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情的话音刚落,门外就有一人声响起,道:“小九到是越发的絮叨了。”
吴情一噎,忙站起了身,朝着进来的人吐了吐舌头,才对着静慈师太介绍道:“师太,这是我玉哥哥。”
一边说着一边拉了玉颜昭往前来,指着静慈师太道:“玉哥哥,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位对我有大恩大德,教我琴棋书画,修身养性的静慈师太。”
静慈师太暗瞪了一眼吴情才看向来人,长身而立,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虽然脸上在笑,可是眼睛里却是一片冰冷,一瞧这人就不是个好相处的,年岁不大,却是自有一番风骨,不能让人小觑了。
不过也是奇怪,这般一个难以接近的人,竟是看着这丫头的目光里带着宠溺,如今看来只能说人与人之间的缘份是个微妙的东西。
静慈师太打量着玉颜昭,玉颜昭也打量着静慈师太,与他想像的一身青衣道服不同,此人华衣在身,珠钗在侧,浑身散发着久居高位者的那种高贵与霸道,与他想像中的情形竟是无法相比,玉颜昭有些疑惑了,这真的只是一位有些名望的庵堂师太?
静慈师太也没起身,冲着玉颜昭道:“既然带了人来,还留在外面作甚?”
玉颜昭也不愕然,要是没有几分本事,他反而不放心与其交涉了。
同样想法的盐帮老帮主也是含笑入内,看了一眼静慈师太的装扮也是一愕,不过很快就隐于笑脸之下,常年在江湖行走,自然少了玉颜昭身上的尖刻,多了丝随和,对着静慈师太拱手道:“久闻大名,初次相见,师太,幸会!”
静慈师太冲着盐帮老帮主点了点头,依然没有起身相迎的意思,这会也不用吴情插话,只是引着玉颜昭到了一边寻了把椅子,玉颜昭却是直接等着老帮主自行坐下,自已才跟着坐下。对于静慈师太的倨傲,似乎都没什么意外,不说以貌取人,单就是静慈师太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气势,就足以让盐帮老帮主和玉颜昭不敢忽视了。
静慈师太冲着吴情道:“丫头,好长时间没尝过你沏茶的手艺了,刚好我来的时候拿了上好的云香片来,你去沏来几杯,一会只怕还有贵客迎门呢!”“
吴情一愣,她这好像还不是来去自如的地方,再说她也没有多邀请谁啊,不过师太这般说,她也没有当场忤逆的意思,笑着上前拉着静慈师太的袖子道:“师太就不怕我把师太的好茶给糟蹋了?”
静慈师太眉眼一挑,道:“不怕,回头罚你多练两遍曲子就是。”
吴情一噎,那首曲子不用想,一定是吴情最讨厌的《幽怨曲》,松了静慈师太的袖子,哼着脸道:“不见的时候还想师太,见了师太,啧啧,真是能体会人家说的相见不如怀念了。”说完也不看静慈师太的反应,转身就跑了出去,像是背后长了眼睛,看到静慈师太此刻一番气闷的脸上表情,屋外传来了银铃般的笑声。
静慈师太摇头失笑,冲着盐帮的老帮主道:“让你见笑了,这丫头被我惯坏了。”
老帮主到是不在意,笑道:“这孩子,真性情,能瞧出与师太亲近来。”
闲话两句,言归正传,老帮主率先开口道:“师太,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既是东西被你们看到了,别的我不多说,只说这事,师太能做到什么地步,若是接不动,这事,只能隐下,这趟,只当我没来过,咱们素昧平生,从未见过。”
静慈师太似笑非笑的看着老帮主道:“老帮主着急了,东西到现在我还没看到呢,咱们不急,一会这丫头沏了茶来,咱们再慢慢说,只怕老帮主在来此之前还知会了自已的老朋友吧!”
老帮主一愣,这事,就连玉颜昭他都没说,这个师太从何得知,莫非?
老帮主掩着嘴笑道:“师太说笑了,既是赴约,自然该倾之以诚,师太单独约见,我岂会带了人来。”
静慈师太也不多做解释,冲着外面的十五道:“十五,让王进家的去拿东西。”
屋子里一时陷入了静谥,玉颜昭也没有声音,这会也轮不上他说话。
一会的功夫,王进家的把东西拿了进来,带着泥土清香的账册到了静慈师太的手里,静慈师太挑眉笑道:“老帮主的人,真是好手段,好心思。”
老帮主也真不知道这本账册到底藏在哪,这种东西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这会听了静慈师太的话,苦笑道:“师太谬赞了,这东西还真不是老夫指使的。”
静慈师太也不与他多说,随手翻开了两页,眯起了眼睛看着上面的东西,没有玉颜昭想像的怒气滔天,如水过无痕一样,一本账册,几页的纸,轻轻撩过,然后就放到了身侧的案几上。
正好吴情沏了茶进来,放到了门口的几案上,自已一杯杯的用托盘装了,亲自给几人摆好,然后才立于静慈师太一侧,道:“师太好眼利,这么快就翻完了。”
静慈师太虽然表面平静,可心底里还是起了巨浪的,她也没想到这东西这么扎手,可是现在东西在她手里,不接是不可能的,这是她的职责,父皇临去的时候交待过她,凡是危机到皇朝根基的,她都有代管代问之权,也可直达天听,若是天听不听,她有谏言的权力,甚至父皇还留给她一道暗谕,只是这道暗谕,她没想过示人,而且她的这位皇弟在位这些年,也算是国泰民安,连着边关这两年也消停不少,至于朝堂,正所谓水至清则无鱼,有些人喜欢蹦达,那她也不防当着跳梁小丑看着就好,只要大的方向不偏离,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
静慈师太慢不经心的接过了茶碗,掀开茶盖,闭眼闻香,然后才递至嘴边,轻啜一口,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好在没有浪费了我这好茶。”
说罢也不理着嘟着嘴表示着不满的吴情,而是对着盐帮老帮主道:“喝茶,我听说老帮主现在闲来养鱼弄花,也偏爱喝茶,这是新茶,老帮主尝尝。”
盐帮老帮主一听,心理一凛,眉眼一动,还是笑着拿起了茶杯,不像刚才静慈师太那般品茗,而是直接扬头就饮,朗声道:“我是粗人,不会那些品啊,赏啊的东西,不过就是打发时间罢了。”
静慈师太随意笑道:“粗人好,话粗理不粗,真性情,大丈夫,老帮主是真正的仁义。”
老帮主摇了摇头道:“谈不上,师太高抬了,帮里兄弟不容易,大伙拼着命,我总要为大伙谋份平安。”
静慈师太点了点桌上的册子,问道:“老帮主想做到哪一步?”
老帮主一愣,看着静慈师太道:“师太能做到哪一步?”
静慈师太看了吴情一眼,道:“丫头,把大门开开,一会客人就到了,咱们这屋子年久失修的,别再把瓦片踏坏了。”
吴情一愕,纳闷的看了静慈师太一眼,不过她也知道师太不是危言耸听之人,便点了点头出去了。
老帮主这会看静慈师太的目光却是变了颜色,静慈师太一脸的平静,如泰山一般,稳若磐石。半晌的功夫,老帮主才轻叹道:“师太,好耐力。”
静慈师太摇了摇头,道:“帮主好心计。”
玉颜昭有些好奇的看着打着哑迷的静慈师太和义父二人,实在没弄明白两人这半天在绕着什么。
老帮主看了玉颜昭一眼,道:“颜昭也与小九姑娘一块去吧。”
老帮主看出来了,静慈师太是不想让这小九姑娘掺和到这里头,同样他也不想让玉颜昭掺和到这里头,能不让他们插手自是再好不过的事。
玉颜昭却是不同意道:“义父。”
还未等他说完,静慈师太就参透了老帮主的心思,笑道:“他与情儿不同,这事,他得知道,以后还得他来撑局面。”
老帮主一噎,看着静慈师太求道:“师太,这孩子只是我捡来的孤儿,事不是他办的,这事,不能让他掺和进来。”
静慈师太失笑道:“老帮主,爱子心切了,关心则乱,放心吧,情儿与他不一样,情儿的身份,这种事还是远离的好,还有一事,一会老帮主的朋友到了,也能如老帮主这般以诚相托,那么我就告诉你们我的身份,但有一样,我的身份,不能与情儿说,我不想让这孩子多了负累。”
说到这,静慈师太一叹,轻声嘀咕道:“慧极必伤,情儿这孩子,以后……”
老帮主到是没大听清静慈师太的嘀咕,不过玉颜昭因为处在两人中间,反倒听进了心理。
不一会的功夫,就听院外十五喊道:“远道来的朋友,大门已开,还请登堂入室。”
吴情一愣,瞧着从大门处进来的黑衣人,去了面纱,带着丝被发现的尴尬,这会正瞧着吴情问道:“原来小九姑娘住在这啊,早说嘛,这老家伙,眼你打出半晌的哑迷,闹的我跟那半夜的贼似的。”
吴情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已面前的曹敬,漕帮帮主,这是什么情况,这位帮主口里的老家伙不会是指的盐帮的老帮主吧,不是说盐帮与漕帮不和吗,两人在位的时候不时械斗不断吗,这是怎么个情况。
还不等吴情想明白,里面静慈师太的声音就传了出来,道:“丫头,还不请贵客进来。”
曹敬脚下的步子一顿,看着吴情小声道:“小九姑娘,这是来的哪路神仙,你知道,那盐帮的老头只说这回来了个厉害的角色,可是我就纳闷了,咱们青州地界这都几十年了,什么时候能来个说话翻天的。”
吴情摇了摇头,她哪知道静慈师太是什么身份,不过是她心理的猜测罢了,再说师太一而再的往外支她,她哪里还看不明白师太不想让她掺和进去,说白了就是没打算让自已猜透她的身分,不过这样也好,隔着一层纱,还能像之前那样相处着,若是这身份真透了,到时候还不定带来什么未知的麻烦呢,她现在可是真不敢再去惹麻烦了,来了一趟,就牵出这么大的事,连她都怀疑,她这是走的什么狗屎运了,这里是没有卖彩票的,不然她一定去买一张,准能中个大奖。
曹敬没得到答案,这会也是不得不上前了,十五已经打开了正屋的门,等曹敬进去,门应声而关,吴情看着十五如门神一样的守在那里,笑道:“十五,这漫漫长夜咱们总不好只这么枯等着吧,师太这赶了一路,怕是没吃好饭吧,要不咱们寻点肉切了,吃顿锅子吧。”
十五一怔,王进家的却是对这个提议赞同道:“还是姑娘考虑周到,我这就去厨下看看都有什么。”
吴情也笑着中着王时家的往厨房走,道:“反正也没什么事,我陪着婶子去,不掬是什么,生的,熟的,只要能扔到锅里的就成。”
王进家的扑哧一笑,道:“那菜刀也能扔到锅里,姑娘敢吃不成?”
吴情一乐,道:“我倒是看人家耍杂技的有吞刀入腹的,自已还真不敢尝试。”
王进家的一听,乐道:“姑娘那是被唬弄了,那刀都是有机关的,里面带着弹簧,也就是吞进嘴里,连嗓子都没到呢,哪里就真能入了腹。”
吴情笑道:“婶子到是懂得多的,像是我这样的出门就是被糊弄的主,还得跟着人家瞎起哄。”
王进家的不以为然道:“我这是江湖走多了,自然就知道的多些,这些人也不容易,靠卖杂耍,逗得大伙一笑,得些赏钱,全班子的人还得跟着吃饭,有的时候捧场的多了,还能剩下些,要是碰到那泼皮无赖,闹上几场,为了息事宁人,也就不剩什么了,姑娘是没出过门,不知道,像这种杂耍的班子,一般都不愿意带着女子的,尤其是那漂亮的,以前我出去跑江湖的时候就看到过一伙挺有名的杂耍班子,那班子的头牌就是他们老班主的千金,一套刀法耍的出神入化,枪法也好,眉目传神的,走到哪都有人捧场,可也是这姑娘的名声太响了,遭了人忌了,那泼皮无赖上不得前,就引了那富家的公子,带着一群手下,那姑娘到也是个厉害的,一群杂役愣是没近身,可惜,这姑娘毕竟不是独身一人,班里还有师兄弟们,再不济还有老班主,那可是她亲爹。”
顿了一下,见吴情听的起劲,便接着道:“这些人见奈何不得这姑娘,就转手去抓了老班主,说了,让这姑娘陪着他们少爷回府,老班主就好酒好菜的款待着,也不多呆,只要三天,陪着他们少爷玩够了,自然放了这姑娘离去。”
吴情皱着眉问道:“这样的事就没有人管吗,真的就让他无法无天了去?”
王进家的却是嗤笑道:“姑娘可知那公子是何人?”
吴情摇了摇头,王进家的哼道:“那是当地父母官的公子,从小就是手捧着长大的,家里的长辈惯的不像样子,当地人送他一个绰号叫什么“路一霸”,只要是他出来,别人家的大姑娘小媳妇都得关门闭户,比那盗匪还横行,盗匪多了至少还能报到官府,这路一霸出来,官府都没人管。”
吴情摇了摇头,这事还真没法说了。看着王进家的问道:“那姑娘后来如何了?”
王进家的却是有些佩服道:“那姑娘是真硬气,开始的时候就软声求了那公子先放了她老父,让班子的人离了此地,她陪着那路一霸回府,别说是三天,就是三十天,也陪好他。
这路一霸见这姑娘也有几分姿色,而且还带着野性,当时也就答应了,真的就放了那老班主,那些家丁下人的哄着班子的人离了此地,那老班主想救自已的闺女,苦于没有本事,只能一步一叹气的出了城门,大伙都有些为这姑娘惋惜,可是也都只是惋惜,却没有仗义伸手的,当时我和我当家的有任务在身,不方便大庭广众之下插手这样的事,便也就看着那路一霸带着那姑娘回府。”
吴情一听,笑道:“婶子定是想着趁着夜黑无人的时候去把姑娘救出来。”只是这样的淫贼,那姑娘等于羊入虎口,只怕到时候就没机会了,就算是有了机会,人也被糟蹋了,谈什么都晚了。
王进家的点头道:“不瞒姑娘,我和我当家的都这般想的,不过我也知道,这么做,那姑娘就算是救出来,只怕也是完了,可是总比扔到那样的狼窝强,不过抢着时间,天将黑的时候,我和我当家的就去了那大人的府上,找了一圈没找到人,后来听着下人们议论才知道,这路一霸也是个晓事的,没敢真的把人带回府,而是带到了外面的院子,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以前抢了民女,他就带到外面的院子快活两三日,要是好的,他就带回府,不过那个时候就不是抢了,而是人家自愿了,要是不好了,他再送回去,就当没这回事,那闺女或是媳妇的家人也不敢真的去惹他,只能把这口气忍下了。”
吴情这会却来了兴趣道:“那婶子把人救出来了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