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妈妈小心的看了一眼二夫人的脸色,二夫人眼里一闪而过的阴狠并没有逃开裴妈妈的眼睛,裴妈妈心下一凉,目光微沉,打定了主意,小声道:“夫人,奴婢出去看看。”
二夫人点了点头,道:“去吧,别认错了。”
袁妈妈带着人只等在了院子门口,并不往里进,裴妈妈出来的时候就直接走到了院门口。
“袁妈妈,不知是什么人乱认亲戚,竟然带到了二夫人的院子。”
裴妈妈语气略带生硬,表情更是有几分的不满,似乎对于袁妈妈这样的行为很是不认同的样子。
袁妈妈却是平心静气的笑道:“还不是一个犯了错的小丫头,愣说自己是妈妈的亲戚,本来我都要直接处治了,只是想着若真是裴妈妈家的亲戚,到底都在一个府里当差,多少得看顾些裴妈妈的面子不是。”
裴妈妈一听,连忙摆手道:“袁妈妈,这话可就说的不对了,先不说她不是我的亲戚,就算是,犯了错自有府里的规矩在那摆着,二夫人打理内院这么多年,从来都是规矩至上,人情都在规矩外头,若是谁背着主子因着人情坏了规矩,即便是二夫人身边得脸的丫头,婆子,回头也少不得一顿责罚,妈妈这不是上赶着让我受罚吗?”
裴妈妈看着袁妈妈一脸你居心不良的表情。
袁妈妈心下好笑,不过面上却是歉意一片,道:“到底是我糊涂了,差点污了妈妈的名声。”
“哪里是妈妈糊涂了,分明是这个丫头乱攀扯,妈妈是怕有所误会,这才上门来问问,既然不是裴妈妈家的亲戚,那就扭了官办,看看这丫头还能吐出什么混话来。”
冯婆子狠掐了两下顺儿,讨好的对袁妈妈说道。
顺儿疼的直吡牙,可还是一脸希冀的看着裴妈妈,期待裴妈妈能说出解救她的话语。
裴妈妈不经意的扫了一眼顺儿,拉着袁妈妈和缓了脸色,笑道:“刚才也是我说话急了些,妈妈可别往心理去。”
袁妈妈也笑了,道:“裴妈妈这是什么话,原本就是咱们鲁莽了,这不,都是被这小丫头骗的,既然妈妈不认识,那正好,侯爷有话,绑了送官,到了官府总能审出个缘由来。”
裴妈妈面色不变,拉着袁妈妈一脸姐俩好的架势,笑道:“这是怎么说的,可是这丫头打碎了少夫人的东西,还是偷了什么重要的物件?”
袁妈妈一脸神秘的拉着裴妈妈背过身子小声道:“咱们少夫人的性子,妈妈怕是不知道,最是宽泛的,轻易不与下人为难,别说是打碎个花瓶,就是弄丢个把个首饰的,也不大在意,只嘱咐了好好找回就是。”
“那?”裴妈妈一脸不解的从肩头回身望了一眼顺儿的方向,然后又调回了头,道:“这丫头瞧着也不像是上房伺候的,能犯下何事还要扭着送官。”
说到这,裴妈妈有些不自在的说道:“妈妈想来也知道,这将军府的内院一直都是咱们夫人管着的,刚才夫人听了这事,还纳闷呢,这不,我刚才出来,我们夫人就特意的让我问问,可是有手脚不干净的丫头,要打要罚要卖的,也不必劳了妈妈的手,咱们院子丫头、婆子也都闲着呢。”
袁妈妈假装没听出裴妈妈话里的意思一般,摇头道:“要不人家都说,二夫人院里的裴妈妈最是个仗义的,只是这事不比别的事,侯爷亲自发了话,咱们都是做下人的,哪里敢违了去,而且,我也不瞒妈妈,这丫头,犯的事可不小,竟然敢毒害侯爷,要不是侯爷命大,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野猫抢了侯爷的点心,咱们还压根发现不了呢。”
裴妈妈一惊,目露诧异,不过很快就惊异道:“这……还有这样的事,这样的丫头,断不能轻我饶。”
一句话落,裴妈妈又给赫连轩来了一番歌功讼德的行为,听的袁妈妈都直竖大拇指,这裴妈妈难怪成了二夫人身边第一大的婆子,的确是有些本事的。
“行了,裴妈妈,这会儿也不是说话的时候,回头,裴妈妈什么时候得了空,咱们姐俩再坐一块,喝上两口小酒,说上两句闲话,这会儿我还得先把这差事给办了。”
说完,袁妈妈便回身瞧着青衣婆子和冯婆子说道:“走吧,既是裴妈妈不认识,咱们就按照侯爷的吩咐,把人送到官府去吧。”
顺儿身子一软,努力睁大了眼睛看向了裴妈妈,想张口,又被裴妈妈眼里的狠色吓的张不开口。
冯婆子抬着顺儿的一只胳膊,瞧着像软脚虾一样的人,哼道:“这会儿知道放赖了,早干吗去了,什么亲戚都敢乱认,也不看看裴妈妈的身份,这下学乖了吧,等到了牢里,可得学的再乖点,没事别嘴硬,听说看守女囚的狱卒可都是男的,啧啧,我出去买菜的时候,可是听人家说过,那些男狱卒啊,艳福不浅啊。”
袁妈妈与裴妈妈告了辞,又道:“裴妈妈给我在二夫人跟前道个罪,这身上有差事,就不进去请安了,若有惊扰之处,还请二夫人见谅。”
裴妈妈强撑着笑脸,点了点头,道:“咱们夫人哪里会与你计较这些,出了这么大的事,回头咱们夫人也得给侯爷个交代呢。”
袁妈妈笑道:“裴妈妈这话说的可是外道了,二夫人是侯爷的亲婶子,虽说侯爷在府里的时日少,可是对二夫人可是尊敬着呢,就是咱们少夫人,也时常得侯爷提点,要敬着府里的长辈呢,再说,这种存了坏心思的丫头,后头指不定扯出哪家的事呢,二夫人可不能背这样的黑锅。”
啰嗦了两句,袁妈妈自打了下嘴巴,道:“哎呀,你瞧瞧我,这张嘴一啰嗦就多了起来,可不能再说了,再说就耽误差事了。”
“姑婆,姑婆,我是顺儿啊,姑婆,救我,我不要去大牢,我不要去大牢,姑婆,我们家就我这么一条血脉了,姑婆,你救救顺儿吧。”
或许是刚才冯婆子的话吓到了顺儿,或许是裴妈妈没有救她的意思,让她有些绝望,原本以为没有转机的事,在这会儿却是突然发生了逆转。
袁妈妈方转身,就听到了这一声,眼里闪过丝兴味,步子便慢了下来。
不过出口的话却是不慢,道:“你这丫头,这个时候还攀咬,你要真是裴妈妈家的亲戚,难不成裴妈妈还能不认识你,可见你就是在说谎话的。”
冯婆子更是手快,一个大耳刮子打了过去,本就是常年干粗活的大手,这会儿打在了顺儿的脸上,顿时肿起了半边。
冯婆子呸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裴妈妈也是你能攀咬的,也是你能污陷的。”
说完又一脸谄媚的看着裴妈妈,笑道:“妈妈别与这丫头一般见识这丫头只怕得了失心疯了,得谁咬谁呢。”
“我没有,我没有,我真是裴妈妈家的亲戚,裴妈妈是我姑婆,我去少夫人的院子也是……”
顺儿挣扎的话音未落,一个更大的耳刮子在另一边脸上响起。
“不知好歹的丫头,胆敢谋害侯爷,还敢胡乱攀咬,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我裴妈妈一家叫得上来,叫不下来的,都在主子跟前挂着脸面,要说真是我裴妈妈家的亲戚,又如何会去别的院子当差,再说我家又不是养不起个小丫头,难不成你来投奔于我,我还能不顾着血脉,支使着你卖身为奴?”
裴妈妈急躁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气急败坏,还有恼羞成怒。
“袁妈妈,这样的下人,不知好歹,不知死活,要是依我说,就该乱棒打死,还送官,就这满口谎言的样子,送官还指不定要攀咬出多少无辜的人呢。”
袁妈妈听了叹道:“可不就是妈妈这话,只是侯爷说了送官,咱们做下人的也就只有听的份,再说,如今少夫人有着身孕,最忌讳见血光,哪里敢还在这个时候杖毙个奴才,索性扔到官府里,有侯爷的贴子在,想来京兆尹也不会询了私去。”
裴妈妈还想再说什么,又压了回去,再说,只怕要失口了。
其实裴妈妈刚才已经有几分失口了,只是这会儿还没有反应过来罢了。
“行了,冯婆子,快把人带走吧,拿了东西把嘴塞上,省的闹的各个院子不消停,再冲撞了主子,到时候就是送了官也不够她赎罪的。”
袁妈妈一声令下,就欲带着几个人离开。
或许人意识到了危机,都会有一股子瞒力吧,两个婆子竟然没抓住顺儿,顺儿直接就冲向了裴妈妈,搂着裴妈妈的大腿就不撒手,哭道:“姑婆,你得救我啊,是你让我害少夫人的,你说给我的药不会要人命的,侯爷的毒药真的不是我下的,姑婆,你把药再拿出来好不好,你给我的药包,再拿出来,让她们去看看,看看是不是不致命的,我没说谎。”
裴妈妈或许是没想到顺儿有这么大的力气能挣过来,所以一下子有些蒙,等再反应过来的时候,顺儿竟是胡成说了一气。
裴妈妈一脸的恼羞成怒,喝道:“滚开,都说了不认识你,还在这乱攀咬,像你这样的疯丫头,就该去吃牢饭,到时候才能把你身后的主子招出来。”
裴妈妈吼完又看着袁妈妈道:“袁妈妈还不快把人捆走,难不成还想让她扰了二夫人的清静,到时候就算你是大少夫人身边的妈妈,只怕也不好交代吧。”
袁妈妈失笑的看着手足无措的裴妈妈,脸上的表情早就没了刚才姐俩好的状态,而是似笑非笑的看着裴妈妈,说道:“妈妈,这丫头说的……”
“袁妈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宁可相信一个疯丫头,也不相信我吗?”裴妈妈显然有些气急败坏了。
袁妈妈笑道:“裴妈妈,稍安勿躁,只是这丫头说的像真的似的,我才多问上一句,正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说起来,这丫头的卖身契应该还在二夫人这吧,正好一事不劳二主,妈妈去把这丫头的卖身契拿来吧,到了官府那边也有话好话。”
裴妈妈面色一讪,僵道:“扭送官府还要那个东西作甚。”
袁妈妈却是摇头道:“裴妈妈这话就差了,那卖身契上可有着这丫头的户籍信息呢,再说这么大的事,侯爷断不会这般轻易的就让这丫头了了,不说把她家的祖宗十八代翻了过来,可至少直近的亲人都会找一遍,这么大的亏,总不能让侯爷隐下吧,这丫头如今死猪不怕开水烫,咱们就从别的地方下手,只要找出这丫头一路来的经历,总能摸出一些蛛丝马迹的,对不对。”
袁妈妈一边说着一边看着裴妈妈的眼睛,若不是袁妈妈原本的经历就复杂,只怕裴妈妈的细微变化还不能被她看出来呢。
只是袁妈妈这会儿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明显情绪有些过激的顺儿,与刚才在侯爷院子里的镇定与隐忍完全不一样的表现,不得不让她起疑。
裴妈妈瞪了一眼在一旁束手无策的青衣婆子和冯婆子,骂道:“你们两个还不过来把这个死丫头拉走。”
顺儿的哭喊已经歇了下来,这会儿就像是抓到一颗救命稻草一般的,死死的扳住裴妈妈的腿,就是不放手,嘴里喁喁喃喃的嘀咕着:“救我,姑婆,救我,姑婆。”
冯婆子和青衣婆子一脸无奈的看着裴妈妈道:“妈妈,你也看到了,她死活扳着你,咱们也没法子啊。”
裴妈妈从来没有这般恼怒过,生生的压下心口的气,欲抬脚,却动不了,只能微弯着腰,轻声道:“顺儿,乖,姑婆救你,快放手。”
还真别说,顺儿就像是听懂了一般,果真就松了力道,只是不过却没有完全的放手,而是把头靠在了裴妈妈的双腿间,低语道:“我就知道姑婆待我最好了,我小时候,姑婆就常抱着我说,将来一定给顺儿嫁个好人家,等我大了,姑婆说让我到将军府里,当几天小丫头,到时候就能嫁个好人家了,后来,姑婆又给了包粉末,说是放到少夫人的点心里,少夫人察觉不出来,等到了时机,我就可以离开那个院子,嫁个好人家了,可是侯爷的药,真不是我下的,姑婆说那药害不死人的,就是让人变得虚弱的。”
二夫人院子里的丫头有稀稀落落围着的,还有袁妈妈带来的人,这会儿,顺儿的声音虽,可周围也失了声,没了杂音,所以所有人听见的就是顺儿的呓语。
“这是干什么呢?”一道略带威严的声音响起。
“焦大娘,你过来了,正好,快点,这有个疯丫头,死把着我的腿也不放手,大娘过来正好帮着我把这个疯丫头撵走。”
裴妈妈的目光最急迫,似乎看到救星一般的看着焦大娘。
袁妈妈挑眉看向焦大娘,这个时候,好巧。
笑道:“原来是焦大娘,这个丫头敢在侯爷的……”
未等袁妈妈说完,焦大娘就开口道:“行了,事情老太爷都知道了,既是这丫头把着裴妈妈不放手,那就请裴妈妈随着这丫头一道去官府吧,到了那里,自有法子让这丫头松手。”
微顿了一下,裴妈妈又道:“袁妈妈且稍候,我去二夫人的院子里,把这丫头的卖身契要来。”
袁妈妈淡笑着看着焦大娘的背影,心下暗忖,看来,焦大娘到是帮手。
只是袁妈妈这会儿还在想着顺儿的异常,这一路,这丫头一直由两个婆子架着走过来,若说现在的异常与两个婆子没关系,袁妈妈是打死也不信的。
只是到底谁的嫌疑大呢?
袁妈妈不经意的打量了一眼青衣婆子,还有一直咋咋呼呼的冯婆子,心下暗自思量着。
“二夫人,焦大娘来了。”彩云进屋福了礼。
二夫人点了点头,院外的动静,追月一直小心的听着,这会儿她心下也有数了,一时间有些暗恼裴妈妈的失策,这会儿正在想着如何圆呢,舍还留,二夫人也陷入了两难。
“焦大娘,什么风把大娘吹过来了,可是老太爷那有什么吩咐?”
吴情第一次嫁进来的时候,将军府里还是焦大娘管着家,只是这两年,老太爷也有些力不从心了,所以这个家就交到了二夫人手里,连带着一些钥匙,对牌,还有下人的卖身契,都到了二夫人手里。
焦大娘福身道:“老太爷打发老奴过来,问问顺儿这丫头的卖身契,请二夫人拿出来。”
二夫人淡笑着点了点头,抬眼看着彩云道:“去给大娘找出来。”
彩云道了是,便进了二夫人的内室,拿了一个漆木的老旧匣子,翻打了半天,才找出顺儿的卖身契来,亲自递到了焦大娘的手上。
二夫人还道:“原本这些东西,都该给她们各院自己经管的,只是轩儿两口子也是才回府,这几日还没安生呢,轩儿媳妇又有了身子,我这才多代管几日。”
焦大娘面容平淡的打开了卖身契,只扫了一眼,便合上递给了彩云道:“二夫人怕是被骗了,这卖身契,是假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