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十五带来的消息应了袁妈妈的猜测,松了一口气,抚着胸口,双掌合十道:“好在将军还没糊涂透顶,想来也是军情紧急,将军连洞房的时间都没有了,这样,十五,明儿一早拿几个银钱撒出去,只让人传出去,将军为了顾及营州百姓安危,新婚之夜洞房都没来得及入就与幕僚商量起了制敌之策,吴家九姑娘深明大义,体贴将军为国为民,非但半分抱怨皆无,更是连夜洗手做羹汤,慰问将军及幕僚,并助将军凯旋而归。”
扑哧……
吴情笑道:“妈妈都能编话本子了,要是照妈妈这意思要不要我这会就着了衣衫亲自去大厨房做一锅汤给将军送去才能把这个佳话传开啊?”语气里充满了打趣的成分。
袁妈妈知道吴情是逗她,笑道:“姑娘要是真能动弹得了,老奴就陪着姑娘去一趟也没什么,若是动弹不得,少不得老奴亲自劳动一番了。”
吴情见袁妈妈似要真的上手,忙劝道:“妈妈这又何必,将军不在,咱们的日子才轻闲啊!”
袁妈妈笑道:“姑娘,这番做下来,咱们才能真正的清闲到将军回来,不然啊,只怕咱们院子等到将军回来的时候就成了荒院喽。”
国公府的下人都是踩低捧高的,这将军府里又能好得了哪去。
十五也觉得袁妈妈的理论不错,不为别的,只为自己日子过的舒心,这事就值得做,赞同道:“我去给妈妈打下手。”
袁妈妈摆手道:“不用,我叫兰朵和兰心两丫头打下手就是,你在屋里伺候姑娘歇下吧。”
吴情有些无奈的看着袁妈妈去叫兰心和兰朵洗手做羹汤去了,自己歪靠在枕头上,叫了十五近前坐在自己边上,反正屋里也没别的人,小声说道:“玉哥哥送的那个匣子你带来没有?”
十五点了点头,道:“东西都收拾出来了,用姑娘的梳妆匣子装了。”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拿了过来。
吴情到现在还没见到玉颜昭送的什么东西呢,这会见十五都装到了梳妆匣子里笑道:“玉哥哥又送了什么首饰?”
实在是大伙添妆的都是首饰,别的也没什么稀奇的了,不过对于那些敷衍人送的东西来说,吴情自然更喜欢这种真心实意的东西。
十五打开了梳妆匣子的最底部,整整齐齐的码着二十来颗蓝黑色带有金属光泽拇指大小南珠,小声说道:“奴婢以前听人说过这珍珠当中西珠不如东珠,东珠不如南珠,而南珠当中又以这样的色泽为最佳,听说这东西就是在市面上也是有价无市呢。”
吴情跟在静慈师太身边几年,再加上有国公府里华硕郡主的熏陶,自然对好东西也见过不少,也知道十五说的属实,不过她向来在首饰上不大在意,以清爽简便为好,笑着道:“既是喜欢,你就拿去几颗镶了首饰自己戴上就是。”
十五一听,嗤道:“姑娘最是寒碜人,回头玉帮主看到了还不把我给劈了。”
吴情也就是那么一说,十五比她还懒得打扮,若不是要伴在她身边不能失了一等丫头的身份,只怕头发只用一根发带束起才最是舒服呢。
打了个哈欠,才道:“小心收起来吧,咱们一时半会的也用不上,我累了,先睡了。”
吴情这边睡个好觉,袁妈妈果然就带着兰心兰朵寻问了大厨房的位置,花了些银子,才借得大厨房留着的灶口使,熬了一锅热汤,亲自带着兰心、兰朵送到了外书房去,却是极有规矩的守在了院外,只把东西递给了门口候着的小厮。
重楼得了信也出来看看,捧得汤罐进书房的时候,赫连池见了东西笑道:“府里的大厨房什么时候这般体贴了。”
重楼瞧了瞧赫连轩的眼色,压着笑,道:“这是吴家九姑娘跟前的妈妈送来的,说是将军明儿早起程,她们姑娘敬佩将军一心报国,舍弃儿女私情,亲自炖了汤品,就当是给将军壮行,祝将军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扑,赫连池向来自主惯了,这会已舀了汤进嘴,听了重楼难得感性的话,尤其这番话的出处还是那位新进府就被冷落在新房的吴家九姑娘,赫连池忍不住把到嘴的汤喷了出来。
“汤就那么好喝?”赫连轩浑不在意的问道。
赫连池摇了摇头,他压根就没咽进去,只是刚进嘴就喷了。
赫连轩抬眼打量了一下汤罐,一字一顿的道:“重楼,二爷喜欢,就都给了二爷吧。”
呃,这意思,就是让赫连池都享受了,赫连池瞧了瞧那个汤罐,咽了咽口水,貌似有些多啊,老大的怒气转到他身上了,不过话说回来,这吴家的九姑娘也太不识趣了,将军出征,哪有用汤水践行的,难怪老大不喜。
赫连池争取道:“大哥,你看吧,这是小嫂子给你炖的,总不好弟弟一个人享受,回头小嫂子问起来,弟弟也不好交待不是。”
赫连轩眉头一皱,哼道:“什么大嫂子、小嫂子,既是践行的,你喝了就是。”
赫连池还没反应过来,重楼已是在一旁重重的踩了他一脚,赫连池嗷的一声叫了起来,怒目而视,道:“重楼,你真当二爷好脾气?”
重楼连连摇头,摆着手道:“小的可没这个意思,二爷不是想跟着将军出征吗,将军的意思是让二爷把这践行的汤喝了,明天就带着将军出征了。”
赫连池一脸惊喜的表情看着赫连轩,他可是磨了有些日子了,只当大哥没有心思答应呢,却没成想峰回路转了,见大哥没理他,重楼这小子又一个劲的给他使眼色,赫连池心想着重楼跟了大哥多年,最是能揣摩大哥的心思,想来是猜对了,脸上的笑意更甚,这会瞧着重楼就跟瞧见一朵盛开的牡丹花似的,直泛着星星。
二话不说上前拿过汤罐就喝了起来。
“二爷,烫……”重楼话没喊完,就瞧见赫连池被烫的原地直蹦脚,还不敢放下汤罐的样子,甚是滑稽可笑,只是这会儿笑出来,只怕二爷又要没脸,这才强忍着笑意要往书房外面退去,不然一会他要是忍不住了,那后果也是很严重的。
只是重楼往出退的时候,眼角的余光也捕捉到了将军抽搐的嘴角,还有那几疑颤抖的肩部,嗯,不错,出发之前能拿二爷寻个乐子,吴家九姑娘这个汤送的真是不错。
正所谓几家欢喜几家愁,这边重楼只当寻了个新乐子,躲在阴影处偷笑的时候,赫连轩的几房姨娘却是三三两两的凑到了一处,计划着如何应对正牌夫人的刁难。
八位姨娘难得的心齐凑到了一处,虽然将军对她们没有格外偏袒的,可是也正因为这样,更让她们都憋着劲儿想早一步为将军诞下子嗣,更何况将军府里又没有正牌夫人,若是谁能先诞下子嗣,别管是不是庶子,就冲着占着将军骨肉这一点,就足以让自己在这后院当中独领风骚,若是将军再晚娶几年正室,庶子长大了,嫡子还是个小毛孩子,可想而知,这个庶子的生活也不会差了哪去,到底是将军第一个孩子,必会格外怜惜一下。
这样的想法,不是一个两个会有,只怕在坐的八个人都憋着这股劲儿,只是不论进府早的,还是晚的,直到现在也没人为将军诞下子嗣,而如今将军又娶了如花似貌的正室进府,未雨绸缪,八个人自然不甘心坐以待弊,至少打听出正室夫人的性情再说,不管宠爱与否,好歹知道了正室的性子,自己在后院也好自处不是。
只是这一个接一个的丫头送回来的消息先是让姨娘们欣喜若狂,然后又见正室夫人打发人送了汤水,而将军竟没让人退回去,顿时间刚才的气焰又都歇了下去。
风姨娘就像她的性子一样,风风火火,快刀斩乱麻的性子,最是沉不住气,这样的人也最摆弄,只要装好了枪,她就自动能把炮放出去。
这会沮丧着脸,道:“各位姐妹,你们觉得将军这态度到底是什么意思,眼看着明天将军就要出征了,夫人今天晚上进了门,将军这一去至少也要个一年半载的,这府里虽说有老太爷坐阵,可是咱们都是将军的妾室,夫人若是想为难咱们,发落咱们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没准等将军回来的时候,咱们早就不知道被卖到何处了。”
风姨娘的资历浅,再加上定北将军又是性情冷的,若想让将军顾着情份,只怕是奢望,因上她的担心最盛。
雪姨娘最是清高,常把自己想像成雪一般的冰清玉洁,因此爱穿白色的衣服,这会也是着了白色绣着缠枝梅花的纱衣,轻转着手里的茶碗,不在意的说道:“将军的性子,姐妹们自是清楚不过了,不说常情与否,却也不会亏待了谁去,虽然姐妹们的宠幸都是差不多的,可是咱们的用度也不差什么,说起来,若是能在将军府里安度晚年,哪怕没有将军的宠爱,咱们也不惧什么的,总比被人当作玩物卖来卖去的好。”
雪姨娘的清高也是有些资本的,与在坐的不同,她的娘家也算的是上小官,只是天子一怒,在冯家倒的时候受了牵连,充作官奴,原本的官家小姐,就这般入了奴籍,后来被人赎了出来,在一次宴会中被送给了定北将军做暖床之用。
“雪姨娘的愿望到是简单,只是也要看看咱们新来的将军夫人是不是个能容人的,就凭今晚这样的手段,若是将军夫人不是个能容人的,只怕雪姨娘这般的想法也只能是个奢望吧。”月姨娘慢慢的剔着自己的兰花玉指,似笑非笑的觑着雪姨娘说道。
她能被将军带回府里,就是因为将军曾赞她春葱玉指如兰花,三寸金莲似元宝。云袖轻摆招蝶舞,纤腰慢拧飘丝绦。与府里的几个姨娘比起来,她就更注重手指的保养,以前买的人曾专门找人训练过她,让她知道了一个女人的玉手不只是能看着赏心悦目,更能在房事上增加情趣,想着将军每每壮硕的身子在她的身体里徜徉驰骋,她就有些心猿意马,每每自己的小手都能助将军攀上更高的峰顶,让将军留涟她身子的同时,也不吝惜赞她的玉手。
风姨娘却是最看不惯月姨娘这般风骚妩媚的样子,因为几个姨娘都住在一个院子里,说白了这个院子就是给将军的姨娘们分派的,好方便将军随意挑选哪个姨娘陪睡。
不过这样的方便,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自然是大家的希望都是均等的,将军过来的时辰都是有数的,到时候各个姨娘都打扮出自己最得体的一面立在自己的门口,将军若是喜欢哪个,就进哪个的屋子。
坏处则上院子虽然不小,可是架不住有人有心,月姨娘就是这个有心人。
每每将军到她房里的时候,那思春的叫声就像是受了什么样的刑罚一般,不知羞耻,虽然是姨娘,可是风姨娘却是极不为耻这样的行为的。
琴姨娘香腮染赤,耳坠明珠直摇曳。云鬓浸墨,头插步摇要飞翔。轻轻扶了扶头上的步摇,这是有一次伺候了将军之后,将军打发人送过来的,说是极配她的颜色,也成了她在几位姨娘中炫耀的本钱,听着风花雪月四位姨娘的议论,瞧了眼几人当中年纪微长的画姨娘,画姨娘最大的资本就是那回眸一笑,万般风情绕眉梢。随着年纪的增长,非但没减了那份风情,反倒让她的眉眼更加的耐人寻味起来,想来这也是将军没有厌烦她的原因。
低眉暗转,轻启珠唇笑道:“画姐姐,姐妹当中以你最长,咱们都是没见过多少世面,没经过大事的,不比画姐姐还跟将军在北边呆过,虽说画姐姐不必担忧夫人的性子,就是之前的夫人进府,也没有为难了画姐姐去,只是咱们姐妹一处相处几年,画姐姐总要给指出一条明路方好。”
琴姨娘此话一出,到是把屋里众位姨娘的视线都转了过来,目光切切,书姨娘佩环微颤。轻挪莲步,走到了琴画姨娘的身侧笑道:“画姐姐自来在将军心理占着不同的份量,咱们姐妹平日亦不敢与画姐姐争风,但请画姐姐看在姐妹们以往还算尊重的份上,给大家出个主意才是。”
琪姨娘嘴角轻含笑,淡眉如秋水,慢慢的扫过了书姨娘,调笑道:“书姨娘这话说的怪了,画姐姐就算是资历深一些,可身份却是与咱们相同的,就是将军平日多重待一些,也没亏了咱们姐妹,这会儿书姨娘跟琴姨娘偏偏推了画姐姐出来,莫非……”眼里似笑非笑的划到了琴姨娘和书姨娘的脸上,帕子捂住的嘴边也是带着不明所以的意思。
琴姨娘和书姨娘一时间有些下不来脸面,两人原想推了画姨娘出去去试探新夫人的火力的,却不想被琪姨娘给破坏了,虽说谁也不是傻子,可是有些事,压在心理跟点明了完全就不是一个样子,风花雪月四个姨娘瞧着几人的火药味,也实趣的闭上了嘴巴,枪打出头鸟,她们可没有画姨娘的靠山。
画姨娘只瞧着三位姨娘打了机锋,才慢慢的开口道:“众位妹妹也别过多扰了心神,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几位妹妹不做什么错事,咱们光明正大的伺候将军,想来夫人出身国公府,也是深明大义的,自不会为难了咱们去。”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又没得罪新来的夫人,还能安抚屋里心气不坚定的姨娘,琴姨娘和书姨娘率先起身道:“姐姐既是这般说,想来明儿早还得给夫人请安,那咱们姐妹就先告退了。”
说完甩了帕子转身就走了出去。
风花雪月四位姨娘也忙忙的从坐位上起来,纷纷告辞了,这会儿都大半夜了,明儿还得早起,过惯了没有主母,将军也不为难的日子,这突然间要早起,还真有些不适应。
“画姐姐,咱们真的就这般坐以待弊呢?”待众人都出去了,棋姨娘却是纹丝未动,目光定定的瞧着画姨娘。
画姨娘嘴角的笑意这才加深一些,拍了拍棋姨娘的手道:“别紧张,你想想之前那位夫人的性子,再想想吴家出嫁了的姑娘的性子,除了刁蛮娇憨一些,可曾听过哪个吴家姑娘真的做下什么了不得的事去,再说咱们都是一心伺候将军,并无攀比心思,又没有子嗣在跟前,有什么好怕的,再加上将军现在不在府,夫人就算是想为难咱们,只怕也没有由头,趁着将军不在的日子,咱们姐妹好好保养保养才是正经,等到将军回来了,也好努力得个孩子才是,到底将来还是能防老的。”
棋姨娘一想也是,还是画姨娘想的长远,松了心气,认同道:“姐姐就是比咱们看的长远,有了姐姐这话,我也能放下心来,明儿咱们早些给夫人请安才是正经。”
“好妹妹,将军早就说过,咱们只要守着本分,不论将来谁进府,都不会为难咱们,咱们只要相信将军就好。”画姨娘最后这句话,既像是在安慰棋姨娘,亦像是在安慰自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