漫长,比六年还来得漫长。

薄奚然看着幕云舒由侍卫押着走出来,他站着琴房外朝她扬起嘴角笑笑。

而在幕云舒离开后,笑意凝住,眼底的冷意慢慢地滋长。

事情如今发展到这个地步,本想着趁夜深逃走,现在不动用西魏的势力,根本救不出幕云舒。薄奚然心想着,可是他却没有想到,让西魏介入,酿成另一出悲剧。

云朵儿晕倒后,南宫诺立即唤太医来瞧瞧。

南宫诺摸着那滚烫的额头,心底极其怨恨幕云舒,孩子都发烧了,也不找太医。

当记起是自己将云朵儿丢进大牢,引出幕云舒时,他怨不起幕云舒。

于是,他很想对云朵儿好,不管云朵儿是不是南宫凤晔的孩子。他命人做了数多好吃的,等着云朵儿醒来,能吃上些。

云朵儿睡了一天,他陪着床榻,什么事都不愿做,只静静地看着孩子的面容。

幕云舒的事不到天明,就传开在帝宫。就算南宫诺不愿他人知道幕云舒和云朵儿事,可好心人总想着借此落井下石一番。

云朵儿的身世很多人都看明白了,他就是南宫诺的孩子。而唯有,南宫诺不敢承认。

到了第二日,南宫诺守在云朵儿床前,没有去早朝,倒是柳相找上门。

柳相,东昭的两朝丞相,曾有一时,柳家的势力如日中天,柳家的长子成了丞相,柳家的女儿嫁给原西魏国君为后,所以柳家的势力让南宫诺忌讳三分,不然也不会在一夺得帝位就娶了柳云雅为妃。

柳相的手段,南宫诺也听到过,在先帝期间,另位重臣与他意见不和,互相交恶,柳斯暗里使了手段,逼得那重臣认下莫须有的罪名,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当时重臣还在襁褓中的女儿也没有逃过那一劫!

可能是报应吧,在柳相逼死重臣一家,他嫁给原西魏国君妹妹死了。西魏国内变乱,大将军薄义天夺权,将西魏原国君和柳后杀害。

原以为柳相进来,说的是政事。

“臣恳请帝君饶过幕姑娘!”倒没有想到,柳相跪地求了一事。

幕云舒的亲生父亲——夏侯辰没有来求情,倒是柳相先来了。

他跪在地上,鬓间的白发隐隐可见。南宫诺不禁想起幕静与他的事。

幕静,柳斯,郎才女貌,一文一武,本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却要因为家族的争斗,各自嫁娶。

柳斯娶了帝都名门望族的闺秀,幕静与自小订下亲事的夏侯辰成亲。

两个人,一段情,就这么没了结果。

南宫诺不由地打量起柳斯,柳斯的眉眼,柳斯的眼神,柳斯的面容,不得不说与幕云舒相似。难道真如外界所说的,幕云舒不是幕静和夏侯辰的女儿,而是柳斯的!

南宫诺心底怀疑着,他想,幕云舒应该是柳斯的女儿,不然夏侯辰不会另娶他人,不肯承认幕云舒是他的女儿;不然,向来不管闲事的柳斯不会为幕云舒求饶,他对自己的女儿——柳云雅都不怎上心。

男人的情,可以很深情,也可以很绝情。

南宫诺不知怎地抿嘴笑了起来,他笑什么,自己也不知道!

“柳相,她真是你的女儿吗?”南宫诺问道。

柳相一愣,怔住了。是他的女儿吗?

“不是!”他平静地回道。

南宫诺没有再问,他只当柳相不肯承认幕云舒的身份,却不知道幕云舒真的不是柳相的女儿。

“既然不是,柳相就不要过问了。”南宫诺淡声道,然后他愣了半会,眸光穿过柳相的肩头,一直到殿外的天:“幕云舒,朕并没有非要杀她不可。”

他从未想杀幕云舒,可是,她信吗?

幕云舒很安静地呆着暗房,这是第二次被南宫诺关进暗房,已经不如第一次的害怕。黑暗的屋子,她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呆了多久,南宫诺也没有过来瞧过她。

她与云朵儿的关系,她不是哑巴的事都被南宫诺知晓,如今的她如砧板上的鱼肉,等着别人的宰割。

她很累,也很担心云朵儿,不知道他身子有没有好些,不知道南宫诺会不会杀了他?

暗房的门被打开,射入进来的亮光很刺眼,来的人不是南宫诺,是倾妃。

倾妃的到来,幕云舒料到。

倾妃走进来,命宫女全都退下,自己扶着墙角,站着。

小产后的身子很差,加上她没有多少时间躺着休养。她要致幕云舒死地,不管是什么代价。

“我以后都不会有孩子。”倾妃看着幕云舒,嘴角讥讽地划出笑意,说道。

幕云舒合上双目,不说话。

她知道云朵儿不会无故地推倾妃,云朵儿说倾妃掐他,那一定是真的。所以倾妃的下场是自找的。

“所以,我也不会让你有孩子!”倾妃抿着笑意,加了一句。

幕云舒才正眼看她,眼底透着怒意。

“姐姐,你还记得当年被你打死的夏侯倾柔吗?”温和的声音,平静极了。

幕云舒知道她要说什么,笑了笑。

夏侯倾柔,她当然记得。六年前,那女人妄想爬上南宫诺的床,取代她的地位,所以,她得知后,当着南宫诺的脸,将夏侯倾柔鞭打至死。

幕云舒杀过的人多了,打死夏侯倾柔的时候,她不内疚,而是奇怪。自己明明留了余力,怎么会将人打死?

她也不是一个喜欢追问的人,只是将疑问心里,直到在帝宫里,再见到倾妃。

她才知道,夏侯倾柔根本没有被她打死。

“姐姐记得了。”夏侯倾柔接道,她慢慢地挪动自己的步子,蹲身到幕云舒面前,说道:“姐姐,你一向自以为是,从不将倾柔放在眼里。所以,这次,怎么都得让姐姐见识倾柔的手段。”

她笑得很美,在灰暗的屋子里更如罂粟花般艳丽。

“你和诺的儿子,我容不得!”她轻柔着声音,盯着幕云舒笑道:“如果你求我,那我就饶过他。”

夏侯倾柔是怎么都放不下六年前,在幕云舒面前卑微的事情。当时,她就暗暗发誓,有天要幕云舒跪在她面前求饶。

幕云舒本不想与倾妃计较,可偏一句又句地提到云朵儿,要致云朵儿死地。

她忍不了,抬起手,就朝倾妃一个巴掌甩去。

“你试试看!”倾妃身子极其地虚弱,一个巴掌甩过去,已经倒在地上。

“我偏要试试,姐姐不信我敢这么说吗?”倾妃不畏惧地回道,她摸了摸被打得发肿的面颊,自嘲地笑笑。

“你杀了,你的孩子更活不了!”

她从地上爬起来,倚在墙上歪着身子。幕云舒,你如今一个阶下之囚,还想欺压我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