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常洛此前确实对武学感兴趣，但也仅限于感兴趣，时常爱看些这方面的书籍，她爹不允许她练，她也就没再纠缠，只学了些防身的三脚猫功夫。可之前与潜蛇的几次交手让她意识到，她这些拳脚功夫远远不够看。若想能够保得自身的周全，她需得练好她的身手，用不着武功盖世，但也得不能随随便便叫人欺辱。
“我想学武，还请华小姐赐教。”
“别别别，你这大礼我可受不起。”华裳赶紧往旁边一闪，“我年岁还小，你这么拜我，折我的寿我告诉你。”
常洛无奈一笑，“那大小姐你教教我总成了吧？”
“不成不成。”
“为何？”
“我不会教人。”华裳揉揉额头，“跟你说，姑奶奶六岁开始习武，步步稳打稳扎到现在才练成这样的。你个半路出家的，要不是慧根极强，我可教不了。”
“那你瞧瞧我的慧根如何？”
“这得教的时候才看得出来。”华裳围着她转了一圈，“不过……你要真想学，我倒是有个好师傅可以推荐给你，而且你们二人肯定也认得。”
“谁？”
“裴钰。”
常洛听了这个名字倒也不意外，裴钰的功夫她在太学的那场先试中是看见了的，只是他们两个也不算熟，裴钰军中事务繁多，她随便去打扰，不太好吧？
“我与他打过些交道，不算熟悉。”
华裳一拍她的肩膀，“那怕什么？我跟他说。那厮鬼心眼儿也多，正好适合教你。”
常洛无语，一句话倒是把他们两个都骂进去了。
“走走走，趁现在人还没跑，我跟你逮他去。”
裴钰正在和沙云鹤站在一旁攀谈，后领猛地让人一拽，往后一个趔趄，要不是反应得快，险些栽到地上。
这边站稳了脚，扭头一看，才看到拽他的人是谁。正了正被拽歪的衣服，一脸无奈。
“华小姐，是来算账的？”
常洛站在华裳身后，抱歉地对裴钰施了一礼。
“嘁，谁跟你计较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过来过来，有话跟你说。”
裴钰转身跟沙云鹤说了声，跟着华裳她们走了过来。
“不知华小姐找在下有什么事？”
华裳倒是不避讳，伸手把他的肩往过一揽，用大拇指一指常洛，“这位，想学武，裴都尉给指教一二呗！”
裴钰往旁边一让，脱离了华裳的桎梏，“裴某才疏学浅，怕是难当大任。”
“你看你看，你们这些人，不是我说，烦不烦，啊，磨磨唧唧。姑奶奶没这么多时间在这儿耗着。你可是我举荐的人，说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哪那么多废话？”
常洛抽抽嘴角，这位说的举荐根本就是霸王硬上弓的类型，幸亏裴钰性子好，换个人来，这会儿估计已经打她了。
“裴都尉，华小姐性子直些。多有得罪。但常洛确实也是诚心欲要讨教，还望都尉能够指点一二。”
裴钰为难地看着这两人，“也好也好，只是裴某的武功也未说得有多好，怕不要误引了常大人才好。”
“那就叨扰裴都尉了。”
裴钰低头瞄了眼常洛包的跟粽子似的右臂，“只是这伤筋动骨一百天，大人这伤势怕是要好好养上一段时间。等养好了伤再学不迟，不然练武时再伤了筋骨，怕是就不好好了。待到大人伤好之时，就让人来找裴某，裴某随时有时间。”
“多谢裴都尉了。”
华裳看着裴钰走开，拿胳膊肘碰碰常洛，一挤眼睛，“怎么样？帮你解决这事儿了吧？给你找了个好师傅。”
常洛领会她这一挤眼睛的意味，这小丫头虽说单纯，倒是不傻。这武，她要学，这人，她也要结交。
她出身贵族，掌管刑狱，还差的，就是兵权。如今裴钰为王党，沙云鹤立场不明，华裳给她找的这个师傅，绝好。
“哎，事儿都办完了，走不走？”
“你先走吧，我还得回内室寻我爹。”
“那行。”
常洛往回走的路上还在盘算后面的事情，全然没注意一个身影急匆匆地从她身边擦过，不偏不倚，刚刚撞在她包扎好的胳膊上。
这一撞，撞得她忍不住痛呼一声，痛感一瞬间激得脑子一麻，冷汗跟着就下来了，没等反应过来，就听见一道不冷不热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哎呀，真不好意思，没瞧见，这不是咱们常大人嘛，没把您撞疼吧？”
常洛心想撞疼没撞疼你又不是看不见，她这边缓了半天，胳膊仍旧一阵一阵地抽痛。抬头看向撞了她的人，倒是个没见过的生面孔，仔细一看，就看出了些熟悉的相似感，而这相似感怎么都让她喜欢不起来。
常洛勉强扯出一丝笑容，“姑娘可是姜家二小姐？”
“是又怎样？”
呵，这趾高气扬的样子，跟她那位姐姐还真是如出一辙。
她仔细打量面前这个女子，姜家二小姐，姜绮，和她差不多大的年纪。眉眼之间，和姜嫣有说不出的相似，只是多些稚嫩，可是盛气凌人之感却丝毫未减一分。她看着这几乎跟姜嫣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二小姐，越来越对姜家教育儿女的方式感到好奇了，简直就是骄矜子弟的生产地，她一度怀疑，帝京里面这些不招人待见的贵族小姐公子们是不是一半都出自姜家。
这种情况下，让她不由得对姜越产生了由衷的敬佩之情，所谓出淤泥而不染，不过如此。
“不知二小姐要急着去哪儿？”
“不急着去哪儿。”
常洛微笑，“哦，我以为二小姐四十九日到日子了。”
姜绮一脸茫然，“什么意思？”
“赶着投胎的意思。”
没等常洛开口，后面已经有人替她回答了这个问题。
常洛一听这声音，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暗叹一声，就知道某人又来凑热闹了。
“右相大人还没走？”
“正打算要走。远远地瞧见常大人了，就过来看一眼。”
看什么？看热闹吗？
紫色银纹的衣角从她的视线中擦过，带过一阵浓郁的麝香味道，如同其香味本人一样危险。
萧衍立在她右边，挑眼看向姜绮。
“二小姐，好久不见。”
姜绮看到萧衍过来，呆滞了许久，被这句话唤回了神，低头问了声好。脸红得常洛隔着发帘都看得见。刚才常洛那讥讽她赶着去投胎的话她都已经自动忽略了。
常洛见状偷偷打量萧衍。虽与萧衍打了不知道多少次照面，却从来没有细瞧过，只觉得每次近他身都寒气逼人，那带了霜的一双眼眸让人看上一眼就直想避开，生怕教冻住。就算他是在笑着，眼中的冰霜却也丝毫未见化。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压迫感倒是让她一直以来忽略了，萧衍这一副绝好的皮囊。
若说燕轲妖媚，许绥宁和煦，裴钰风流，玉棠初淡雅，沙云鹤疏朗，姜越俊俏，认真比较起来，竟都没有眼前人长得好看。
眉目清冷，和燕轲有几分相似的狐狸眼，却有着完全不同的味道，如同朗夜中的一轮明月，皎洁生辉，又如水寒凉。眼波流转之间，便是月起月落，暗夜流光。一弯下颌，弧度仿佛经过匠人的细致打磨，柔却不阴，称在那薄唇之下，造化聚秀。常洛倒是可以想到，若没有现在这般的凌厉，多年之前的萧家三少怕是不知要看晕多少小姑娘。
正如此想着，萧衍似乎感觉到了她的视线，目光微微一转，这一转，看的常洛呼吸一滞，连忙转回头来，忍不住骂了一声自己色令智昏。
果不其然，下一瞬，就听见头顶一声轻笑。
萧衍俯下身来，满是关怀，“常大人的手臂如何了？”
这一句春风化雨，满是柔情。听得常洛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萧衍这火上添油的功夫简直不是一般的好。她算明白姜绮为何看她不爽了，那会儿场子上她和萧衍一来一往怕是落在这位二小姐眼里变了味道，把她看做情敌了。
常洛心里不禁苦笑，姜嫣把她当做情敌也就算了，姜绮这敌意可真算是莫名其妙了。
再看看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这位，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多谢右相大人关心，下官没什么大碍。”
说完之后，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两步，努力离萧衍远了一些。
她这番动作，姜绮一点情都未领，所注意到的只有萧衍跟她说话时的柔情，狠狠甩给她一记眼刀。
姜家一家倒是几乎给她得罪透了。她倒是也无妨，反正她看他们也不怎么顺眼，只不过现在身旁这个添油加醋的让她更不爽就是了。从那会儿在场子上到现在，今天的风凉话都让他给说尽了。
“既然右相大人和姜二小姐是旧相识，那下官就不打扰二位叙旧了。”
惹不起，又不是躲不起。
管他人家两个是要浓情蜜意，天雷地火还是要针锋相对，别拉着她进去。
她要走，后面那人却不愿意放。
“常大人送本相的花瓶本相甚是喜欢，放了几枝木芙蓉进去。这几日开得正好，不知常大人可有意一同去赏花啊？”
常洛迈出去的步子硬生生被钉在哪里，姜绮投过来的目光仿佛要把她生吞活剥了去，恨不得能用目光在她身上穿出来几个洞。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多谢右相大人美意，最近公务繁忙，还是免了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