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陌倒是想了一会儿,“姜越的身手该是这三人里面最差的,一甲肯定是在沙云鹤和裴钰这两人中间,沙云鹤实战经验多些,但就武功方面,我倒觉得裴钰更好些,嗯……不相上下。不过我猜应该是裴钰。”
陆陌说这些话的时候,邬桐就在一旁听着,听到某个名字的时候,身体不由自主地往过探了探。这些小动作自然落到常洛眼里。心里有些猜测如今大概已经落实,整整一天,邬桐说是来看比武的,实际上却揣了本小书过来,任下面闹得多欢,头都不抬,但一到某人上场,立马抬头,看得无比认真,所以实际上,今天,就是冲着那个人来的。
邬桐性子高傲,素来不喜与人交往。这两人之间更是八竿子打不着,莫非,两人间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关系?
沙云鹤与裴钰两个人往那里一站,就给人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若不是在这里看到裴钰,只会觉得他是个翩翩佳公子,谁能想到他武艺也这般高强。
台上裴钰一俯身一礼,笑得温润如玉,“还望沙兄手下留情。”
原本平时两人就相交甚好,此时沙云鹤疏朗大笑,“该是要你手下留情,不要让我输得太难看才是。”
说话间,已经开始过招。
常洛一下子屏住了呼吸,台上的人过招快得让人连眼睛都不敢眨,生怕一眨,就再也跟不上两个人的身影了,就这样快的过招,这场比试却久久没有结束。常洛眼睛睁得都已经酸胀,无奈低下头揉了揉眼睛。再抬起来时,果然已经不知道谁是谁了。
整个校场里此时都是一片寂静,没人敢说话,甚至觉得自己的呼吸声重一些都会打扰这场难见的比拼。就这样看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个人的过招慢了下来,沙云鹤的耐力似乎更好些,裴钰却已经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
“看来这次你要猜错了。”
陆陌皱皱眉,“那不一定,不到最后,胜负难定。”
裴钰的招式越来越慢,漏洞也越来越多,被沙云鹤逼的步步后退,眼见最后一击沙云鹤的攻击直逼咽喉,裴钰的动作却已经明显慢了一拍。
常洛一叹,胜负定矣。
就在这时,台上衣影掠过,没有人看清裴钰是如何扭转自己的身体的,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已经站在沙云鹤身后,手中的剑利落刺出,正抵沙云鹤后心。
敲锣的人愣了好一会儿,才弄明白眼前的场景,抬手重重一敲。
裴钰,胜。
全场寂静……
“好!好功夫!好儿郎!”
燕轲站起来,抚掌称赞,“我熙平能有此男儿,乃吾国之幸!”
下面这些人这才反应过来,一片哗然。
沙云鹤倒也不失气度,转过来,抱拳行礼,“不愧是裴兄,云鹤输得心服口服。”
“承让。”
燕轲行过一番嘉奖之后,太学武科先试的成绩也随之公布,这三人自然位列一等,燕轲特与嘉奖,姜越任下府折冲都尉,授上骑都尉勋;沙云鹤任大都护府长史,授轻车都尉勋;裴钰任上都护府副都护,授上轻军都尉勋。
比武结束后,三个人走出来,被一群人围上来祝贺恭喜。裴钰应付着,找了个借口离开人群,坐到后面的林子里找个清净,打了一天,他确实也累了,靠在树上,闭上眼睛休息。
“天凉了,刚比武过出了汗,裴兄还是到暖阁里歇着好。”
裴钰睁开眼,眼神还有些惺忪,等看清眼前的人之后,又恢复了一贯的笑容,“常小姐。”
“裴兄认得我。”
裴钰站起来,“自然认得,太学中可就你这么一个女学生。”
常洛跺跺脚,她这坐了一天,虽说抱着个手炉,但起来时脚尖也冻得僵得很,她把手炉递过去,“出汗之后最易着凉,裴兄早些回去吧。”
说完就要告辞。
“常小姐。”
“嗯?”
裴钰似乎斟酌了一下用词,“我以为常小姐开口的第一句话是道喜。”
“外面那些人已经说了够多了,想着裴兄也听烦了,不然也不会躲到这林子里来。更何况,以裴兄的本事,这结果本来就是可以预料的,自然不用多说些没用的话,不如劝裴兄多注意下自己身体。告辞。”
常洛离开后,他脸上的笑慢慢褪去,手中手炉的温度顺着胳膊一路蔓延上来,反而让他打了个哆嗦,抱着手炉就顺着后面的路往回走,一出拱门,和一个人迎面撞了个满怀,裴钰急忙把脱了手的手炉接了回来,却仍旧不防,把手炉的盖子摔了出去,里面一块儿金丝炭一下子落了出来,正砸在和他相撞的那个人的手上,那人一下子缩了手,抱在怀里的披风落在了地上。
裴钰愣了一下,下意识把那人的手拉过来,“没事吧?”
眼见被烫的地方红了起来,薄薄地起了个泡。
那人一把把手抽了回来,裴钰这才抬头去看他的脸,有些面熟,却想不起是谁。
邬桐脸色僵硬地把手藏回袖中,“没事。”
裴钰俯身把地上的披风捡起来,打了打上面的土,却有一些已经沾在上面,脏了。“当真抱歉,刚刚低头想事情,误撞了兄台,不如去在下舍内,先找了药帮兄台抹上,这件披风叫下面人洗净了去还与你,还不知兄台大名?”
邬桐看着他,眼神有些复杂,半晌开口,“不必了。”
说完转身就走。
“哎,兄台,披风。”
邬桐好像没听见似的,头也没回。
裴钰看着手中的披风,倒是崭新的,只是料子差了些,刚才看那人的穿着,家中也不富裕,又是他不熟的面孔,想必是文科那边的寒门学生,找人打听一二,把东西还他便是。
想到这儿,无奈地笑了一下,今日还都碰见些奇怪的人。
回到寝舍,他翻开药箱子,取了瓶烫伤药出来,明日便是文科的先试了,不要因为他影响了才好,想了想,便捎了手炉一起,起身去找常洛。
常洛开门的时候看见是裴钰倒是有些惊讶,“裴兄有何事?”
“来还手炉。”
常洛接过,礼节性地一笑,“裴兄收着便好,离着这么远,怎么还麻烦裴兄来送一趟。”
“其实是顺道来问小姐一件事情。”裴钰将那披风递到常洛眼前,“不知小姐可知,这是何人之物?”
常洛接过来细瞧了一番,摇摇头,“并未见过,怎么了?”
“今日与一人相撞,手炉里的炭不着意洒了出来,烫着了那人,他倒是什么也没说,在下心中愧疚,想着烫在手上,怕影响了明日的考试,便来问问,好送些药去。”
“裴兄当真好生体贴。”常洛笑过之后略一思索,“可还记得那人的衣着相貌?”
裴钰细一思索,“一袭浅蓝色布衫,看穿着,应当是个寒门学生。长得颇为清秀,瞧着性子有些高傲,半搭不理的。”
听完这一番描述,常洛心中已经猜到了八九分,只是裴钰不认识他倒有些让自己奇怪了,看向他的眼神也自然多了几分探寻。
“裴兄,你说的那人,我知道。”
第二天文科的先试,氛围俨然就比前一日紧张得多,不少学生早上来时,眼底都是青黑一片,有临时抱佛脚的,也不乏熬夜做小抄的,虽知试题乃是当场给出,做了小抄也没什么用处,只权当是个安慰了。
文试成绩第二日登榜,唯有邬桐与常洛二人列一等,富家子弟当中除了陆陌,无人入二等,自然包括周钊。
上午放榜,下午训诫堂前便围了一堆人,周钊同许绥宁的约定早已传遍了整个太学,上午看榜的,除了看看一二等的人有哪些,再就是看周钊的笑话了。这人平日里在太学里张扬跋扈,岂止是寒门,连有些富家子弟都看他不惯,听闻下午要将他前日里所犯过错双倍作罚,都凑过来看热闹。
许绥宁坐在堂中央的那把交椅上,看着周钊站在堂中,低着头,一言不发。
“章青,念念。”
一旁叫章青的那名学正点了下头,翻开手中的册子。
“八月廿五,无故旷学,按例戒尺十,未罚。”
“九月初三,聚众斗殴,致伤一人,按例训诫堂内罚跪一日,禁食一天,未罚。”
“十月初十,聚众赌博,有伤风雅,按例戒尺十五,没收器具,未罚。”
一连念了十几条,外面听着的人背后都起了一层冷汗,这么多,罚双倍,半条命都没了。
“听清楚了吗?”
周钊攥了一下拳,“听清楚了。”
许绥宁喝了一口茶,拿起桌子上的戒尺,“章青,一共多少?”
“回大人,二百二。”
不知道谁倒吸了口气,这打完,手都废了吧。
周钊看见许绥宁走过来,脸都白了,却仍旧把手伸了出去,眼睛一闭,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感觉到戒尺下来带起的风,周钊整个人都绷了起来,结果意料之外,落在手上的只是轻轻一下。他有些茫然地睁开眼,下一下痛得他直接跳脚。
许绥宁把戒尺往周钊手里一扔,“自己打。”
“啊?”
“二百多下,本官怕打的手疼,你自己来。”
周钊眼角抽了抽。
看着自己的手,怎么着也下不去手,第一下轻轻地打了下,抬头看见许绥宁没有反应,也就再不轻不重地来了一下,还没反应,似乎是默许了他这样的举动,周钊想着或许许绥宁也于心不忍,才让他自己来,放个水?
周钊这样不轻不重地打着,围观的人看着看着也就失了兴趣,悻悻然离开,有的走时还低咒许绥宁是个没种的货。没过一会儿,看的人就只剩下寥寥几个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