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
赫连轩收回眸光起身出了客栈，赫连池随后也出了客栈，只是那间屋子，却依然有人在守护。
赫连轩并没有跟吴情提在青石巷子看到的事儿，不过赫连轩不提，不代表就没人找上门来添堵。
正月二十，这个年总算是接近了尾声，各府的宴请也渐渐息了声音，吴情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啧啧，姑奶奶这院子可真大啊，难怪老爷常说公侯之家的富贵，那是看不到边的，以往我到是没想到会有这般的模样，就是前两次过来，也只是在外厅稍坐了会，到是没想到，里面的情景会是这样的别乾坤。”
曹氏就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般，一边打量着，一边评判着。
吴情给了袁妈妈一个眼神，袁妈妈便寻了借口出了屋子，这曹氏来了一会儿了，东一句西一句，不是少夫人屋子里的这样好了，就是少夫人博古架上的那样摆件好了，说了半晌也没道明来意，偏偏二夫人那边又打发人来说中午给曹氏摆席，说到底是亲家过来了。
袁妈妈把小单打发出去打听打听吴家三房最近可是有事儿发生，曹氏不会无缘无故的登门。
“不过是些不值钱的共花草草罢了，当不得太太这样的夸赞。”
吴情漫不经心的打着机锋，不耐的应付着曹氏那满眼的算计。
曹氏一听，拍着腿道：“要不怎么说姑奶奶是身在福中呢，就是那花花草草，要是没有那么大的地方，也长不出那么茂盛的根叶来不是，老爷在家的时候还念叨着，隔壁那户人家好像是派了外官，听说几年之内回不来呢，京里的宅子就要卖了，要是能把那处宅子盘下来，到时候两边一打通，也弄个花园子出来，家里来个客人也有个可去的地方不是。”
吴情心下不屑，就吴三老爷那脑子，有那多出的银子，只怕都送到外头喝花酒去了，还能想着收拾府邸。
曹氏说完本以为吴情会接话，哪成想人家姑奶奶只盯着手里的茶盏，连头都没抬，曹氏的气焰一时有些低，可是一想到家里现在的情形，帐本是给她了，可是没银子啊，光有一堆纸片子，还有她看不懂的歪七八扭的数字，几个少爷，奶奶到是都搬出了，连姨娘也挪出去了，原本以为自己一人独大了，可真到自己掌了这帐本子才知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要不是过年仲氏和房氏准备的东西足，估计到现在她就得给三老爷断粮了。
“姑奶奶那茶碗瞧着到像是宫里赏下来的呢，值不少银子吧？”
吴情手一抖，差点没把茶碗扔了，虽说这屋子里的东西都不差，可也没到了拿出一件就挂上御用的标签，要真是打上了御用的标签，她还不如直接扔到库房里供上呢，少得用着糟心。
“太太可是有话说？”
兜了一大圈了，吴情可不相信曹氏是来跟她聊天的。
曹氏一见吴情终于问了，手帕一抖，左手一扬，刚要大哭，就听到外面有唱和声，“大舅奶奶到，二舅奶奶到。”
曹氏一噎，到了嘴边的哭声就憋了回去，气息倒流，竟然打起嗝来。
吴情心下了然，所谓的巧，都是有心人的刻意为之，这两人，不是袁妈妈使计请来的，就是听说了曹氏过来，所以才急急跟了过来的。
“大嫂，二嫂，怎么没把孩子带来？”
吴情到是没有托大，起身迎了几步，仲氏和房氏已经进了屋，却连忙道：“九妹妹快坐下吧，咱们也不是外人，没的让虚礼绊住了。”
仲氏的嘴快，再加上按身份，的确吴情的身份高，不过论起家里的兄妹来，吴情居小，可是那也得是人家兄妹情谊深厚的。
吴情到也没虚假，笑着让仲氏和房氏坐了，这才指着曹氏道：“太太一大早就过来了，我还想着太太怎么带着大嫂、二嫂一起过来坐坐呢，大过年的，家里的事儿多，府里来往的客人也多，我还没空出时间回去看看呢。”
谁都听得出来这是托词，不过人家肯托，那也是情面。
房氏看了眼仲氏，也不知道曹氏到了九姑奶奶跟前都说了多少，要不是九姑奶奶的人找上她们，估计这会儿她们还不知道呢。
“九妹妹事忙，再说如今我跟你二嫂也从家里搬出来了，九妹妹就算是过去，也不过是看看老爷、太太了。”
仲氏喘了口气，连茶都来不及喝，就把这话说透了。
曹氏来了这么半天，本来想着先跟九姑奶奶叙叙，然后再道道委屈，九姑奶奶到底是三老爷的女儿，没的向着外人不向着自己亲爹的，到时候九姑奶奶心一软，自然得拿出些银子来，总不能你在府里山珍海味的，你亲爹饿的连肉都吃不上了吧。
曹氏的算盘打的太响，准备用一天的时间来做战斗的，却没想到这还没酝酿情绪呢，仲氏和房氏就到了。
“大嫂这话是？”吴情真不知道三房这又闹的哪一出，只看向了曹氏。
仲氏也撇了一眼曹氏，看着吴情道：“原本我和你二嫂想着，大过年的，不好把家里的事儿拿来跟九妹妹说，知道九妹妹平时也忙，想着等出了正月，回头再跟九妹妹提上一回就是，只是没想到太太到是腿快，还特意过来跟九妹妹打个招呼。”
曹我一听，不干了，她还没来得及说呢，就被她们给堵上了，这名不能领。
“大奶奶这话说的，好歹我也是九姑奶奶的娘家人，大正月的，九姑奶奶既然忙的没功夫回娘家看看，我这个娘家人来看看九姑奶奶也不为过吧，好歹让将军府里的人知道知道，咱们九姑奶奶是有娘家撑着腰的。”
仲氏撇了撇嘴，就连房氏也跟着抽了抽嘴角，曹氏这话，真有些欠抽。
吴情看了一眼立在门口的袁妈妈，笑道：“太太、大嫂、二嫂先稍坐，妞妞那孩子估计是要醒了，这孩子有个小毛病，就是醒了非要让我抱一会，才老实跟奶娘玩，我让丫头上点新鲜的茶点，一会再来说话。”
仲氏和房氏都听的出来那是托词，偏偏曹氏是个生愣的，“啊，对噢，妞妞那孩子快百天了吧，让丫头抱过来，我这个当外祖母的也看看，小孩子一天一个样，我上次看到还是洗三的时候呢。”
吴情抽了抽嘴角，真没想明白曹氏这脑袋是怎么长的，上次回去的时候也没瞧着这么白目啊，这次怎么觉得曹氏这脑子好像让门弓子给抽了呢。
房氏淡笑道：“还是算了吧，这天这么冷，小孩子身子弱，尤其是刚睡醒的孩子，哪受得住折腾，左右我跟大嫂刚来，正好歇歇脚，九妹妹先过去看看，回头咱们再好好说话。”
吴情道了是，便出了客厅，转了一个弯，就进了妞妞的屋子，小家伙这会儿还睡的香呢，奶娘瞧着少夫人进来了，刚要行礼，就被吴情摆了手，指了指西屋，便走了过去。
袁妈妈随后也进来了，让奶娘照看好大姑娘，也进了西屋。
“可是有什么事？”
吴情一手搭在塌几上，看着刚进来的袁妈妈嘴角还挂着几丝嘲讽。
“少夫人，十六儿那天，那边的大爷和二爷就拿着东西要走，听说三老爷堵在院子里骂大爷和二爷不孝，大爷和二爷就把当差的事儿说了，三老爷听说是派差，没了阻拦的法子，就让大奶奶把管家的权利交出来。”
吴情愣怔的看着袁妈妈，“老爷真是这么说的？”
这也有些太过了吧，难不成怕儿子走了，儿媳妇把财产吞了。
袁妈妈也是听小单打听来的消息，点头道：“可不是吗，大奶奶和二奶奶自是不干，这权交了，难不成让曹氏来当这个家。”
吴情点了点头，仲氏脑子进水了才能把管事的事放出去。
“后来呢？”
袁妈妈小声道：“不知道曹氏跟三老爷说了什么，后来三老爷就说了，既然大爷和二爷这一去至少得几年能回来了，这个家总不能不管，索性就把大奶奶和二奶奶都带着，还有两位姨娘，三爷、四爷，一并就把家分了，也省的以后这些事翻出来琐碎。”
“分家？”吴情觉得吴三老爷抽疯了吧，就连曹氏脑袋也不好使了吧，分家，对他们有什么好处，现成的指望不用，吴长修那更是山高皇帝远，分明对吴三老爷都死了心了，一年到头，送到吴家三房的东西还不如送到她这的九牛一毛，三老爷还一副自我感觉良好的样子，如今再把大儿子、二儿子撵出去，庶子也撵了，难不成指着曹氏肚皮里再跑出来一个，就是真能跑出来，吴三老爷不怕丢人，可等你能指望上，也得十几年以后吧，这十几年的日子，就凭着吴三老爷和曹氏，吴情压根就不觉得这两人能过出什么好日子来。
头痛，真是头痛。
袁妈妈自然也想到了这些，嗤笑道：“少夫人，估计这是曹氏的主意，想必是打着分出来的那些东西的主意，至少借着这个由头放到自己手里能多些，不然她一个继室，前头的继子女都这么大了，家里的庶务又让她半分插不上手，说句逾越的话，将来三老爷要是去了，她的日子只怕就要难过，所以趁着这个机会提出来，一来能夺了管家的权利，二来，家里除了三老爷，就她最大。”
吴情到是能想透这些，只是没想明白曹氏这脑袋是怎么运转的，就三老爷那个德性，难不成她还以为分了家，三老爷手里能剩下多少东西不成？
“那她今儿来的是？”
袁妈妈叹了口气，摊着手道：“没银子。”
“帐上没银子？”吴情一下子就明白了，难怪刚才在屋里说话阴阳怪气的，恨不得把她屋子里的东西都拉出去卖了的样子。
“可不是吗，听说大爷和二爷一气之下，就同意了三老爷的说法，大爷和二爷走的急，这事就让大奶奶和二奶奶去国公府那边请大老爷过来主持。”
吴情点了点头，“郡主也过去了？”
袁妈妈笑道：“郡主到是没过去，不过听说国公府那边的大奶奶过去了，大老爷手上拿了三老爷分家时的单子，按照嫡庶，把东西分了，又问了府里有多少现银，三老爷只说都让大奶奶管着，大奶奶也是个厉害的，直接拿出了帐本子，上面哪些是平时的日常开销，大爷和二爷的应酬本来这两年就极少，家里送礼的也没谁，也就是分家时的那些铺子年年得的红利，再加上庄子、田间地头的产出，还有三老爷的奉禄，不过大奶奶的帐上，笔笔都是三老爷在外面的花销，今儿送人家一个玉瓶，明儿送人家个摆件，还有后儿又是哪个明目来拿银子往出送东西，所以分家时候的那些现银，如今已经花的七七八八了。”
吴情揉了揉额头，觉得这事儿接下来怕是要有的烦。
虽说这事儿累不到出嫁的姑奶奶身上，可也真没见哪个姑奶奶自己绫罗绸缎上身，看着娘家布衣粗食的。
“后来怎么分的？”
袁妈妈低声道：“帐上的银子没有多少，压根也不过几房分的，大老爷做主就把铺子、庄子，田地都拆开了，庶子也得了一部分，两个姨娘也不闹腾，那意思就是给就收着，不给也就这么着了，只要能搬出去，哪怕是净身出户也乐意。”
吴情嘴角一抽，吴家大老爷不知道看到亲弟弟把日子过成这样，心理该是何感想。
“曹氏就没别的打算？”
袁妈妈竖着大拇指，意思是说少夫人英明的样子，又道：“哪里没有，曹氏还打着先头三夫人嫁妆的主意呢。”
扑哧，咳咳……
吴情没敢喝茶，就怕听到什么大逆不道的言论，可是没想到还是被口水呛到了。
“这曹氏的脑子？”
吴情真是服啊，就没见过把脑子长成曹氏这样的，还让不让人活了，连先头冯氏的嫁妆也敢打主意，怎么不把自己的嫁妆拿出来填窟窿。
“大老爷怎么断的？”
袁妈妈笑道：“这话也不用大老爷说，先头三夫人的嫁妆也是有单子的，国公府那边的大奶奶拿着单子念了一遍，有些东西是冯氏留给那边五爷（吴长修，大排行十四，分家后在三房排五）的，剩下的，大爷和二爷均分，大奶奶也没扣了二爷的。”
吴情想了想，才道：“妈妈打发人去把七姐姐、八姐姐请来，就说今儿我宴请娘家人。”
袁妈妈眼睛一亮，笑着点头，“少夫人这主意好，只是七姑奶奶到也罢了，八姑奶奶怕是不见得能来。”
吴情一拍额头，到是忘了，吴绡有了身孕了。
“那就算了，打发人送个帖子过去就是，别到时候别人都来了，独缺了她，她再挑理。”
袁妈妈应了，吴情也就起身回去了。
吴情既是知道了，心下也就有底了，落坐的时候就笑着问道：“太太之前说隔壁的院子？”
曹氏心下一亮，连声道：“哎，要说那院子，大小，跟咱们家现在住的院子到是一样，就是格局也是一个模子，因着人家着急走，这价钱上，到不是挑的高的，只要合适就出手，我到是侧面打听了一下，比咱们家当初买这个院子的时候还便宜些呢。”
仲氏和房氏低头喝茶，只当没听见，她们可不敢小瞧九姑奶奶。
果然，吴情笑着算道：“刚刚我哄着妞妞的时候，也算了一下，如今家里四个哥哥也都成了亲，身下也有小一辈的孩子，再加上老爷还有两位姨娘在，听着是三进，可是细算下来，到是小了，再说这小孩子长的快，一个撵着一个的长，等到侄子们大一点了，就得有自己的院子了，跟爹娘挤在一起到也不像话，太太这个想法，到也不错。”
曹氏本来以为九姑奶奶只是随口一提，有心就直接拿银子给买下了，可是哪成想，人家还给她算起帐来，一时间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偏偏吴情还是个装看不懂的，“太太这是怎么了？可是我说的有什么不对了？”
仲氏嘴角噙着笑，房氏嘴角也扬了笑意，两人也不多说，只淡淡的看着曹氏，想听听曹氏怎么来圆这话。
曹氏讪笑道：“今儿来，本是有个事儿要跟姑奶奶说一声的。”
吴情一听，疑惑道：“太太有事只管打发个丫头来就是，若是大事儿，我自会抽个时间回去看看，若是小事儿，下面丫头、婆子虽说不是个个得力，可办起事儿来，还是有些能力的。”
吴情这样一说，曹氏的脸色就更有些僵，偏偏对面的仲氏和房氏到跟老僧入定一般，没有一个搭话的。
曹氏咽了咽口水，有些不自在的接道：“正月十六的时候，大爷和二爷不听老爷的劝，一门心思的出去闯功名，老爷一气之下，就闹了分家。”
“分家？”
吴情的眼睛都瞪大了，就像听到多大的事儿一般，然后看着仲氏和房氏急问道：“大嫂，二嫂，太太说的可是真的，这么大的事儿，怎么连个送信的人都没有，再说老爷还健在，怎么就分了家了？”
那语气，那表情，就跟这事儿压根就不知道，第一次听出一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