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砚仿佛才发现唐一鸣的存在一样,目光在他身上来回扫了几圈,似笑非笑,揶揄道:"本将军还道是谁呢?原来是唐大人!"
这一句"唐大人"似狠狠地抽在唐一鸣的脸上一样,火辣辣地疼,多么讽刺?不叫"岳父大人"就算了,还叫"唐大人",他怎会不知,他的身份在高贵的夏侯府连"唐小人"都算不上?
唐诗看着父亲红一阵白一阵的脸,强忍住笑意,对夏侯砚道:"我们进去吧!"
夏侯砚旁若无人,唇角一弯,"好!"
唐一鸣见夏侯砚要走,心下一急,那他今天不是白来一趟?反正唐诗这个丫头也不上道,现在真神来了,不如直接求助于真神,暗示他唐诗如今是公主,不是以前默默无闻的县令之女了,夏侯府娶了公主,总应该做出些表示,何况提拔他,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这样好的机会,岂能轻易放弃?唐一鸣主意已定,当即道:"少将军!"
唐一鸣的声音让夏侯砚停下了脚步,缓缓转身,漫不经心道:"唐大人何事?"
又是一记耳光狠狠打在唐一鸣的脸上,不过他看到夏侯砚冷毅的眉峰,不悦的眼神,他天生的谄媚又不知不觉升腾了起来,忙笑道:"下官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只是…"他四周看了看,两个女儿都在面前,一个父亲的尊严还是维持的。
夏侯砚却似乎根本不知道唐一鸣在顾忌什么,冷声道:"如果唐大人没什么事情的话,本将军就不远送了!"
这样赤果果的逐客令,只要是个人都听得出来,只是唐一鸣岂肯无功而返?进一趟夏侯府不容易啊,见一趟真神更不容易,侯门似海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只得弯下了腰身,"少将军,借一步说话!"
夏侯砚淡淡一笑,"唐大人有事直说,这里又没有外人,再说,本将军很忙,没有什么时间陪唐大人闲聊了!"
唐一鸣的心仿佛被狠狠击打了一拳,脸成了猪肝色,真神都开始赶人了,他却只能赖着不走,而且他毫不犹豫地相信,若不是真神顾忌名门公子的气度,早就直接派人把他驱逐出去了,他这个岳父真是一点面子都没有,好不容易见到女婿了,却连要请他进去坐一坐的意思都没有,颜面何在?
唐一鸣尴尬咳嗽了两声,见唐诗丝毫没有为自己出面的意思,只得道:"如今我家阿诗的身份不同往昔,这…"他故意留了半句,他相信少将军绝对懂他的意思,话何必要说的那么明呢?
让他失望的是,少将军眼神依然平静,没有恍然大悟的模样,唐一鸣狠下一条心,苦思冥想到底如何开口,才能显得冠冕堂皇理直气壮的时候,少将军的声音忽然响起,"不过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而已,唐大人不必为难!"
唐一鸣闻言,感动得眼泪鼻涕差点都一起流下来,自己误解人家了,这女婿真是太善解人意了,比起唐诗那个死丫头,懂事多了,看看,这才是高门公子的气度,本就是举手之劳,少将军这是答应的前奏!
唐一鸣激动得语无伦次,之前还埋怨人家眼高于顶,终于明白真神好见,小鬼难缠的道理了,原来在夏侯府也是一样的,"是,是,是,少将军说的是!"此刻,翁婿之间的关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默契!
唐诗看着阿砚嘴角不明的捉狭笑意,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卖什么关子,不过只是静静看着,看父亲如何继续表演!
唐雅看见姐夫线条冷酷的时候,本已觉得是此人只应天上有,此时一笑,她只觉眼前瞬时春暖花开,天地间什么都没有了,仅剩下他魅惑众生的笑!
夏侯砚看着唐一鸣充满期待的眼神,心都快要从胸腔蹦出来的模样,眉毛一挑,勾唇轻笑,手忽然伸到唐一鸣面前,揶揄道:"唐大人说的对,今日阿诗的身份的确不同往昔,辛苦唐大人不辞辛劳亲自送上门来,本将军替夫人谢过了!"
真是莫名其妙,唐一鸣立即愣了,脸上的笑容僵了一僵,这是什么意思?少将军找他要什么?他是来要官的,难道少将军的意思是暗示他送钱?不会吧?
想归想,他可不敢说出来,现在少将军是他的衣食父母,他能不能当上大官就全看人家的意思,嗫嚅道:"不知道少将军指的是…?"
唐诗也奇怪地看着夏侯砚,他到底找父亲要什么?
夏侯砚嘴角的弧度渐渐变大,淡淡笑道:"前些日子,唐大人不是不顾高龄,不畏烈日,不辞劳苦,寻找京郊里正和族长作证,立下凭据,要和阿诗断绝父女关系吗?今日不是上门送字据的吗?"
唐一鸣身子剧烈一震,心中的震惊无法言喻,像看见了鬼一样地看着夏侯砚,舌头开始打结,"这…这…"
夏侯砚的眸光渐渐变冷,换上了一副慑人的寒意,"其实本将军应该派人去取的,想不到唐大人如此贴心,居然送上门来了,如此却之不恭了!"
唐诗是何等聪明之人?瞬间就明白了事情的经过,若说之前她还有所顾忌,现在和父亲勉强维持的父女关系更是立即降到了冰点,真想大笑出声,父亲的无耻超出了人能接受的程度!
夏侯砚见唐一鸣睁大眼睛的惶恐模样,讥诮一笑,"从今以后,我的夫人和唐大人再没有任何关系,死生各安天命,京郊里正和族长皆可为证!"
唐一鸣顿时觉得天旋地转,这件他本以为做的极为隐秘的事情,哪知会尽数落入少将军眼中?可是他哪里舍得到手的鸭子飞了,慌忙解释,"少将军,这是一个误会,你听下官解释,事情不是这样的,这定是有人看下官的女儿嫁入贵府,心生嫉妒,诋毁下官,请少将军明察!"
此时他顾不得在府中演练了无数遍的,要在夏侯砚面前摆出岳父大人的威严气势了,只是他奇怪的是,这些事情少将军是怎么知道的?
夏侯砚眼含不屑,好心解释,语气带着嘲讽之意,"这京城发生的事情,还没有能瞒过我夏侯府的眼睛!"
唐一鸣霍然张大眼睛,知道自己根本无法抵赖,不敢看唐诗如霜的眼神,只能死撑到底,"这,这只是个误会,阿诗是下官的女儿,血浓于水,下官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灭绝人伦的事情,定是…"
"好了!"夏侯砚冷冷打断他的话,"既然唐大人已经立了字据,又有了证人证言,此事已定,再无更改!"
唐一鸣看见夏侯砚冰冷的眼神,求救的眼神看着唐诗,可是唐诗面无表情,看他的眼神,除了冷漠,除了疏离,还有一丝厌恶!
唐一鸣不甘心道:"无凭无据?少将军不可…"他正准备说"信口雌黄",可是看见少将军刀一样的目光,身子顿时矮了半截,后面的话也不由自主地缩了回去!
夏侯砚不屑一笑,连看都没有看他,"本将军的话就是证据!"
唐一鸣浑身一颤,以少将军的本事,这的确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何况人家还不是凭空捏造,还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事情,他全无胜算!
唐雅自从见到姐夫之后,满脑子都是发蒙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他们说的话她一句也没听进去,只是偶尔偷偷抬眸打量那玉树般的男子,只看一眼,便手足无措,一张小脸如同天边的晚霞一样红,心中暗叹,像姐姐这样嫁得这样的男子才算不枉此生啊!
"唐雅!"一个声音唤回了正在神游太虚的唐雅,茫然抬起头,"姐姐?"
唐诗见唐雅的目光花痴般的老是不自觉地看向身边的阿砚,警告道:"你今天在府中闹的事,我还没有跟你算账呢!"
唐雅一惊,看见姐姐如雪剑般的目光,慌忙低下头去,言辞无错,"雅儿知错了,请姐姐责罚!"
夏侯砚心下了然,淡淡一笑,"阿诗,你累了吧?我送你回去休息!"
夏侯砚握着唐诗的手转身离开,唐一鸣忽然用尽力气嘶对唐诗喊道:"堂堂夏侯府的少夫人,若是对父不孝,传了出去,这夏侯府的名声可都让你毁了!"
唐诗忽然转身,看着唐一鸣狰狞不甘的脸,一字一顿道:"我宁愿做不孝的人,也不愿有你这样无耻的父亲!"
夏侯砚冷冷盯着唐一鸣,目光肃杀,"你听着,她是我夏侯府少夫人,已经和你唐家没有任何关系,你若是再敢对我夫人出言不敬…"
夏侯砚眸光一动,左右侍卫刀剑立即出鞘,寒光骤起,金属摩擦的铿锵冷硬声吓得唐一鸣和唐雅后背发寒,腿脚发软,哪见过这阵仗啊?
夏侯砚冷声道:"都给我听着,若是再让本将军看到不该出现的人,就立即放箭,杀无赦!"
"是,少将军!"左右齐喝一声,威严遒劲,目光冷肃,吓得唐一鸣和唐雅忙不迭地往外跑,生怕跑慢了一步,夏侯砚会毫不犹豫地命令侍卫们杀了他们。
唐一鸣真是悔不当初,偷鸡不成蚀把米,几乎满盘皆输,可唐雅却怎么也忘不掉姐夫那样的绝世美男子,一眼便是沁心入骨!
厢房。
夏侯砚将唐诗紧紧抱在怀里,轻嗅她发香,目光中有深深爱怜,又有淡淡痛楚,"好了,都过去了!"
唐诗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并不难过,她早就知道父亲的善于钻营,无孔不入,唯利是图,本身就是一条变色龙,可是她倒是真不知道,父亲背后还做出过这样不知廉耻的举动。
见夏侯府失势,怕被牵连,以为闻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迫不及待地断绝和自己的关系,后来又听说自己是公主,见夏侯府重新崛起,又找上门来,装作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若无其事,又是想把唐雅嫁给浩远哥哥,又是暗示应该提拔他。
有这样的父亲,一直是唐诗不能释怀的事情,如今终于彻底断绝关系了,唐诗只觉得如释重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