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戏耍了一会儿,孩子也渐渐乏了。孝莲哄着她睡着,轻手轻脚抱回软塌上,便自个儿拎着账簿坐到了小榻旁,
一阵微风吹进屋来,自錾金香炉袅袅飘沉的一缕青烟便随风绕进纱帐里,惊得孝莲急忙伸手驱赶。她捏着香炉盖儿,执起一旁箸儿,轻轻拨了拨炉里的沉香,那轻烟方才微微消散了些。
宋律刚到南粤不久,这会儿既有大批公文需要审阅,又担心她二人身体不适,便将文策书卷一并搬到这儿来了。他连连翻页,一手举着羊毫,愁云笼罩着俊朗眉宇间,“这护堤几经修缮,竟还如此不堪一击。”
孝莲听闻其声忿忿,翘首望去,复将手里的书卷放置到一旁大理石面方几上,又取了那香炉压置书页上,悄悄起了身,走到他身旁,俯身看去,低声问道,“怎的了?你今日怎这般早回来?”
宋律由她轻轻按抚着前额太阳穴处,便觉一身轻松了些许,“大抵情况,这几日也听得个七七八八。今日便也就嘱咐些急需的救灾事务罢了。”
孝莲的手被他柔柔握住,暖流由纤纤双手缓缓化开,“不知王爷如何处之?”
“当今之计首要为广开粮仓,赈济灾民。二则修缮护堤,疏通下游淤塞之处。”
孝莲点点头,复又开口道:“此计听着完满,实施起来确实不易。”
“哦?不知王妃有何良策?”他笑道。
孝莲侧着头,理了理思绪,才道,“如今大水肆虐,哀鸿遍野。若是就此广开粮仓,来年的日子也定不好过!”
“你的意思莫非是不开粮仓?”宋律皱了皱眉头,脑海中忽然闪过海边大娘的死状以及孝莲那森冷的血眸。思及她用武处事之狠戾,他的心微微沉了沉,“为人君王,怎可只思及自身利益,而至百姓死活于不顾!”
孝莲一愣,一时未来得及反应,半响才笑道,“王爷所言极是。可孝莲亦是未曾说过不赈济灾民呀。只是,这南粤本就水网密布,下游淤塞之处定与河面狭隘,河床太高有些关系。若是要修堤通淤,便应连通周围河道,将下游水量分流出去。”
“你再想想,此时此刻,百姓流离失所,温饱尚是问题,谁还顾上修堤通淤?且,此番修缮亦是需要大笔经费的。”孝莲顿了顿,故意瞄了他一眼,见他脸色缓和些许,心里的忐忑这才卸下。
“这可是项大工程,经费自然不低,而最主要的是需要大批的劳务。我是想着,不如将赈济款化为修缮费用,即召之流离百姓修堤通淤,然后在赋予粮食报酬,如此即保得他们温饱,亦可获得所需劳动人数。你意下如何?”
宋律的脸色缓了缓,知道是自己误会了她,刚想说些什么,便有一人匆匆来报,说是暴民作乱,此时睢阳府衙已被攻占,求宋律拿个主意。
睢阳离王都不远,只消两三个时辰便可赶到。而那处的灾情却不容乐观,地处三江汇流之境,是此次大水最影响最广的受灾地。
宋律起身,便被孝莲拉住。
“我代你去!”语气里没有一丝恳求,而是不容置喙的坚定。“那是暴民!太危险!”她决不让他涉险。若有危险,便叫她一人一一担了下来吧。
宋律摇摇头,拾起一旁暖裘便裹住她身体,“你身体刚好,莫要再逞强。”
“现今不止睢阳,南粤四处是饥民,今日可破睢阳府衙,明日亦可破其他城池,夺取粮仓。此时此刻,就怕有贼子趁乱而起。你更应坐稳王都,指挥大局。”孝莲拢了拢身上裘衣,继而说道,“可睢阳这一趟必须有亲信之人代你前去,以你之名行事,只达平乱立威之目的。”
如此想来,她便是那最适合的人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