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是以为自己是会对流失的时间和往事习惯的。不管在哪里,碰到谁。以什么样的方式结束。
十七楼的特殊病房,伊馗恢复的很好,当夏渔叶推着佑泽洋走进病房的时候,伊如雪的目光依旧是强烈的仇视,伊如影站在床前,阳光里只有他清冷的倒影,该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每天活在煎熬和矛盾里,但是对于渔叶,他始终是心存愧疚,因为他对她隐瞒了真相,为了保护自己的母亲,他没有告诉她,车祸的真相,但他相信另一件事情真的与母亲无关,只是现在父亲已经认定了这件事是母亲的预谋,如果不是风逸辰的警告,母亲也许还会对渔叶做出更多离奇的事情。
僵持的气氛有些缓和,当伊馗看到夏渔叶推着佑泽洋进来的时候,慈祥地露出了欣慰而惊喜的目光,声音因为激动有些难以抵制的颤抖:"渔叶...泽洋,你们来啦..."
佑泽洋目光一凛,看着这个陌生的男人,而他就是他的亲生父亲,DNA已经签定过,百分之九十九准确无误。夏渔叶的双手仿若无意地放在佑泽洋的肩上,她相信哥哥会处理所有的事情。
"爸爸,哥哥来看你了。"夏渔叶淡淡地微笑,他们之前好像在谈事情,病房的气氛格外的压抑和一股莫名的火药味。
伊如雪不屑地看他们一眼,眼角闪过不甘和嫉愤。
伊馗怔怔地望着佑泽洋,神情复杂,他就是他和佑玲的孩子,长得真不错,有自己年轻时候的模样,和影也有六分像,这就是遗传的奇妙之处,当两的目光在空中相撞的时候,他知道这就是他的孩子,不需科学验证,当初也是他的疏忽,才会错认了渔叶拆散了他和影。
"谢谢你,渔叶。"伊馗略带脆弱和感动的目光看向夏渔叶,她淡淡一笑,"我下午还有事,哥,你等下可以自己回去吧?"
佑泽洋沉吟,夏渔叶看了看伊如影和伊如雪,然后走了出去,不久他们也跟着走了出来,门关上,伊如雪气极败坏的冲了上来,揪住她衬衫上的领子怒问道:"夏渔叶,你现在是不是很开心?"
"你说什么?"夏渔叶惊奇地看着她,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到她了。
突兀的,伊如雪的眼泪潸然泪下,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大喊大叫:"你这个坏人...你是不是一定要把我们家财产都夺去才甘心?狐狸精,跟你妈妈一样无耻,我不会让你的计谋得逞的..."
夏渔叶的手指冰凉,默默地看向伊如影,他眼底的光芒崩溃,笑容却脆弱而友善,"爸爸要跟妈妈离婚,离婚协议书已经签好,妈妈已经在家里整理东西准备离开。"
夏渔叶抬眼,她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以爸爸的脾气是不会原谅张芩的,夏渔叶愣愣地站着,愣由伊如雪揪住她的脖颈,她没有那么伟大,她可以不去告她,可以不去怪罪她,但是她无法阻止别人要做的事情。
只是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影这么脆弱无助的样子,以前的笑容再也不复存在,她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刽子手,深深地伤害了他。
终于伊如雪放开了双手,似要用一生的愤怒看她,然后大步地跑开了,夏渔叶依然沉默冰冷地站着,眼神深暗,她是冷血的吧,慢慢地闭上眼睛,装做若无其事的离开。
"渔叶。"伊如影的声音颤抖,孤寂的背影仿佛是遗世独立,他知道无论站在哪个角度,他都没有权力求她,但是他不能什么都不做,看着这个家就散了,而这是他唯一能做的。
夏渔叶身体僵住,没有回头,只是等着他的下言,伊如影的黑瞳荡起温柔的波光,曾经他们也有过亲密无间的时候,只是时光不再,失去的再也无法挽回。
"我知道妈妈做错了很多事情,但做为一个母亲,她是合格的,她只是想守护自己的幸福..."
"影,我不会忘记你帮助过我的所有事情,我们还是最好的朋友不是吗?我知道该怎么做。这也是我答应你母亲的。"夏渔叶强自镇定,抽回凝滞的目光,离开。
她的心仿佛在瞬间迸裂,她做不了天使,也无法成为冷血的恶魔,也许这就是她的结局,站在天堂和地狱的边境摇晃,终有一天,会掉到中间的悬崖,万劫不复。
上午的公交车乘客不是很多,夏渔叶挑了一个窗口的位置坐下,手机的铃声突然打扰了她沉静的思索。
"喂?我是夏渔叶。"夏渔叶深呼吸一口气,侧目眺望远方,平静道。
方颜安的声音听起来精神很不错,夏渔叶的胸口浅浅地窒住,意外她为什么会有她的电话号码,也许是风逸辰给她的吧。
"好的,我马上过来。"
夏渔叶提前两站跳下,走至最著名的婚纱馆,全幅的水晶玻璃构架,犹如童话里的幸福国度,这里是每个女孩所向往的地方,能来得起这里的新娘,都是拥有雄厚的财富和背景,因为这里的每一件婚纱都足够普通老百姓赚上半辈子,甚至一辈子也无法赠到的钱,而每一件婚纱从而不对外出租,只能买下。
红色的地毯,浪漫的氛围,热情周到的服务,当夏渔叶走进这家婚纱店的时候,立刻有人迎上来,她们的笑容是最标准的三米微笑,真诚灿烂,却又没有过多的职业性的恭维,让人不自觉地就会喜欢这里。
夏渔叶被导购员带到一个安静的房间。
面前的方颜安脸上扬溢着最幸福的笑容,头发轻巧的盘起来,脖子上的项链大而闪亮,方颜安兴奋地在她面前转了一个小圈,"渔叶你终于来了,快帮我看看!这件婚纱怎么样?"
"嗯,很漂亮。"夏渔叶露出恬静的笑容,她没有撒谎,方颜安本来就非常有气质,那件婚纱仿佛就是为她贴身打造的一样合身,能娶到一个又贤惠又美丽的女人,是风逸辰之幸。
"这就好,我也很喜欢。渔叶你陪我多挑选几件吧,人生唯一一次的婚礼,我一定要让它成为我最难忘的回忆。"方颜安快乐的表情溢于言表,每一个跳跃的细胞都在告诉她,他们即将要幸福地走进婚姻的礼堂,每一个女人在这一刻肯定都跟方颜安一样。
方颜安拉着夏渔叶的手,走向隔壁的房间,嘴角擒着一抹愉悦的兴味,边走边道:"辰,已经告诉你了吧,我打算邀请你做我们的伴娘,你会祝福我们的对吗?"
"当然,祝你们幸福。"夏渔叶突然发现自己刚才出神了几分,方颜安开心地露出满意的笑容,拉着她在一件小礼服前站住:"这是我为你选的伴娘服,怎么样?喜欢吗?"
那件小礼服很漂亮,漂亮到她的心底泛起疼痛的涟漪,刺目的光芒,这就是人生,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情,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给风逸辰当伴娘。那种感觉像是满怀着期盼的心,轻抚过飘落的枫叶,心慢慢冷却,只剩下沉默的妥协。她当然会祝福他们,她没有理由拒绝,也无法退却。
"渔叶,你去试试看,不合身的地方我让设计师帮你改。"方颜安已经把小礼服取下来,递给她,夏渔叶接过小礼服,走进试衣间,听到方颜安好像在跟谁打电话。
"你忙的话,就不用过来了,我让渔叶过来陪我呢?...嗯,下次我们再一起来吧,顺便拍婚纱照,我都已经选好了...哦,对了,我爸爸让你今晚到我们家一起吃晚饭...好,我们在这里等你..."
夏渔叶握住门栓的手稍稍僵住,然后镇静地推开门走出去,面前的夏渔叶,有种喧宾夺主的味道,尤其是他额头的那个水晶百合,雕刻的栩栩如生,也为这件礼服增色不少,而这件礼服本身就设计的非常好,流水似的线条,简单大方,又不失优雅高贵的部分。
方颜安有一刻失神,收起手中的手机,惊艳道:"渔叶,就这件吧,真的非常漂亮,我想到时候婚礼上那些男士们看到你,肯定会爱上你的,呵呵~!渔叶,有想过早一点结婚吗?"
"现在还太早了,我才二十二岁,现在我只想要好好地工作。"
"那就先找一个好男人谈恋爱吧,有空我帮你介绍一个,这么年轻的姑娘怎么能藏在这呢?"方颜安一边帮夏渔叶整理裙摆一边道,在婚礼前她不希望发生意外,也许看着自己喜欢的人走进礼堂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但是她只能选择这种方式,而保护自己的爱情。
夏渔叶失神地看向镜中的女人,粉色桃花面,陌生的连自己都快要认不出来了,她只希望做一个平凡的女子,简单的生活。看着镜的女人,那个越来越像另一个女人的脸,好像同时看到了她的痛苦和挣扎。
傍晚的夕阳照在巨大的玻璃上,风逸辰踩着簇拥的脚步进来,夏渔叶目眩了一下,有那么一刹那,她以为他是来接她的,既而露出自嘲的微笑。
风逸辰的目光在脸上停住,深深地凝视她,夕阳在他们之间划出如画的美景,他尊贵的像童话中的王子,她美丽的像破水而出的白天鹅。她总是以为自己是会对流失的时间和往事习惯的。不管在哪里,碰到谁。以什么样的方式结束。
但在他深邃暗烈的目光中,她依旧流露出失措和难过的神情。
"辰,你等我一下,我换好衣服就可以走。"方颜安把手中的百合放在桌子上,笑着走向换衣间。
芬芳的清香流动,时光慢慢地流淌,风逸辰走过来,在她也准备去换衣服的时候,风逸辰用力将她扯到自己的怀里,在她苍白的面颊上落下一个吻,不顾她惊异的表情在她耳边轻语,"今天你很漂亮。"
夏渔叶大力地推开她,瞪他一眼,他得意的露出狎意之笑,只是一个恶作剧而已,也能让她这么生气,夏渔叶转身走进换衣间,心里不断翻腾出咒骂的词语,她发誓,一定要远远地逃离他。
换好衣服,三人一起走出婚纱店,瞳为他们打开车门,方颜安介意先送夏渔叶回家,但是被她拒绝了,她不想和他们呆在一起,那个压抑着人喘不过气来的地方,夏渔叶站在婚纱店门口,看着黑色的车子嚣张的离开,心荡起一阵纠结——
她无法阻止他的决定,夏渔叶甩甩头,她为什么要阻止他的决定,他跟谁结婚与她无关。
天色渐变,不禁下起了细雨,夏渔叶却不想回家,不知道哥哥和爸爸谈得怎么样了,其实他知道哥哥是和她一样渴望亲情的温暖的,只是为了她而拒绝伊家人而已,想到这夏渔叶的脚步轻松不少。
雨下得越来越大,因为没有带伞,夏渔叶只能找了一个地方避雨,可是雨却并没有停得意思,反而一阵比一阵大,冷冷的寒意让夏渔叶抱住了双肩,正在夏渔叶准备冲入雨帘,跑到前面的公交车站等车时,蓦地听到身后有人叫住她。
司天傲和一个女人从酒吧里出来,微笑地跟她打招呼,夏渔叶现在就是一家小有名气的酒吧门前。
"你先回去吧,宝贝。"司天傲轻吻了那女人的额头,眨眨眼道:"我今天有事,明天我再找你。"
女人傲慢地看了看夏渔叶道:"今天就先放过你了。"女人再次走进酒吧。
"你等我一下,我去把车开来。"司天傲对夏渔叶笑道,然后快速地冲入雨中,不一会就开着车子过来,"渔叶,上车吧。"
因为雨实在很大,司天傲的外套全都淋湿了,于是脱下来放到后车位,夏渔叶有些不好意思:"谢谢你,不然我想淋雨的那个肯定是我了。"
"举手之劳而已,听说辰要结婚了,这小子真不够意思说结婚就结婚,当初我还以为他会娶你呢。"司天傲因为只顾着开车并没有注意到夏渔叶的表情,"那天我去看影的父亲,你们的事我听说了,无论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司天傲笑着看她一眼,"不用感激我,我只是想问,现在我是不是有机会了,你看辰要结婚了,影,你应该不会和他死灰复燃吧,那我可要伤心死了!"
"你不是有那么多美女陪着吗,你怎么会伤心,如果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想我会被她们大卸八块!"夏渔叶也开玩笑道。
司天傲勾唇浅笑:"你还会开玩笑,说明还不是很严重,说吧,今晚我们去哪约会,首先声明我没有恶意的,我保证十点钟准时送你回家。"
看着司天傲认真的样子,夏渔叶忽然笑了,幸好她还有朋友,"那吃好晚饭,你可以陪我去一个地方吗?"
"好,那我们先找一个地方吃饭。"司天傲薄薄的唇角渐渐扬高。
其实司天傲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放荡不羁,他也有很内敛的一面,吃好晚饭,夏渔叶到花店买了一束鲜花,往沁晨的外婆家开去。
以前她经常到沁晨家玩,而沁晨的外婆对人总是很和善,对她更是好得没话说,简直把她当成了另一个孙女,现在外婆生病了她当然要去看望。
"这里是哪?"司天傲把车子停在一间平房前,这里是他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晚上也没有路灯,巷子小到只有两个人可以走,房子也矮得要命。
"我朋友的外婆家,你在车上等我吧。"夏渔叶打开车门,对司天傲道。
司天傲开了车门也走下来,坚持道:"我也要去。"
夏渔叶没有拦他,一起走进阴暗的屋子,沁晨看到夏渔叶的时候非常的开心,床上的老人睁开虚弱的双眼,对她微笑,夏渔叶微恍,病魔真是可怕的东西,原本那个精神的老人现在苍老的她几乎认不出来。
他们的家人也很客气地搬了凳子让他们坐下,因为司天傲的关系,大家都显得有些不自然,从他的穿着就可以看出他不是普通的人。
"沁晨,医生怎么说?"和外婆小聊了一会,看到她睡去,夏渔叶小声地问。
"基本已经没有办法了,听说只有上海的郑医生才有能力医治,可是她现在人在国外,我们根本请不动她,而且手术前后的费用将近八十万,我根本没有这么多的钱。"沁晨哭泣道,听到沁晨的话,夏渔叶的心里也酸酸的,又是钱的问题,如果她愿意她其实可以想办法借到八十万的,只是她不想再问风逸辰借,而她名下的那些产业全是爸爸的,其实沁晨也知道渔叶的为难,所以她才一直没有跟渔叶提这些事情而已。
她已经拖累渔叶了,说了也只是让渔叶担心而已,还不如不说。
"哪个郑医生?你们把她的联系方式给我,说不定我可以帮你们安排。"司天傲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夏渔叶沉然,虽然他们是朋友可是并不熟,而且之前还是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现在如果接受他的好意,她自己都会觉得有些说不过去,只是外婆的病不能拖了。
"谢谢你,司天傲。"夏渔叶感激地看着他,她一直都知道他本性不坏,"我会想办法还你钱的。"虽然现在她已经欠了不少的人情。
"叫我天傲!"司天傲再次强调,"其实你不用太感激,这些钱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朋友有事我当然要帮忙。"
"还是我来还吧,渔叶这么帮我们,我已经很感激了,怎么还能让渔叶帮我们家还钱呢。"沁晨破涕为笑,无论多么困难她都会把钱还了的。
沁晨的母亲也道:"是呀,谢谢你司先生,这钱我们一定会还的。"
"你们不用急着还钱,先治好外婆的病吧,钱随时都可以还。"司天傲说着看向夏渔叶,嘴角是狐狸似的笑容,如果说他借钱全是善心那是假的,这其中还是有点夹杂着借花献佛之意,风逸辰和伊如影用得不就是这一招嘛,如果夏渔叶觉得亏欠,那就亏欠吧。
司天傲送她到紫郡山庄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
"今天真的很感谢你,不然也许我现在还在那里躲雨。"夏渔叶再次道:"还有那八十万,对于普通的家庭来说,是一笔非常庞大的数字,谢谢你帮他们渡过了危机。"
"你已经谢了一晚上了,如果真的想谢我,改天请我吃饭。"司天傲抓住机会道,眸底闪过狡黠之色,夏渔叶浅浅一笑,"好,作为朋友我也应该请你。"
司天傲耸耸肩,他就知道会这样,她会急着跟他划清关系,司天傲把外套递给她,"虽然湿了,不过还是可以挡下一下雨。"
"再见。"夏渔叶推开车门下去,快速地没入夜色之中,然后便听到门关上的声音,司天傲启动车子,快乐地笑了笑,今天真的要感谢这场雨,让他遇见她。以前女人对他来说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一束鲜花,一个小礼物就能搞定,可是这些遇到夏渔叶,都成了废物。她要的是平等和尊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