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砚看着一旁被吓到的倩然,想起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阿诗,"娘,虽然你一直不喜欢阿诗,对她诸多偏见,可她是真心把倩然当做妹妹一样维护,你有没有想过,若不是阿诗,现在倩然会怎么样?不指望你感激,却想不到你会这样给她致命的伤害!"
夏侯倩然看娘如此难过,心中不忍,"哥,娘也有娘的苦衷,你就不要再责备娘了!"看着娘受伤无力的神情,心疼道:"娘,也许是个女孩也说不定,不必太过忧虑!"虽然她也觉得打掉嫂嫂肚子里的孩子太过残忍,可是娘的担忧也不无道理,现在看娘和哥哥闹得这么僵,只能劝和!
夏侯砚想起现在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阿诗,经历了怎样的痛楚和行动,心就一阵阵抽痛,一句一顿道:"我再说一次,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这个孩子是我的,请娘不要再胡乱揣测,若是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也无法预料我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娘如果真把我当儿子看的话,就不要一次又一次地伤害我的妻子!"
有下人匆匆跑来,"少将军,少夫人醒了!"
夏侯砚冷眼扫过娘,蓦然转身离开,留下一室的沉寂与心伤!
唐诗神色空茫地躺在床上,脸上浮现淡淡自嘲,原本以为婆婆终于开始接受自己了,谁知竟然以最残酷的方式毁了自己。
空气中仿佛还有血腥的味道,小秋在这里蹭来蹭去,唐诗吃力地伸出手摸摸它,曾经听人说过,动物比人敏感得多,人察觉不到的杀意和敌意,它却可以感觉到,今日总算是见识到了!
似乎是为了安慰唐诗,它把毛茸茸的头伸到唐诗脸上,唐诗艰难冲它微微一笑,示意自己还好,若不是它,这个尚未成形的孩子只怕已经离自己远去了!
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参见少将军!"
夏侯砚掀开帷帐,脸色的怒色尚未逝去,一把将唐诗抱在怀里,"都是我不好,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唐诗阖目微笑,"阿砚,我好痛!"
他紧紧地抱着唐诗,声音颤栗,"我知道,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人欺负你,包括娘!"
唐诗轻轻摇头,"我不怪她,我只是累了!"爱情败给了猜忌,她心服口服!
浑浑噩噩间,有苦涩的味道流入口中,唐诗缓缓笑开,毫无温度的脸上浮现一抹艳绝的微笑。
夏侯砚看着眼前染了血的锦被,双手不自觉发颤,"我能驰骋疆场,却保护不了我的女人和孩子,景焕已经告诉过我,可我没有想到娘会这样做!"他发颤的双手紧握成拳,声音低沉得不能自已,每说一句,呼吸都要凝滞一下!
唐诗看着他,泪水潸然滑落,苦涩的笑容停留在唇角,"送我回去!"
这满府锦绣,钟鼎之家蓦然让她觉得害怕,为了这孩子,她萌生了强烈的退意,这一路走来,有他在身边,她从来不觉得害怕,可是此时,真的累了,再也不想走下去!
夏侯砚手指颤栗,胸中似有浮云在翻腾,薄唇翕动,"对不起!"
唐诗强忍身体的痛楚,声音低迷,"阿砚,我从未背叛过你,别人不相信我,我能理解,我也不在意,可那是你娘,你的至亲,我如何能不在意?我作为一个母亲,也只想好好保护自己的孩子,我想我们都需要静一静,让我回去好不好?"这个有着他们无数美好回忆的地方,忽然觉得如坠九天冰窖,再多待一刻,孩子就会离自己远去!
夏侯砚闻言,一向淡定的优雅不再,凤眸之中,有着彻骨的紧张与歉然,紧紧握着唐诗的手,不愿放开!
云姨见小姐神色虚弱而决绝,出言劝道:"少将军,太医说小姐受了刺激,情绪不稳,依奴婢看,还是先回谢府去,等小姐情绪平静下来,再做打算!"
夏侯砚仿佛没有听到,心不断下沉,手指扣入掌心,却感觉不到疼,面对阿诗期翼的目光,良久终于艰难吐出一个字,"好!"
许嬷嬷道:"夫人,少将军送少夫人去建威将军府了!"
夏侯夫人一言不发,表情迷茫,她没有做错什么,可是为什么换来的全是指责?儿子的盛怒,丈夫的不悦,仅有一个倩然在身边无力的安慰她,心底有一种深深的悲凉油然而生!
许嬷嬷见状,蓦然跪在夫人面前,"都是奴婢的错,奴婢办事不力,请夫人责罚!"
夏侯夫人苦笑一声,"这怪不得你,人算不如天算,也许是天意如此,那个孩子命不该绝,也许倩然说的对,是个女孩也说不定!"女孩和男孩的意义大不同,这一点,夏侯夫人比谁都清楚,如果是个女孩,她也不想纠结了,今日这样一闹,谁都累了!
许嬷嬷欲言又止,夏侯夫人声音暗沉,"在我面前还有什么话是不便说的?但说无妨!"
许嬷嬷沉思良久,"少将军把少夫人送到谢家去了,今日少将军和夫人闹得这样僵,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母子哪有隔夜仇啊,得想个办法才行!"
夏侯夫人眼中满是深深失望,这件事,让她性格里面脆弱的一面充分暴露出来,自嘲一笑,"能有什么办法?事情已经做了,还能挽回不成?为了唐诗,儿子与我翻脸,元帅也认为我做的太过,没有一个人体会我的苦心!"
许嬷嬷沉吟片刻,道:"少将军的心一直都在少夫人身上,夫人何不想想办法转移他的注意力?"
夏侯夫人知道许嬷嬷要说什么,无力挥挥手,"夏侯家族旁系侧系无数,可嫡系长房就阿砚这一个长子,我和他提过好几次了,多纳几房妾室,为夏侯府开枝散叶,可他都以公务繁忙为由拒绝,他房里的事,我怎么能强迫?"
许嬷嬷道:"以前是不知道少将军到底喜欢什么类型,如今知道了,我们何不按照少夫人的标准去挑?"
夏侯夫人眼眸微动,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若是阿砚的心不全在唐诗身上,也就不会和她这样对立了,她和阿砚的关系也会好转许多,可心下依然觉得忐忑,"这有用吗?"
许嬷嬷劝道:"不试怎么知道?只要少将军的心不全系在少夫人身上,在少将军看来,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自然看的重要,若是以后还有别的孩子,注意力分散了,也就不会过于在意了,夫人再对他晓之以情,终究是血浓于水,少将军迟早会体会夫人一片苦心!"
"少将军,少夫人已经睡下了!"云姨无奈对夏侯少将军道。
看着少将军失望的眼神,她暗自摇头,自从回到谢府之后,少将军一天三次来到谢府想见小姐,可无奈小姐被伤得太重,终日躲在房中,抱着小秋自言自语,什么人也不想见,连以前日盼夜盼的夫君也不想见!
小姐这样聪明的女人,对夏侯夫人全无戒心,真心当做娘一样尊敬,谁知道夏侯夫人背地里竟然是这样的打算,雅霜等人只道夏侯夫人不喜欢小姐,连带着对孩子也不喜欢!
可云姨知道事情绝没有这么简单,试探了小姐好几次,终于隐隐约约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原来夏侯夫人怀疑这个孩子不是少将军的,云姨心中万分后悔,只恨自己当初没有坚持陪着小姐去边关,也许她去了,这些意外都不会发生!
她深知小姐一向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怎么可能和那个什么世子有染?可是只有深入了解小姐的人才知道小姐的性子,换了别人,谁会知道?让云姨欣慰的是,少将军始终坚信,少将军从未怀疑。
小姐不怀疑少将军的深情,可面对自己视若母亲的人的伤害,小姐是不想再冒这个险了,这孩子也禁不起再一次的折腾了!
夏侯砚无奈一叹,"好吧,好好照顾她,我明日再来看她!"
唐诗站在窗幔之后,看着他颀长孤绝的身影渐渐消失,心底深处一阵阵不知名的痛楚不断翻涌!
云姨进来,"小姐为什么不想见少将军?"
唐诗只是微笑,"见了又怎么样?我想静一静!"
她没有将这件事的原委告诉舅母,怕舅母担心,只说怀孕之后,越发思念娘家,在获得婆婆的许可之后,回娘家安胎。
谢夫人虽觉不对劲,可无奈怎么问,唐诗都是三缄其口,猜测可能是和少将军吵架了,便劝道,年轻夫妻没有几个不拌嘴的,漫长一生,怎么能一直蜜里调油的过下去?潮涨潮落,云卷云舒,起起落落,是常有的事情,只能劝着唐诗把心放宽些,年轻人闹一阵子也就过了!
唐诗只含笑称是,并不反驳,怎能告知舅母是婆婆怀疑自己腹中血脉的纯正,宁缺毋滥地要除去?
谢夫人虽不知情,谢浩远倒是看出了端倪,调侃道:"终日愁眉苦脸的,小心生一个林黛玉出来!"
唐诗想笑,却笑不出来,只是抱着小秋,沉默不语!
谢浩远忽然一脸神秘道:"怎么样?名门比你想象的残酷多了吧?"
唐诗收回所有的酸涩与苦楚,表现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淡淡笑道:"我不回谢府,你说我女生外向,嫁出去了就成了别人的人,我回来,你又冷嘲热讽,让我片刻不得安生,你说我到底是回来还是不回来?"
谢浩远才不上当,声音微扬,"你以为这是乡下,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女人出嫁之后,除非娘家派人来接,还要征得婆婆的同意才能回去,你也是大家闺秀,不会连这个规矩都不知道,所以呢,若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怎么可能有随意回娘家的自由?这京中名门,更没有怀孕的儿媳回娘家住的道理,你以为夏侯府不要颜面?"他忽然压低了声音,戏谑道:"你莫不是被夏侯府退回来了吧?"
唐诗知道瞒不过这个聪明过人的表哥,又不想多说,只戏谑道:"算是吧,若我真被退回来了,以后就要靠舅母和表哥养我一辈子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