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樱轻轻一笑,对我爹爹道,"花暮影,你女儿的确了不得,竟让你们把通天塔的入口,藏在她眼里。"
千樱赤足踩在那些白骨上,慢慢的朝顶端走去,而我曾见过的那个红衣女子此时,却并不在此时。
一路的骷髅花从他身边飞舞,远远看去,竟像一场突然而至的大雪。
而此时的白骨山,已经有所变化,那些骷髅不知被谁切成了台阶,直指黑色的苍穹,远远看去,像是一座白色的塔。
千千樱踩着那白骨天梯,一步步的往高处走,每走一步,苍穹里就出来一声凄厉的哀嚎。
好似,他踩着的并非腐朽千年的白骨,而是活生生的肉身。
那阶梯断在了半空,千樱就踩在顶端,冷冷的俯视着我们,"通天塔,通天塔,这塔通的不仅是天,更是封印苏禾的镇妖塔吧。若照此时的速度,五百年之后,苏禾定当被你们救出...这通天塔啊..."千樱红唇吐出一口气,目光缓缓落回我身上,"竟让本宫找了几千年。难怪几千年来,奉命寻找通天塔的先君都无功而返,却是没想到,你们会将它藏在一只妖精的眼睛里。"
听到这里,一丝凉气突然从我胸口蔓延开来,随即四肢冰凉刺骨,我难受的蜷缩着身体,却还是忍不住发抖。
眼睛依旧一片血雾,我下意识的闭上眼睛,突然好希望,这一切都是梦。
"她不过是一个不因世事的孩子,若非你利用她的单纯,你能找到这里么?"
一件衣服轻轻的搭载我身上,我睁开眼,看到爹爹蹲在我身前,担忧的看着我。
这是第一次在这个刚毅的男子眼底,看到一丝悲伤。
千樱冷笑,"花暮影,你说的话难道不是在抽自己的耳光么?若非你利用她,又怎能找到本宫?"
"比起利用感情,谁更卑劣?"爹爹起身看向高处的千樱,"几千年前,天界欲灭我们妖族,用的借口就是:妖天性凶残和贪婪,而你们则仁厚伟大。可是,为何仁厚伟大的你们,却不给我们妖族一个容身之地,甚至...可以不择手段的采用欺骗。千年前,你们让那个女人欺骗了苏禾。而千年后,为找到通天塔,你连这痴傻孩子的感情都欺骗?千樱殿下,请问,这就是你们的仁慈高贵么?"
千樱一怔,竟然没有说话。
天空中,怨灵的哭喊声,像一首悲伤而凄厉的歌,那空中纷飞的白骨之花,更似它们悲伤的眼泪。
爹爹的一席话,让我莫名的害怕。我在想,他说的一定不是我,我才不是傻子。可是,为何胸口冷的似乎要让我窒息,我甚至能感到血水从我眼眶中溢出。
星星...我难受啊。
我脖子上取出海星,艰难的放在耳边,里面传来了熟悉的歌声。若此时,星星在,一定不会让我这么冷的。
"呵..."千樱肆意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感情是什么?那是最卑微的东西,苏禾如非感情两字,怎的落得如此下场。至于本宫..."他一顿,将手放在胸口,"连心都没有,怎么会有感情!如此,何来感情欺骗一说。"
他话一落,全场皆是一惊,其他几个妖精亦不由面面相觑。
我亦忍不住再度抬头看向千樱,此时的他,负手站在高处,薄唇含笑,眼眸微眯,好似云端出俯瞰天下的君王,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高贵凌然的霸道气质。
"原来殿下无心。"爹爹亦冷笑回复,"只是,千樱你虽进入了此处,却有能力毁掉这里么?你该想想能否出去吧。"
"是么?"
千樱抬起手臂,纤纤玉手里,竟多了一只短笛。
这只短笛,自从我第一次看到他,就一直在他身边,却从来未听他吹奏过。
看到那只笛子,我爹爹脸色突然变得惨白,"你的...笛子哪里来的?"
"捡到的。"千樱垂眸一笑,细长的睫毛在精致的脸上落出两道瑰影,道不尽的妖娆妩媚,"这笛子里据说藏着一首绝世曲子,奈何笛膜封印,如何也解不开,因此未曾有机会聆听。却没想到,刚到此处,这笛子竟自己吹奏起来。"
说完,千樱将笛子高高的举起,一个清冷的笛声悠悠的传来,像是暗夜出,某个人的喃喃自语。
爹爹惊得后退一步,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千樱,颤抖着声音问道,"你到底是谁?"
千樱微微一笑,将短笛放在唇边,开始吹奏起来。此时,他吹奏的笛子,先缓慢,像是女子轻盈的漫步,随即欢快雀跃,犹如花中蝶舞,偶尔又曲声突的一沉,竟然有了渐渐转为悲伤沉重,甚至带着隐隐的愤怒。
而就在笛声像是魔音一样在整个世界缭绕,那修入半空中的白骨天阶竟随着笛声晃动起来,随即,一点点的坍塌。
等笛声陷入某种极致的愤怒中时,整个白骨之山开始晃动,天空惊雷划过,大有天崩地裂之势。
"你到底是谁?怎么会知道这个曲子?"
爹爹颤抖着声音质问。
"本宫不知道这个曲子,只是,这个曲子告诉本宫,它不想苏禾苏醒而已。"
千樱说完,继续吹奏起来,而此时的笛声,愤怒着夹带着仇恨,甚至有一种让人窒息的绝望,好似一个人频临绝境,最后怒吼。
"大人,不管他是谁,此时必须阻止他,否则通天塔真的会毁了。如果这样,我们全都会死在这里。"
二娘慌忙上前乞求的看着爹爹。
"晚了。"爹爹摇头苦笑,"晚了...谁也终止不了这个笛声。"
周围狂风大作,吹得人根本站不稳,爹爹突然仰天,对着黑暗苍穹厉声质问,"苏禾,你后悔了吗?苏禾,难道这才是你真正的想法吗?哈哈哈哈..."
"大人,这通天塔若被毁,不仅千年基业毁于一旦,整个桃园山的妖精都会死于非命。这也是你想看到的么?"
我这才发现,说话这人正是当年在烟花楼闹事的牛魔王。
爹爹愣了片刻,再也不迟疑的向千樱发动攻击。
其余几个人紧跟而上,此时的辟邪,展开双翅发出一声声长啸,努力的挡在了千樱身前。
剑光交织成闪电,我匍匐在地上,感觉到周围东西在坍塌,而且千樱的笛声,像魔音一样传来,悲伤而尖锐,沉重而狠厉。
随着那笛声,蚀骨的疼痛席卷了我双瞳,那一层血雾此时更像烈火舔舐着我的眼球,而红色的液体从眼角划过,流至唇边,是道不尽的苦涩。
白骨天阶早就坍塌,千樱脚下空无一物,然而,他却依旧身姿优雅的站在空中。只是我双目尽是鲜血,已无法看清他的神情,只听到他笛声越来越急促,而我双目越来越疼痛。
随着通天塔怨灵们的一声怒吼,铺满白骨的地下突然裂开,一道火红的岩浆从地下喷出。
那一刻,二娘仓皇的喊道,"这里要毁了,快离开这里,否则我们都得死。"
说着,他们几个人朝停止了对千樱的攻击,转身朝另外一个方向奔去。
裂缝越来越大,凡是裂开之处,白骨皆化成会火,而地底下,则是一片红色的火海。可看在我眼底,更像是血海。
或许是二娘他们的仓皇逃离,千樱的笛声竟突然停了下来。
许是因为笛声的停顿,我双瞳疼痛急剧缓减,不由的凝望着他,却正巧对上他看来的目光。
四目相对,他唇边勾起一丝笑,"怎么,没人带你走?"
我犹如被雷击,难以置信的看着他,脑子里浮现出第一次在宠物医院看到主人的情景。
那个时候,我亦这样趴着,他走到我身前,附身笑着问我,"怎么,没人带你走?"
时光仿若穿过千年...
正在我不明所以的时候,耳边发出辟邪凄厉的尖叫声,我抬头看去,只见千樱的下方突然多出了一道裂缝,高温的岩浆直奔向他。
千樱亦是一愣,显然没有料到这个变故,而浑身是伤的辟邪,根本飞不到千樱那个高度,将他带到安全的地方。
我急念定海龙珠的口诀,在岩浆喷向千樱的瞬间,定海龙珠化成了水球,将千樱包裹起来。
我没有了定海龙珠的保护,胜过之前千百倍的疼痛突然从我眼球蔓延开来,我当下疼都翻滚在地上,血水从我眼里冒出,我恨不得生生挖掉自己的眼球,而结束这种痛苦。
而千樱的笛声,突然再度响起——他终究还是要毁了这里!
千樱笛声戛然而止的时候,我的身体无尽的下坠,而血红的世界,瞬间进入无边的黑暗。
我想,我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