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奶奶醒醒，将军大人出府了。”迷迷糊糊中，吴情极不情愿的被袁妈妈摇醒，头脑还没清醒过来，半哑着嗓音问道：“妈妈，这是怎么，天又没塌下来，瞧把你急的。”
“姑娘喝口水吧。”十五自倒了一杯温茶递到了吴情手里。
吴情半拥着背，靠着后面的床柱坐了起来，喝了大半杯的水，才感觉嗓子好过一点，有些无奈的看着袁妈妈道：“妈妈这是怎么了，昨天晚上睡的太晚，这会儿我还没醒神呢。”
袁妈妈无奈的看着一脸迷糊的吴情，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将军天不明就出门点兵去了，听说辰时就要出发了，奶奶也不去送送？”
“奶奶？”吴情晃了晃脑袋，昨天还叫姑娘，今儿怎么成奶奶了。这才想起来自己嫁人了，满室的大红昭示着昨天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吴情摇了摇头，瞧着屋里就十五和袁妈妈，纳闷道：“怎么就你们两个，兰心、兰朵她们呢？”
十五看了袁妈妈一眼，才回道：“她们被妈妈打发出去打听消息去了。”
说着话，三个人也陆续的回来了，雨桐笑着上前请了安，道：“奶奶起来，奴婢伺候着奶奶梳洗吧。”
兰心和兰朵也是笑意盈盈的脸，瞧着像是有什么喜事，吴情随口的打趣道：“这是怎么了，一大早上出去捡到银子了？”
兰心一跺脚，嗔道：“姑娘就会拿奴婢打趣。”
刚一说完就见雨桐横了她一眼，这才反应过来昨天姑娘嫁人了，吐了吐舌头，又道：“奴婢是替姑娘高兴呢，将军大人走的时候说了，奶奶只守着院子就好，不必向府里的人去请安呢！”
袁妈妈一听，皱着眉道：“这有什么高兴的，奶奶才嫁进来，将军就走了，连府里的认亲茶都给免了，自然就不能在家谱上写上奶奶的名字，这不还是等于奶奶不明不白的住了进来吗？”
兰朵到是不以为然道：“妈妈这话说的不对，咱们姑娘是将军八抬大轿从国公府里抬进来，又有圣上的旨意在，满京城的百姓都见证了姑娘出嫁的盛况，这些就算是将军府想抹煞也抹煞不了啊。”
雨桐也在郡主跟前呆的时间长了，虽说没经过什么大事，可是贵人见的多了，自然知道圣旨的份量，笑道：“妈妈想来是多虑了，即便现在入不了也没什么，左右有圣旨在的，等将军回来再入也是一样的，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再说趁着奶奶如今才嫁进来，将军又名了奶奶给各房长辈请安，正好趁此机会观察观察府里的姨娘们，至少咱们如今的时间也是充裕的。”
兰心和兰朵伺候了吴情梳洗，院里的小丫头就过来回话道：“雨桐姐姐，老太爷院里的焦大娘来了。”
雨桐自然知道这个焦大娘是谁，因为赫连家长房只赫连轩一人，府里又没分府，自然内院要有一个管家的，依理来说，赫连轩年幼，又常随老将军在外打仗，这府里依次就该交到二奶奶管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老太爷到是把府里的管家权交给了焦大娘跟二奶奶一块打理，府里不论内院不论大小事，都要两人一同拿主意。
当然，所谓的大小事，无非是银钱上的事，要是应酬接待，自然还是二奶奶出面，到底不能让一个奴婢去接待别的奶奶，剩下府里的事真正拿主意的却是这位焦大娘。这也是赫连老将军为什么带着赫连轩总也不回府却对府里的情况了如指掌的原因，而且不只是内院，就是外院的总管事，也是焦大娘的男人，府里人都叫一声焦伯。
之所以这般信任两个奴才，自然也有赫连老将军的原因，焦伯和焦大娘的哥哥都是随着赫连老将军最早在战场杀敌的，那会他还没有这份荣耀，只是一个小小的副将，可是三人却是军中关系最好的，能够以命抵命的，焦大娘的哥哥就是在打仗中因为替赫连老将军挡了毒箭，才身亡的，身下只有这么一个妹子就托给了赫连老将军。
焦伯也是在那次战役中受了伤，正巧那会儿军中军医少，焦大娘又早就与二人相熟，因上在丧失哥哥的痛楚以后，就主动承担了照顾焦伯的任务，也算得上是心灵上的一个寄托，一来二去，两人到是相处的越发有了感情。
赫连老将军见焦伯身子受了伤，只怕以后带兵也是麻烦，索性就让他退了下来，正好那次战役他得了赏，封了官，索性就把焦伯两口子带回了府，交到了赫连老奶奶手上，只当亲兄弟带着，焦伯不好在府里白吃白住，就做起了外院管事，等后来赫连老奶奶跟赫连大奶奶相继去世以后，焦娘子也接了内院的管事，协理二奶奶，说白了就是老将军留在府里的眼睛，因为两个人只对老将军一人忠心，至于赫连家的子孙，也就赫连轩能入两人的眼，赫连池到也能凑的过去，别的却瞧不上居多，而且焦伯因为在那次战役中伤了身子，两人成亲到现在膝下一直没有子嗣，所以府里也不会有人背后议论两人贪没之类的，因为没有私欲，所以在府里的下人之中，到是格外有威望，这也是二奶奶最咬牙切齿的地方。
打发了兰朵进屋里回了吴情，雨桐亲自去迎了焦大娘进了西次间，奉了茶道：“奶奶正在用早饭，大娘且稍候片刻。”
焦大娘是冷面相，瞧着就不大好相处的样子，雨桐待她比一般的婆子恭敬不少，这也是给了她不少的脸面，只是焦大娘像是浑然未觉一般，只是轻点了头，茶杯不动，眼观鼻，鼻观心起来。
吴情带着袁妈妈和十五过来的时候就瞧见这般笔直的背影，淡淡的笑了，也不知道是镇国将军府的规矩太严，还是这个老妈妈就是这般不苟言笑的性子。
吴情早就得了袁妈妈提点，到也没来就坐了上坐，十五刻意弄出了动静，扶着吴情的脚步放慢，等着焦大娘从坐位上站了起来，才微快了一些，却是站到了焦大娘的左上方，离上首的位子也不过三步这遥，淡笑道：“让大娘久候了。”
焦大娘很守规矩的曲膝福了一个标准的礼，才道：“给大奶奶请安。”
吴情侧着身子虚受了她半礼，袁妈妈就上前端端正正的扶了焦大娘起来，笑道：“姐姐在府里劳苦功高，原本奶奶才进门不该受了这礼，只是规矩在此，也只能生受了，这才奶奶给姐姐的见面礼，还请姐姐莫要嫌弃。”
一边说着一边递过去一个水头不错的镯子戴在了焦大娘的手腕上。
焦大娘到也不像别的下人那般扭捏，只规矩的道了谢，便没再多说什么，新主子进门，给府里的下人打赏，这是规矩，焦大娘受了也没什么。
十五扶着吴情上坐了，瞧着还站着的焦大娘，笑道：“大娘坐下说话吧。”
焦大娘微微推诿了一下，就被袁妈妈按着坐下了。
袁妈妈这才不好意思的笑道：“姐姐这趟过来可是府里有什么需要特别交待的，咱们初进府，将军又一心保家卫国，咱们不敢拖了将军的后腿，可是内院却是两眼一摸黑的，如今能得老姐姐提点，到让咱们心理多少安稳了一些。”
焦大娘瞧了瞧吴家九姑娘带来的这个婆子，未语先笑，一双眼睛专注而温和，被这样的目光注视，不论是年长或是年小的，都觉得熨帖无比，而且说话极巧妙，瞧着平淡，却也暗含深意。
焦大娘淡声开口道：“婆子是奉了老太爷的话，来给大奶奶送句话。”
吴情一听，到是慢慢的调整了脸上的神色，一脸恭敬的问道：“大娘请说？”
焦大娘对于吴情的样子很满意，声音里虽然还是没有温度，可是速度却是放了下来，道：“老太爷说大奶奶初进门，大爷就要领兵打仗，到是委屈了大奶奶了，难得大奶奶贤良淑德，能体谅大爷，老太爷特意让奴婢给大奶奶送来了几匹面料，说是将军这一去走的匆忙，身边也没个仔细的人打理衣裳，大奶奶若是在府里闲了无事，或可回娘家转转，也可为大娘裁两身合体的衣衫，回头朝廷再往营州发物资的时候，就一块送过去了。”
微顿了一下，又道：“老太爷说府里人多事杂，大爷走的时候跟老太爷请了命，免了大奶奶给各院长辈的请安，老太爷那，大奶奶也不必客意去了，老太爷若是有事，会让人来给大奶奶传话的。”
吴情点了点头，道：“劳老太爷操心了，还请大娘回去转告一声，原本该去给老太爷磕头的，只是我这身子到底弱了些，昨天折腾的有些晚，今早起来头就有些痛，想来老太爷体谅晚辈，也不会与我计较，只是我这心理到底过意不去，既是见着了大娘，还请大娘受我这一拜，全当是给老太爷见礼了。”说完就结结实实的行了一个规矩的礼。
焦大娘只虚晃着要拦，却没有真的去拦，见吴情行过了礼，才回了礼，方道：“大奶奶放心，奴婢一定把大奶奶的心意带到。”说完便退了出去。
袁妈妈这回没用雨桐往出送人，而是自己亲自送了出去，一路上有些担心的问道：“老姐姐，我们姑娘这身子也不知道明日会不会好起来，只是这明日的回门可如何是好？”
焦大娘也明白袁妈妈的意思，微顿了步子，没敢擅专，说道：“这事一会我一并与老太爷回了，看看老太爷的意思。”
袁妈妈这才如释重负的笑了，道：“那就劳烦姐姐了，回头我打发丫头去听老姐姐的回话。”
焦大娘摆了手道：“这到不用，回头得了老太爷的话，我会打好人给你送信的。”
焦大娘出了吴情的院子，便直奔了老太爷的院子，把老太爷交待的事回了，又说了袁妈妈的请求。
老太爷一手放在棋盘上，一边思索着下一步棋该如何走，半晌方道：“你觉得这个吴家九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比起吴家的大姑娘……”
话不用再往下说，吴家大姑娘已算是贵女里面的奇葩，若不是后面顶着个吴家的身份，又是皇上的亲外甥女，只怕赫连家也就容得下她了，如今，哎，不管是谁动的手，这事也是没办法的事。
焦大娘目光平视着老太爷的棋盘，平整着声间说道：“在我看来，吴家九姑娘是个少有的聪明人。”
聪明人，可以有很多含义，与聪明人为伍，既是既是快乐的，也是头痛的，单看这个聪明人的尺度放到了哪里，聪明人既可以成为智者，亦可以成为愚者，智者不惑，愚者可惜，但愿……
赫连老将军没有多说，只点头道：“回头你多盯着些吧，明天回门的事，既是她身子不好，你就把东西打点好，带着她身边的婆子一块去府里秉明了原由就回来。”
芳馨园里送走了焦大娘，雨桐和兰朵、兰心都皱起了眉头，说的好听是让姑娘少操劳。什么府里人多杂乱的，哪个世家大族的府里不是下人成群，主子成堆的，就是皇宫里面，那伺候的下人也比主子要多不少呢，嫌弃人多，只寻那平民之家，下人也没有，只一家四五口人就是了。
雨桐有些不满意的说道：“奶奶，瞧着将军府这意思，莫不是把咱们禁在这个院子里了？”
兰朵和兰心也是一脸担忧的看着吴情。
袁妈妈进来的时候正好听了这话，却不如几人表现的那般着急，因为彼此的目的不同，在袁妈妈看来，刚才吴情的反应极为机智，如今将军不在府里，她们又是初初进门，对府里更是什么都不不清楚，要说这样的大户人家里面没有什么龌龊事，袁妈妈是打死也不信的，别说是主子，就是下人也是盘根错节的关系，所以男人不在，只凭九姑娘自己与府里的人多接触，确实没什么好处，身边没有个熟悉府里内情的人提点，又不知道将军在府里与谁交好一些，与谁关系差一些，三房之间可有矛盾，矛盾的纠结点又在哪，这些都是两眼一摸黑，再加上府里管家的二夫人跟这个焦大娘都不是简单的角色，九姑娘作为将军府长房嫡孙的正妻，这个身份应该也会引起有心人的忌惮，所以现在吴情最好的处置方法就是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
袁妈妈笑着上前说道：“奶奶刚才仔细听没，焦大娘在奶奶跟前可是没称奴婢，而是以‘我’为称，奶奶可知这里面的缘由？”
吴情其实在这上面到不是多苛刻的，不过在古代的时间长了，自然也融入进来，听了袁妈妈的话，也不急着回答，只笑看着十五道：“十五可知妈妈的意思。”
十五撇了撇嘴，眼在吴情身边五、六年了，这点事还能难倒她，不满意的说道：“奶奶这不是考我呢吗，想必那焦大娘跟我是一样的身份呗。”
十五也是没有卖身契的，可是对吴情又是极忠心的，想来焦大娘也与十五的情况类似。
袁妈妈乐得点了点头，道：“奴婢刚才跟焦大娘提了，关于明天回门的事。”
兰朵急着问道：“妈妈，那婆子怎么说，不会是想让姑娘自己回门吧。”
雨桐到是谨慎的多，思索片刻摇了摇头，道：“奶奶刚才说头痛，想必焦大娘回了老太爷，老太爷没准就会让奶奶在府里多休养，回门的事，只怕打理了东西，再派两个体面的人跟着就是。”而这体面的人，自然是主子跟前得脸的婆子，那么可想而知，接了这个任务的一定有焦大娘，那么自己这边奶奶会打发谁跟着去呢？
只是雨桐还没来得及问出答案，小丫头就在门口又道：“回奶奶，姨娘们过来了。”
吴情有些沮丧的瞧了袁妈妈一眼，郁闷道：“老太爷的意思，不就是想把我禁在院子里吗，怎么还让这几个姨娘上门了。”
袁妈妈一乐，笑着逗道：“奶奶难不成还被几个姨娘吓怕了，到底她们都是妾室，比下人高不到哪去，奶奶可是占着正牌夫人的名头呢，老太爷虽说意思里不让奶奶出院子，或是少出院子，可是也没明说要禁了奶奶的足啊。”
雨桐也笑道：“可不是吗，老太爷可是说了句奶奶贤良淑德，让奶奶在家给将军逢制衣裳呢。”
吴情哼了一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请姨娘们进来吧。”
袁妈妈瞧着吴情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失笑道：“奶奶也不必太把她们当回事了，将军走了，这边院子里奶奶就是最大的主子，姨娘们想见见奶奶是想来打探虚实的，奶奶若是不耐烦见她们，只赏了东西打发了就是。”
十五到是猜到了一些吴情的心思，小声嘀咕道：“奶奶越大越变的婆妈起来，到没有了以前的爽利。”
吴情一噎，十五这话到是真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也有所顾忌了，生活的不那么随意了，不会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就算是惹下多大的祸事也不怕没人给她收拾烂摊子了，心理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回京这两年压了她的棱角，再加上静慈师太一直没有消息，玉颜昭那里她也回报不了什么，因此就想着少给他添麻烦，尽量不去求助他，也许就是因为这种种的顾忌，到让自己变的缩头缩尾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