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晚上背对而眠,我与苏辰生之间的静默,从那一夜开始,便延续了下去。
他并不看我,我便也不看他。
冷战。明明相互之间心生怨恨,却又舍不得某种关系的割舍。于是悬吊着,在僵持中摇摇欲坠。
夜晚虽还是躺在一张床上,但相互之间距离已生。双/人/床,不过只沦为了一种形式。我睁着清明的眼睛躺在苏辰生旁边,看他翻过身去,将一个冰冷的背留给我。
又开始失眠,一天比一天厉害。
吸着烟,看着他出门去,甩给我一个空虚无味的漫漫白日。
锁紧所有的门窗,包括浴室。生怕苏夜生会像个妖怪一样突然从某个缝隙里钻进来。我整日整日把自己蜷在那小小的卧房里。
脸上有虚虚的冷笑浮起。
苏夜生,或许连你,也太高估我和苏辰生了……不过只是和林晓风打了一场照面而已,我们,就可以突然变得如此……
脆弱而敏感的关系,就像已被风吹得只剩一片花瓣的花,轻轻一触便随时都可以凋零……
刚开始他晚上还回来,不说话,当我是空气,一大早便出门。接下来,便是连续的两天,彻夜未归……
我在沙发上拿着手机按,屏幕亮了又黑了,黑了又亮了,反反复复,终于,手机没电了,自动关了机。
于是把手机扔在一旁,故意地不去充电,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打电话去追问。坐在沙发里把头深深地埋在自己的臂弯里,强迫自己什么也不要想。
可陈曼涓偏偏还要提,在门外敲门大声问,“瞳瞳,辰生这两天在做什么啊?怎么连家都不回的?”
我真不想说话真不想说,可最终还是得强撑着抬起头微笑,“妈,他是去巴黎了。”
今天他终于是回了家,却也已经是深夜十二点过,身上有着细微雨水的痕迹。
是啊,外面是下雨了。从傍晚八点过就缠绵到半夜,我只有冷清而僵硬地坐在这间硕大的卧房里听着雨声发神。
门开动的声音终于打破了沉寂已久的静谧。
我蜷在沙发里怔怔地看着门口。
那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难道,我和你,最终,还是只有分离吗?
手慢慢地游移到胸口,紧紧地握住。
感觉到我的目光他有些逃避,取下衣服慢慢地换。
他还是没有和我说话,自己进了浴室洗澡。
不一会他出来,绕过我,坐到床上去。
“辰生……”静谧的空气里,我终于颤抖地出声。大约是最近烟吸得太多,我的声音已经变得有些沉哑。
他的背影凝了一下。
我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他的腰,下巴搁在他的后背上。双手收紧,我环抱得他如此紧。
“给我一点时间……”
我深深地吸气,“我真的需要时间,辰生,你不要逼我……”
手在他腰间交叉游移,我的呼吸吹拂在他宽厚的背部。
感觉到他的身躯,如此得僵硬,僵硬得令我绝望。
一双手在前面握住了我的手,他回过头来看我。
那双眼眸里,黑沉沉的,有着太多复杂的东西,似乎是爱,又似乎是痛,更多的一些,甚至是隐隐闪烁着的仇恨了……
“盛华瞳……”他的手攥入我的指间,掐得我骨骼疼痛,我看到他的牙齿紧紧咬着,“我真想,这辈子,从来就没有认识过你!”
他深吸着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我伸手去触摸他的头发,湿湿的发,一碰,便有水珠滴下,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来,一直滴到我赤/裸的小腿上。冰凉的。
“辰生……”眼眸疼痛地望到他的眼底里去,“空荡荡的屋子,到处都是冰冷的,别这样好吗?我们,别这样……假如你那么介意,我们就离开这里,离开这座城市,甚至离开中国,去国外,美国,加拿大,英国,法国,甚至日本,韩国……随便哪个国家,哪怕是非洲!只要和你在一起,别把我一个人抛下,我是真的害怕……屋子里又静又大,整天我都看不到你,我真的心慌……”
还没有说完,他的吻带着狂乱的呼吸已深深缠入到我的唇齿。
我迎合他。
唇舌纠缠。静谧的室内,只有我与他。
我把手插入到他短短的发间,迷/乱地深吻着他。
这才知道,我原是如此恐惧着,失去这个男人……
我贪恋他的吻,贪恋他身上的气息,贪恋他的爱/抚,贪恋他给予我的,所有的宠爱……
原来一个人真的是会被宠坏的。
自从认识苏辰生之后,他对于我的宠,已经将我彻底腐蚀。我再也不是以前的那个盛华瞳了,那个眼神清明,目的明确,从不卑微,从不乞怜的盛华瞳,她已经完全地变了,如今的我,早被腐蚀得面目模糊到,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在深吻中,我只是想,或许,我这一辈子都离不开这个人了……像是一种纠结的藤蔓,探到一面墙便贪婪地攀附了上去。我早已经习惯了他。习惯就像毒药,我每天喝一点,也可以毒入肺腑。
眼泪潺潺不断地流下,那一刻我们的吻,是如此迷/乱如此疯狂。他的心跳,那么激烈,紧紧拥抱着我,让我整个身躯都为之颤抖。
完全得溃败,没有思想了,没有记忆了,我抓住他的背,紧紧扣住。
那一刻灵魂似乎是飞入了他的身体,我眼前一片空白,我似乎是想要笑,嘴唇微张,却发出几声低泣。
大颗的泪一颗接一颗滚下,扑簌有声。
如果,如果真可以融入到他的身体里就好了,就让我失去肉/身,失去灵魂,失去思想,失去所有的记忆,让名叫盛华瞳的这个女人,从此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这样,我就再也不会,从心底里感觉到如同撕裂般的痛苦吧?
好痛苦……真的是好痛苦……
从沸腾中一寸寸凉下来,我的思想,我的记忆,为什么,还要回来呢?为什么,要让我这么得痛苦,快乐为什么就不可以永恒……
我把手放在胸口,疲惫地喘息。
有手指轻轻地拭去我眼角的泪,我一把拉住将整张脸都埋在那只手掌之中。
“辰生……”我低泣,“有没有一个地方,可以只有我和你两个人?带我走,辰生,带我走……”
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来,看到他看我的眼,那么得黑,那么得深,深得让我无法看清。
他一把将我扯到怀里去,“好,我带你走,华瞳。”
他的手指安慰地抚过我的脸。
在他的怀里,我浅浅地笑了,似乎是得到安慰的孩子,我轻轻地舒出了一口气,心底的不安和恐惧荡然无存。
他的怀抱如此安全,我想,他是可以抱着我到永远的。他不会将我半途抛下的。
疲倦和困意潮水般袭来,就在他的怀里,我眼皮渐渐阖上。
恍惚中感觉到他在亲吻我的耳,低沉的声音久久徘徊在我的耳畔,喑哑颤抖。
在完全睡过去之前,我隐约听到他的那句话,只有三个字。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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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没有正视陈曼涓的脸,但是还是感觉到她的眼神带着某种猜测在我脸上游来游去。
“瞳瞳,”听到她开口,“你和辰生真的决定搬出去住?”
“是的,妈。”我头也不抬,拿一把剪刀专心致志从一丛头发里挑出细小的分叉来剪。
不想看陈曼涓的脸,也不敢看她的脸……
其实不用看她我也知道,自从上次在苏夜生的屋子里见到衣衫不整,满面惊惶的我之后,她私底下,就再也没有停止过猜测吧。心中纷繁,念头众生,折腾得她,很是一番不安吧?但她不是武断的人,且很有教养。面子上自然不会露出些什么。我没有主动提起,她也不会主动发问,以避免尴尬。但是,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她的纠结,她的担忧,她的疑虑,她的猜测,通过她的眼神,正一波一波地向我涌来。在我说出,即将和苏辰生搬出去单独住之后,这些情绪,在她的眼神里,则表现得更加明显了。
“唉,”她叹了一口气,“好好的,怎么突然想起搬出去?家里难道不好么……”
我看着那丛头发笑笑,“妈,其实我也不知道辰生为什么突然想起要搬出去。问他他也不说,我也挺纳闷的,家里如此舒适,真不知他怎么想的。等他回来的时候,我一定要问个清楚。”
陈曼涓的声音非常柔和,“算了,既然是辰生的意思……这孩子一向任性惯了,我和你爸爸也懒得管他。瞳瞳你也不要问了,既然他喜欢,那就由他吧。问他不定等会又不高兴了,影响夫妻感情。反正你们若是想家里了,随时都可回来。我和你爸爸的为人你又不是不清楚,相信你,和我们之间,该是没什么隔阂的吧?”
“妈!”我放下剪刀,这才第一次正视陈曼涓的脸,“你们待我如此好,比我的亲生父母还好一百倍,若对你们还有隔阂,那我就真太不知好歹了!”
陈曼涓慈爱地点点头,“你知道就好,也不枉我们对你好一场。只是和辰生单独出去住,自己也要处处小心一点。我知道辰生在外面也购有几套公寓,你们是准备去哪一套的?”
眼眸游移,不知她口中的那“处处小心”是否另有所指。只说,“还不知道呢。辰生并没有和我商量过。”
这却是在刻意隐瞒陈曼涓了。
因我并不想苏家众人都知道,我和辰生搬出去后会住在哪里。
这次搬家,本来就是为的逃避苏夜生,我当然不想这个人最终会从陈曼涓口中探得我和辰生的新居究竟是在哪里,然后继续地来骚扰我。
其实我更想和苏辰生两个人搬到国外,但辰生最近工作很忙,抽不出时间去国外购置房产。而他对定居的国家和环境又比较挑剔,绝不肯草草了事,或委托他人代为办理,一切都要自己亲手打理,亲自决定。所以,便和我商定,暂时住在大都的一处公寓里。等他闲下来,再携我一同去国外看房产。
好在这公寓是新的,他才委托人购置不久,苏夜生和苏家众人都还无人知道。面积虽然不是很大,但两人住也是足够了。
仅仅三天时间,新公寓里所有的一切便都已购置安排妥当,收拾好衣物,便和苏辰生自己开车离开了半山。好在我们搬家的时候,并没有看到苏夜生。我是真怕见到这个人。他不在,我狠狠松了一口气。
我想我的松气没有逃脱陈曼涓的眼睛,她一直看着我上车,眼神久久停留在我的脸上,我非常不喜欢她的那种想要穿透我的眼神。
离开的时候她突然说了一句话,她说,“辰生,你要好好看着瞳瞳啊,不要再让任何人任何事去烦她的心了。”
她叹气,“对于你们搬出去单独住的事,你爸爸一直不是很高兴,我只在他面前说,瞳瞳最近不是失眠得厉害么,换一个环境也是心理医生的建议,不然她整天待在家里,连卧房门也不出,脸色苍白,惶惶不安,终也不是办法。他这才稍微释然了点。你们可要好好的,还有瞳瞳,你那身体,也得快点养好才行啊。”
她那眼神,忧愁中带着质疑。
喉咙里像是被塞进了一块石头,咯得我嗓子生疼。
感觉辰生的眼神很轻微地在我身上瞟过一下。
我假装没有察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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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公寓出乎意料的好。
虽然面积不大,但装修很有风格,具体位置在南城的近郊。南城这里有一条江,纵穿过整座大都城。而我与苏辰生的新公寓,正好就是建在这条江边的一群楼中的一套。景观极好,从露台出去可以望见茫茫江色,自然而无丝毫做作之处。
观景露台也早被苏辰生委托的人打理得有情有调,各色植物蔓生,看起来令人心旷神怡。甚至专门整理出一角来,植满这个季节正在怒放的石竹。
家具虽然简单,却都是极合我口味的。
我在屋子里绕了一圈,再到露台上绕了一圈。
辰生一直在我身侧做侍卫状,不苟言笑地问,“夫人,此间FEEL合您的频率么?”
我蹙着眉头非常挑剔的样子,“还勉强吧,两居室,一间卧房,一间书房,就是小了点儿。搞得我们好像一对私奔到某处正未婚同居的男女朋友。”
苏辰生于是把我的手放在他的手心,绕过屋中间的一道屏风,走到后面去。
我这才发觉这个屏风后面居然别有洞天。
“夫人,”苏辰生笑,“这样呢?”
我暂时说不出话来。
苏辰生走到前面去转了一圈,“刚才的那个只是楔子,现在这个,才是正文。”
看着他的笑我走过去推他,无意中却带动了放映机的开关,于是看到阴暗的室内,墙面上开始浮掠出影像。
四面的墙都是影像,看不到音响,但是音乐的效果却非常好。黑白的影片,慵懒的音乐。
苏辰生居然在里面造了一间巨大的放映室。
我被四周浮掠着的巨大影像搞得有点头晕,室内非常阴暗,看不到墙壁也看不到地面,抬起头来,同样看不到天花板。我有一种轻飘飘的悬浮感,仿佛动着动着就与那些浮掠着的影像融为了一体。
“辰生。”我笑,“你的正文太肥硕了,一口吃下,会消化无力的。”
“那你就慢慢吃。一辈子的时间,足够你消化了。”
我走到中间转圈,“真是晕啊,好像马上都要融到电影里面了。”
他温热的手掌从后面绕了过来,“那就让我们来演一场电影吧,华瞳。”
我感觉心一点一点地放松下来,他的气息吹入我的鼻端,在他的怀里,我想,我什么也不用再想了。
没有任何人会来打扰我们了。
我搂着他,非常自由非常放松。
这里,只有我和他。
打扰我们的,只有那样漠不相关的影像。
所以,会到永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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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是初秋,空气中还留有残热,黎安来看我,很是欣慰的表情,“气色好多了。”
我点头,“再过两个月吧,辰生说会去国外看房子,定居之后,可能就不大回来了。”
黎安深深看我一眼,“还是决定要走?其实,我倒觉得,就这样也挺好。你现在不也不大失眠了?”
我沉默了一下,淡笑。
黎安看我手指上的烟,“居然还在吸?”
“没办法,上瘾了,真戒不掉。不过现在已经很少了,一天最多一两根,因为苏辰生说我若再吸得不知好歹的话,他就要把我送回苏家。”
我无可奈何地吐出一口烟,“所以,才要到国外去啊。我想到国外我会下狠心戒的。”
黎安沉默了一下,“实话告诉我,不会是,你心里面到现在还惦记着那个人?”
“是。”我无可否认,把眼神调往露台外那条苍茫的江,脸上是微笑的,“但是不管怎样,我发觉我的选择还是正确的。欲从来就是一种劫,只会催动生命之火快速地燃烧殆尽。我不想我的生活是那样,我喜欢现在这样的,就像这条江一样,平缓的,微漾的,长久的。对快乐我从来不奢求,一点点便已足够。最健康的生活其实不过是粗茶淡饭,珍馔美酒反而更像是慢性毒药。”
“那你,为什么还不愿和苏辰生生个孩子?”
黎安的话令我微微一凝。
上次在陈曼涓苏震华面前我曾提过和辰生再要个孩子,苏辰生对于此事却一直没有正面回应我。如今我们单独住,我没有出声提,他却总是很自觉地便用上套/套。每次我欲言,最终却还是没有出声。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肯出声。
“再过一段时间,到国外的时候再说。孩子总归是要生的,也不急在这两年……”
感觉到黎安的眼神在我脸上游了一游。
不久她便离去,替她开门的时候我说,“最近心情很好,也不失眠了,其实,黎医生你可以少来的。”
黎安只是笑,“既收了钱,没理由少来的。就算是不看病,聊着也好。”
她依然很经常地来。
实际上苏辰生早上去集团后,整个白天,我还是孤零零一个人在家。
曾经想过要出去找个事情做,但苏辰生把我拉到那间面积巨大的放映室里,掀开四周落地的窗帘对我说,“如果你觉得无聊,拉开窗帘这里立刻就会变成一间不错的画室。实现你的人生价值也不一定非要出去找事情做,你完全可以画图来卖。在我不在的时候,一幅图就会消耗掉你整整一个白天,这可比出去看人脸色强多了。这样好的画室,多少人想求而不得,你可真是奢侈啊,盛华瞳。现在是不是感觉,幸福得快要死了?”
看着他那满脸得意的喜色,我还能说什么。
的确的,我不喜欢看人脸色。太过沉默的个性在这个熙熙攘攘的世间,也非常不讨人喜欢。我有自知之明,只能做一些不需要说太多话不需要变幻太多表情的工作。可现在这个社会,又有几个工作类型,是喜欢人一天到晚摆着一张僵尸脸不言不语的呢?
苏辰生在这处购置的公寓实际上紧邻的两套,一套用来住,一套则全部打通用来做放映室兼画室。他是早就计划好了的吧?甚至连,我白天时一个人在家的无聊也考虑周到了。
他说的没错,了解我到如此地步,并为我考虑周到毫无一丝差错。这样子的我,真的可以幸福得快要死了。
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爱从来就一件奢侈的东西。深埋了整整七年的爱则更加奢侈。不是任何人都用度得起的。特别对于,我这样单薄的人来说。有一份平静如水的爱就已经足够,欲望太多终至自/焚。原谅我如此明哲保身。
因为,我已经为那爱死过一次了。所有的勇气,均已在那时随着我的血流尽。我不想再来第二次。
明亮巨大的画室里,拿着油画笔在画布上随意游走。
在整个白天苏辰生不能相陪的日子里,我画了无数幅画。那上面,没有一个主题是人物。
我再也不画人物了。
松节油没有了。
我脱下罩衫,穿上外出的衣服,素颜出门去买油。
这段时间学会了开车。辰生特地买了一辆小小的帕沙特给我开。
毕竟不是住在苏家大宅子,没有司机随时听候吩咐,所以一切自己动手方便快捷。
“车上装有监控。”他对我直言,“上次你被人绑架真的是很危险,同样的事我不想再发生第二次。监控也是为了保障你的安全,并不为别的。你不会介意的吧?华瞳。”
“当然不会。”
我微笑着垂下眼眸去。故意地不去想,他那句“并不为别的”背后可能隐藏的含义。
我开着那辆车出去到城西二环那边的美术用品市场买松节油。阳光很好,在车窗上一直跳。
镜头在前方安静地看着我,我对着它扬扬眉。
也不知道这监控的对面,正在看着的那个人,是否是苏辰生本人。
不一会电话响了起来,接起来赫然是苏辰生的声音,“宝贝,你素颜的样子真动人,来,亲一个。”
我呵呵笑,看了那黑漆漆的镜头一眼。
买了松节油回来,经过超市的时候,心中一动,突然想要亲手做一条鱼等辰生晚上回来吃,于是在超市车库里停了车。上电梯,进超市,往卖鱼的地方去。
“宝贝。”苏辰生的电话又来了,“你该不会是把车停到别人的车库里面去了吧?”
一边指点着师傅帮我挑鱼,一边心里有些微的不快。
“在超市呢!正买鱼,这么吵你难道没听见?”
“老婆你还买什么鱼啊,今天晚上我带你出去吃。”
出去吃?心里不知为何竟浮起一股冷笑。我可不想出去后又“偶然”碰见谁……
“不去!”
提着鱼出了超市,一边往车库走的时候,有车正从里面开出来,车灯晃眼,我下意识地把手举在眼睛上挡了一下。
车灯很快便晃过,那车近距离地与我擦身而过。就在那一瞬间,我心中一突,竟生了一股很奇特的感觉。像是隐隐相熟,又是很不安。
本能地回头,果然看到那辆车,赫然是一辆LandRover!
心在看到的瞬间毫无预料地一跳,那惊跳的幅度让我出了一额头的冷汗。
车很快从出口开了出去,我还站在原地发愣。
买的鱼似乎是缺氧,在口袋里很烦躁地翻跳,我一震,这才回过神来。
“华瞳,盛华瞳……”
耳旁的手机里苏辰生在有些焦急地叫着,我忙应声,“我在呢,辰生。”
苏辰生似乎是舒出一口气,“怎么说着说着就没声音了,我还以为你又遇到什么了呢?”
听到“遇到”两个字我心中一跳,赶忙说道,“哪里有什么,刚刚,刚刚可能是信号的问题……”
苏辰生沉默了一会。
“买到鱼了吗?”
“买到了。”
他叹了一口气,“早点回家。”
挂掉电话,指节苍白,更紧地攥了口袋,急速走着,惶然四顾,我到处地找,却又不知道自己是在找什么,想了好一会才想起,原是在找我那辆帕沙特。
终于找到了……
开车门坐进去浑身无力。
把头无力地靠在方向盘上。
我是在心跳什么呢……
如果我没有记错,林晓风的那辆路虎,早就在那场混乱中,变成一堆惨不忍睹的废铁了。
破成那个样子的车,还可能再继续开吗?
何况,就算刚刚那辆车里坐着的是他,忘记我的他,对我而言,也不过是个陌生人而已。
甩甩头,深吸一口气,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过头看着那黑漆漆的镜头,一脸沉默地看着我。
我背心泌出冷汗。
可笑啊,看着一辆车,都可以心跳成这个样子。
那么,我这么久的努力,又算是什么。
真是挫败。
在公寓车库停好车后拿钥匙开门,钥匙刚刚一响,门就已经被人从里面打开。
看着苏辰生满脸的笑容,我稍微怔了怔神。
“宝贝,你惊喜了吧?”
我突然回过神来,赶忙笑,“是啊,我很惊喜啊。”
苏辰生不满地看着我,眼神在我脸上遛来遛去。
我很不自然,“看什么啊?我今天没去整容吧?”
“惊喜的表情是这样吗?我看你脸上明明就写着惊惧!”
那两个字吓到了我,赶忙笑得更加灿烂,“刚才你不是还在和我打电话,怎么突然就到家里了?集团离这里有好一段路程的吧?苏辰生你难道还有私人飞机?”
他一脸心痛地看着我。
“惨不忍睹啊,盛华瞳。”
我蹙眉,“什么?”
他把一只手伸到我脸上去,“昨晚是不是让你太累了?看你开车都开得心神不宁的,还接连走错了三条道,我是真怕你开到晚上也开不回来,这才急急地从集团赶回来。我都到了,你还没到,你那技术,不是惨不忍睹是什么。看来我得考虑把那辆车还是收回……”
“辰生!”我提高了声音,“不过是今天有点不舒服而已,你若不让我开车,你不在的时候我有急事要出门怎么办?”
他很宠爱地笑,摸摸我的头发,“开玩笑而已,你还真当真了,额头都急出汗来,至于吗?”
结果我买回来的那条鱼,本来是要做水煮鱼的,苏辰生看我脸色太差,很体贴地把我扶到沙发上,让我摆首相夫人的POSE,拿着一把菜刀亲自下厨要将那条鱼斩尽杀绝。
结果他进厨房两个小时后将一碗白饭端了出来,恭恭敬敬地放在我的嘴皮之下。
我看着那半生不熟的白饭面无表情,“这是什么?”
苏辰生很佛法无边地说,“众生平等。今晚我们吃素好了。”
我抽嘴角,“我买回来的那只活物呢?”
苏辰生一片迷惘,“亲爱的老婆,你能不能告诉我,鱼的脖子是在哪里啊?我找了足足一个小时也没有找到。”
吃了半生不熟的白饭,到后半夜就开始拉肚子。
苏辰生肠胃却是异常得好,依旧睡得四仰八叉。
被折腾了好几次,又仇恨又虚弱地躺回到床上,看着天花板再也睡不着了。
数绵羊。
数着数着,突然一个惊惧,差点没被吓死。
坐起来紧紧捂住嘴唇,看着依旧睡得很安宁的苏辰生,满脸痛苦。
我……
我竟无意中念了几次,林晓风的名字……
俯下身来亲吻苏辰生的嘴唇。
天还没有亮,他也还没有醒,在我一番深吻之后他终于半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
清晨,一切都是新鲜的。
我轻轻地,俯下身来,亲吻还在熟睡的苏辰生的嘴唇。
他似有微微的颤抖,喉中发出轻微的声响。
伸出手来,将手指插入到我的发丝间,他的声音还带着早晨朦朦的喑哑,“瞳瞳?……”
他是在疑问。
“辰生,”我睁着朦朦的眼睛看他,满脸都是熏红,“我真的爱你,爱到骨头里面去。”
他动情地看着我。
吻,比以往更加地细致,比以往更加地轻柔,他轻轻抚摸我的头发,一根根把刚才被他拨得一片凌乱的头发重新抚弄整齐,露出我的脸庞来。
双手捧着我的脸,看我的眼中有深情的光亮,然后一点点地吻下来。
“我真爱你。”他游走着的气息热热的,熏熏的,撩动着我一阵阵颤栗。
呵,辰生,我也爱你啊,爱你……
这一刻,我的脑中一片空白,只有辰生,只有你……
我爱你,甚至迫切地想要和你融为一体。
巨大的爱意充斥得我心疼痛。那颗心,涨得满满的,情意在狭窄的心壁间奔涌,恨不得将整颗心全部涨破。
眼泪滚落到褥间,这不是爱,是什么…
他抚摸我的发,轻吻我的锁骨。
手指轻轻停留于我锁骨之下的那片红色胎记。
“因着这枚胎记,化成灰我也会认得你。”喉结滚动,他低沉的嗓音轻轻地述说着。“即使你要逃,无论是逃到天涯海角,只要看到这枚胎记,我也会从人群中一眼把你认出来。”
我噙着眼泪笑,“我怎么可能逃呢?辰生。一辈子我赖定你了,就是你赶我走我也不会走的。”
他深深地看着我。
一瞬间他脸上浮现出迷人的微笑。
“是啊,我们这么相爱,我怎么可能赶你走,你又怎么可能离我而去。”
紧紧地搂了他的头在怀里。
“我是你的女人,辰生。从我嫁给你的那一天起,我这一辈子,就永远只是你的女人。”
我动了情,情不自禁出口。
在我怀里的他的脖子,却微微有些僵硬。
可那僵硬不过只是一瞬,短暂得几乎让我以为,那只是我的一个错觉。
下一刻他就柔软地抚摸我垂在胸前的发,“头发,再为我留长一点好吗,华瞳?都说头发代表情意,有多长的发,便有多深的情。以后每当看到,我便会觉得幸福了。”
指尖绕起一缕,又轻轻地放下。
苏辰生去了集团,走之前很宠溺地拍我的脸,“宝贝,实在太累就再睡一觉,反正你也没急事要做。在家里乖乖的。”
我睁开眼睛白他一眼,看着他走到门口回过头来朝我挤眉弄眼。
门一关上我就从床上爬了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