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冷笑道:“你是想前者师傅纵然被骗,但只要技艺在,总能东山再起,到时候威胁到你吧!”
琉璃道:“即便如此,不是也算救了玉簪师傅被骗的命运吗!她跟着那个小白脸有什么好?!”
玲珑哼道:“你真是狠心!如果当时你将情况告知玉簪师傅,即便当时她伤心难过,但总会过去的。总比现在尸首异处的好!”
琉璃脸色微白,过了半响方道:“谁能想,阴差阳错下那个安少爷吸了鸦片呢?那天晚上,师傅准备好了房间,大红的喜字,鸳鸯织就的大红被褥床单,一切都是新房的模样。那个小白脸却在半道上被安少爷的人劫走了。你当他有多厉害?”琉璃突然笑了起来。那些笑声奇怪的很,好像是要你知道这是笑声,于是便有了那么一丝铿锵之感。顺带着她的脸,由眼睛开始逐渐蔓延的笑意仿佛让人觉得原来笑也是从眼里开始流淌开来的。
“那个小白脸一开始便被吓尿了裤子,一个劲的喊是玉簪招惹的他,与他没有任何关系。可怜的玉簪师傅还在等着他花前月下呢!琉璃灯...真是个好东西!明明灭灭的灯光就能让一个少女心甘情愿变成一个女人!玉簪师傅跟着安少爷走了,至少当时安少爷是真心要娶她的,我有什么错?!”
玲珑冷冷的道:“我以为你只是经历了些苦,心总要硬些,看来是我错了,你根本就没有心!”
琉璃哈哈笑道:“我的心?也是有的,我给沈黎渊的时候,他把我的心踩在了地下。我给你的时候,你的心早就飞到别的地方去了!你和沈黎渊,你们才是辜负了我的人!”
“你以为玉簪师傅可怜吗?至少有人爱她!而我呢?我呢?!”琉璃缓缓站了起来,半开的窗口将她的脸催的通红:“你们都是无视我的人,就是母亲也总说‘可怜的璃儿,谁让沈黎渊喜欢的是玲珑呢?他那样的人,能和我们结亲家也算是诚意。’你听听,是诚意,便要牺牲我吗?”
玲珑叹道:“你简直不可理喻。”
“不可理喻?”琉璃笑了一阵,突然嘘了一声:“告诉你一件更加不可理喻的事情,当初我救沈黎渊,其实都是一场戏!我替他挨了刀的肩膀,医生告诉他有残留物无法取出,所以他就来捧我的场。回回都捧。那些个纨绔少爷,有乐意接近我的,我便拿沈黎渊挡牌,他都知道的,但因为我救了他,他便随着人误会我是他的人!你说,要是安七带走了你,我再为你受一次伤,我们两个同病相怜的人,这辈子也就能凑合着过了吧!”
玲珑惊怒起来:“原来你城府竟这么深!”
“城府深?”琉璃笑道:“城府这东西,本就是见证舞台长不长久来的,你当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就算是你一心喜欢的沈黎渊,没有城府他能在川府军政执掌这么久?你说的也没错!”琉璃叹了口气:“政治和戏台永远是见证黑暗的所在!”
“可是我依旧相信城府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心用在哪!”沈黎渊保川府一方平安,单就此而言,他便值得川府上下人的景仰。
“随你怎么说吧,反正我目的达到就好。”琉璃翘起双手,纤白的手指上嫣红的豆蔻似的指甲,流转在光线里好似温柔无害的颗颗红豆。颗颗表相思啊!这手真美。只是这美丽的外表下,那些肮脏往事竟然流转自这样一双手,所以外表当真最具欺骗性。
“这计划你早就有了吧!”
“从沈黎渊第一次见到你开始!”琉璃叹了口气:“我也不想的,如果说我最不想对谁动手,那就是你和沈黎渊了!你说,你不好好做我的乖妹妹,偏偏要招惹沈黎渊!
那个时候我也想过让你远离他就好的,可是你们一个两个偏要和我作对!”琉璃的意识又恍惚起来,她带着哭腔道:“最初的时候,我也是祝福玉簪师傅的,可是后来玉簪师傅意识到了琉璃灯的事情,她与安少爷坦诚相见,安少爷竟然供出了我!我也是没有办法呀,都说夫妻吵架床头打架床尾和,我就是一个外人,那时候‘万家灯火’选角,我代替玉簪师傅那么久了,‘万家灯火’却推荐了另一个人,那个人是安家送来的!
凭什么?凭什么我做了那么多的努力,你们偏偏要将成果从我手里夺走?!于是,那天晚上宴会我便再次点了那盏琉璃灯!”
“那盏琉璃灯不是有问题吗?你...好狠的心,那是你师傅呀!”
“玉簪师傅也真是蠢!都说不在同一个错误上绊倒两次,可她偏偏...啧啧,玉簪师傅真是美呀,那身段,那皮肤,要不怎么会让一向留恋花丛的安少爷至此将心甘愿给她了呢!安少爷也算个男人,一声不吭的将昏迷的玉簪带走,可是我知道他是不会放过我的,于是我买通了他身边的小厮,在他的茶水里下了药,接下来的一幕你便熟悉了,安少爷被药迷了心智,却还一心置我于死地,恰逢少帅经过,我便将计就计,做了一场美人救英雄的计!安少爷也因此吸了鸦片,我告诉玉簪师傅那晚之所以那小白脸没来,是安少爷的人截了他去,于是便有了这场结果!”
玲珑气愤的道:“你这样陷害安少爷,安家怎会与你合作?”
“哈!”琉璃笑道:“从来成败论英雄!安家,她们以为知道了这件事,就可以拿捏我!世人总是欺负我呀,我有什么办法?所以我把沈黎渊喜欢你的事告诉了安七。那个蠢材果然找了你!现在安七恨你,而我把你交给安七,到时候便是沈家和安家的仇恨了!至于我,我和沈黎渊都是天涯伦落人啊!互相取暖吧!”
玲珑道:“你觉得安家会如了你的意?安家不会总是傻子!”
琉璃道:“所以,我已让人联系了沈黎渊,安家要于今晚从川府出境,沈黎渊已派人埋伏埇桥,到时候沈家军马回营,川府必将固若金汤。而你,你便是川府带走的秘密文件,到时候沈黎渊亲自集中军火炸毁的箱子里,竟是他的爱人,你说他恨不恨安家?!
我们再来猜猜,埇桥事件后,记者将会如何报道?沈黎渊痛失未婚妻?沈家未婚妻与安府勾结意图打开川府要寨?如果安家此计不成,想要善后,或许你便是日军安插在安府与沈府间的双面间谍!
记者的嘴,向来跑的是火车,能扯出几火车皮的故事!可是我不会像对玉簪那样对你的,你该感谢你我一母双胎,闺誉紧密相连。不然...”琉璃的话并未说完,玲珑闭着眼睛不去理会。
她带着遥远的记忆而来,与沈黎渊历经风险,聚灵俱乐部的红衣女鬼,半山医院的古树玄蛇,甚至天书残卷,其实比起光怪陆离,欲望下支配的人心才是最可怕与残忍的东西!
玲珑想,人之所以没有完全纯净的灵魂,是不是从一个人出生开始,便要背负前世今生的债务。无论你欠她的,还是她欠你的。
青瓷茶,前生卦,玲珑叹息一声,玉簪师傅的债要像谁讨要呢?
琉璃哼笑一声:“这就对了,安心与自己的命运,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正说着,突然屋里的灯闪了几闪,瞬间灭了下来。琉璃咒骂了几句,朝着墙壁摸去,开关在她的手里来回几次,屋里的灯却始终未亮起来。
前院里的胡琴咿咿呀呀的传来,似是有人唱起了昆曲。那断断续续的声音传了过来,琉璃不禁一愣。
玲珑在黑暗里用力拽了拽绳索,那些线大约含着铜丝,虽然没有绳子绑的紧,却是粗壮结实。
“不用白费力气了,这东西别说你,就是给你把刀,一时半会也是磨不开!”琉璃停止了开关的动作:“所来也巧,这绑人的手法还是沈黎渊教的呢!竟然用在了你身上!”
玲珑索性停下动作:“这前院里怎么会唱昆曲的?我记的姐姐这里大都时兴京戏”
琉璃一愣:“哼,这京戏的旦角想要唱的好,必要先从昆曲学起,师傅说只有这样才能...”
琉璃倏地住了口。
玲珑道:“姐姐怎么不说了?原来玉簪师傅还会唱昆曲呀,你听这戏词可是玉簪师傅教过你的?”
琉璃手一哆嗦:“胡说什么!”她忍不住四下里望了望,突然三步两步走向了窗口,黑暗里只听啪的一声,窗户被琉璃关了起来。
断断续续的声音嘎然而止。
“你在害怕?”玲珑问道。
“害怕?”琉璃突然愤怒起来:“我怕什么,如今的琉璃在‘万家灯火’还有谁能够动摇我的地位!”
“可是,你还是怕了,因为你做了太多的亏心事!...姐姐,你说这人死了会不会变鬼?”最后一句话是琉璃曾经问她的,此时再把这话说来,琉璃却心声疑虑起来。
黑暗里彼此的呼吸声传来,显得屋里静极了。那种寂静映着前院里的喧嚣,仿佛她们是在另一个世界里,明明离众人很近,却已隔着人间烟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