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眨了一下眼,低下头看着她。
钱婶又道,"他们看着的事,总归是要个人主动交待,老奴就只说了些他们都知道的事,没有将夫人供出来,夫人是老奴后半生的靠山,倘若夫人有事,老奴不是也没了倚靠吗?"
"你说的可当真?"李氏瞟了她一眼,眼神中仍带着几分不信任。
钱婶心下一寒,又道,"老奴说今日之事,只是小姐安排的,只是她将林公子误会成了太子,这中间全没有夫人的事。倘若我说的有半句欺骗夫人的话,必遭天雷劈死,万虫咬死。"
李氏眼皮一跳,钱婶发的誓言,可谓狠毒之极。
她本就不想与钱婶真正翻脸,见此,便讪然一笑,"看你,我不过是生老爷的气,才将火发在你头上了,谁叫你是我最亲近的人呢!你别往心里去了。这事就此揭过,你且起来吧。"
钱婶至此才松了一口气,揉了揉发酸的膝盖,从地上爬起来。
"不过——"李氏的脸色又开始阴沉,"老爷与老夫人将我的管事夫人的位置给撤了,这口气我咽不下。你来想想办法,咱们现在怎么应对。"
钱婶的眼珠子一转,笑道,"夫人,这个不难,保准那章氏将掌家之权主动交还夫人的手上。"
"哦,你可有了什么法子?"李氏挑眉毛看她。
"夫人。"钱婶嘴角一扬,道,"那章氏不过是个小门小户出来的,这几年又是白姨娘当家,她哪里懂什么经营?"钱婶又附耳在李氏耳边低声道,"夫人只需..."
李氏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笑道,"果然好计。"这时,又有外头小丫头传话,"表公子来了。"
李元枫?李氏抿了抿唇,这个侄子,真是姗姗来迟。她使了个眼色给钱婶,钱婶会意悄然退下了。
门口珠帘子清脆一响,一个一身绯衣容貌俊秀的少年大步走了进来。
绯衣少年从院中开得正艳的海棠花枝间,笑意浅浅缓缓行来。几瓣落花落在他的肩膀上,不知是人更艳还是花更艳。惊得一众丫头婆子都怔在当地。
他明明是武将出生,却生得一副风流公子哥的潇洒模样,一双俊眼流转间生出些许风流。
年轻丫头们红着脸纷纷打着招呼,连声音也软了好几分,"李公子来了?夫人在屋里呢。"然后红着脸低低走开,也有走不了几步又弯腰去拭鞋子上的灰尘,只是那手却未动,一双春风带笑的眼偷偷瞧个不停,直到那人走进了李氏的屋里后,带笑的眼里才生出几分怅然来。
"元枫,你可总算来了。我以为你将姑母忘记了。"李氏眼皮一翻,一脸佯装发怒的模样。
对于这个侄子,她喜爱与关心的程度比对她的两个儿子还要多一些。儿子又不气候,她哥哥李贤这几年一直在边关镇守,她能寄托的也只有这个娘家侄子了。少年老诚,很是有些见识。
但是她却一直琢磨不透李元枫。
说他模样风流,屋里却没有女人;他明明可以倚靠自家的威望而在朝中轻松谋个一官半职,他却不与理会。对他父亲征西将军与一些想着巴结他家的大臣们送上门的美差,嗤之以鼻。却从十三岁起就参了军,隐姓埋名在军中摸爬滚打七八年,硬是从一个小兵,当上了中军副将。
对于李氏的责怪,李元枫只随意笑笑,向李氏略略一礼后,袍子一撩往椅子上一靠,微微笑道,"姑母的恩情,将军府一家都铭记在心,但是凭心而问,姑母这几年在平阳侯府的地位难道不是靠着将军府而步步高升的吗?"
李氏闻言,脸色顿时很不好看。她嘴唇一掀,"倘若没了三年前我的功劳,哪有你们将军府今日的荣耀?只怕仍是个三品的参将。"
她这话说出了她多年闷在心里的心声,头一年还好,娘家嫂嫂哥哥还待她如贵人。第二年后,哥哥又升了职,嫂嫂被封为一品诰命后,对她也就谈了。十足的过河拆桥!
她懊恼,可她越是懊恼,娘家人对她越是冷淡。叫她如何受得了?
她又哪里知道,每个被施恩的人哪里容得了那人无时无刻的在面前提醒?要是真让人知道了李将军府的荣耀是靠自家的女子使计谋得来的,他们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京城?
更何况她今日面对的是个间接受恩的李元枫?
果不其然。
李元枫听这话后只淡然一笑,"姑母说的不错,姑母对父亲的功劳最大,可是那些功劳元枫却是半丝儿也没有去享用呢。所以这话姑母还是在家父母面前说吧,不要在元枫面前说。"
"元枫!"李氏这次真的恼了,"你只有我这一个嫡亲姑母,如今姑母有难,你难道见死不救吗?你的玉瑾表妹被人欺负了,你一点都不管?"
又是微微一笑,李元枫从桌上挪过茶碗,闲闲的喝起来。
"姑母,救,怎会不救?不管怎么说,元枫已与姑母在一条船上了,姑母有难,元枫当然不会袖手旁观。可是——"他一顿,眼中带几分嘲讽,"现在却有比姑母手头更加棘手的事。这事可是直接关系到李家上百口人的性命。"
李氏心头跳,"何事?"
"戴世聪在京城出现了,却又不见了。"
李氏的脸一下惨白,戴世聪居然没有死?他没有死!他要是还活着,三年前的那桩事迟早有一日会败露出来,那么李家与她便一起玩完。
"所以,姑母。"他搁下茶碗,"您手头的事还大得过这事儿吗?"
"到底怎么回事,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李氏袖中的手不由得颤抖起来。她可不能好不容易得来的东西毁于一个小人的身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