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现在带我去
陆向东转回了头，转过了方向盘，车子朝着家里飞驰而去。林浅浅将头抵在了窗户上，闭上了眼睛。雪不断地砸落在车窗上，发出细碎的声音，破裂开来。一直到回了家，林浅浅都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
陆向东也没有开口。
林浅浅像是一个木偶一样，任由陆向东将自己牵着坐在了沙发上面。她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地想着曲绍安离开时候的场景，他的面容，在自己面前一遍遍地放大了。
陆向东看她坐好之后，就起身去了厨房。
隐约间，林浅浅听到了陆向东在厨房打电话的声音，应该是给方缜的，说已经找到了之类的话。
林浅浅觉得鼻子微微发酸。
陆向东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林浅浅看了他一眼，略显惊讶。直到陆向东将粥放在了自己面前，林浅浅才敢确认他真的是给自己的。
“吃完早点休息。”陆向东的声音还是那么僵冷，似乎一点也没有因为暖气暖和一些。
林浅浅看着他，下意识地问道，“你呢？”
陆向东的眉头不易察觉地锁在了一起，他似乎是在竭力忍耐着什么，用力维持着脸上的平静，声音像是从牙缝里面硬挤出来的一样，“我去书房。”
林浅浅点了点头，听见陆向东的脚步声慢慢消失在了自己耳边。
她看着面前的清粥，吃了几口，就吃不下去了，洗了澡，回了房，将自己扔到了床上。
身下被咯得发疼，林浅浅翻了个身，看见自己的电话正好被自己压在了身下。她皱起了眉，将电话拿了起来，刚一翻开，林浅浅就愣住了，上面密密麻麻上百个未接电话，全都是来自一个人。
手指微微颤抖起来。
林浅浅朝着下面翻了过去，看见了陆向东发给自己的好几条短信。
黑色的字迹，简短的语句。
“我过来接你。”
“我已经找到了一个看雪的好地方。”
“你再不回我短信，我就不带你去了。”
“林浅浅，你在哪儿？”
……
无数条短信和未接电话挤满了小小的屏幕。
林浅浅想起了陆向东在咖啡厅找到自己时，他身上沾满的那些雪花。咖啡厅里暖气开得很大，雪融化开来，沿着他苍白的脸落了下来。
她问他，你找我很久了吧。
他只是笑，说，不久。
林浅浅捂住了眼睛。
地板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凉气，光着脚走在上面的时候，都会清晰地感受到一股寒气从地板上钻入脚底心，然后直达四肢百骸。
林浅浅忽然很好奇，陆向东每次赤着脚走在上面的时候，是怎么感觉。她似乎很少看见他身上出现冷这种情绪，又或许她本来就是一个巨大的冰雕，再是骇人的严寒，都拿他没有丝毫办法。
书房的灯还亮着，门开了一条缝，暖黄色的灯光就从门缝里面悄无声息地流了出来，铺满了地面，将林浅浅的身影一下子拉得很长很长，死死地钉在墙上，看上去有些可笑。
林浅浅探了个头，躲在门外，将视线小心翼翼地从门缝挤了进去。
屋子里，陆向东埋着头，他的面前，是高高厚厚的文件。
他低头在纸上不断地写着什么，有的时候会停下来，皱着眉头看着合同上面的文字，脸上是一种冰冷的严肃。
握着笔的手指格外修长好看，微微露出来的半截手臂上有一些细细的绒毛，被灯光晕染成了淡淡的黄色。白色的衬衫干净整洁，林浅浅似乎都闻见了上面自己熟悉的气息。
她原本想要推开门的手停了下来，有些不敢进去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赤裸的脚，还有身上乱七八糟的睡衣，觉得有些气馁，脚趾抓住地面，感受着一阵接一阵的寒气将自己缓缓地包裹起来。
昏暗的灯光落进了她的眼底。正犹豫间，耳边响起了陆向东一如既往清冷的声音，“怎么不进来？”
林浅浅惊讶地抬起了头，正好看见陆向东已经停下了笔，手停在半空，偏着头，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自己。眼里闪过着晦暗不明的情绪。
林浅浅怔了怔，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站在了陆向东对面的书桌旁。
陆向东的眉头不自觉地拧了起来。
林浅浅的脸微微泛着红晕，左脚踩在了自己的右脚上，不安地来回蹭动着，一肚子的话，也不知道被那只不知名的野兽也悉数吞没了下去。
陆向东看着她一言不发的神色，眉头拧得更紧了，他放下了手中的笔，两手交叉握在了一起，冷声道，“过来。”
林浅浅缩了缩脖子，像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慢腾腾地挪了过去，埋着头站在陆向东的面前，不过因为陆向东坐着的缘故，林浅浅的这个动作不仅没有避开陆向东，反而是让自己的眼光直直地落进了陆向东的眼中，她的不安显得更加明显了。
陆向东皱着眉看了她半天，忽然又重新握起了笔，声音也变得冷淡起来，“你要是想一直站在那里的话，你就站吧。”
说完，他又开始批改着那些似乎永远也批改不完的各种文件。
林浅浅咬紧了下唇，她看着陆向东当真转过头去了，心里的湖水漾了起来，几乎要从眼眶里面涌出来。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明明陆向东以前更加冷漠更加残暴的举动都对她做过，可是偏偏是现在，她就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快要爆炸一样。
也许是陆向东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逐渐收起了这种伤人的冷厉，现在突然间再次冒了出来，林浅浅难免会觉得无所适从。
她埋头看了陆向东半天，犹豫着开口，“我今天……今天去医院了。”
“嗯。”又是冷淡到了极点的声音，甚至比刚才还要冷许多。
林浅浅好不容易冒出头的勇气都枯萎了下去。像是一朵花，颤颤巍巍地绽放了一丁点，就看见了路人不屑一顾的目光，又连忙尴尬地变为了最初一言不发的花骨朵儿。
林浅浅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应该转身离开，但是，她的脚就像是被钉在了地板上面一样，根本挪动不了分毫。
电话里的那上百通未接电话和短信不断地出现在她脑海里，最后变成了陆向东风尘仆仆，满身大雪的模样。
林浅浅握紧了手，指甲陷入了掌心。
“对不起，我让你担心了。我听人说起曲绍安离开的事情的时候，真的是太慌了，才忘了带手机。我应该给你说一声的。今天下了那么大的雪，你很冷吧……对不起……”林浅浅原本以为，自己这一生都不会对这个男人说对不起这种话，可是现在，肚子里面的情绪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控制了她所有的理智和动作。
陆向东终于是再次放下了手中的笔，转过头来，望着林浅浅。
林浅浅的下唇都不自觉地咬出了白色的牙印。
陆向东眯起了眼，伸出手去，放在了她的下唇上面，轻轻摩挲着，不着痕迹地将她紧咬的牙关撬开。
唇上的手，带着久握笔造成的薄薄的一层茧。林浅浅的神经敏感得可怕，她能感受到陆向东手指的温度，气息，力道。下意识地，她一把抓住了陆向东的手，一字一顿地道，“你不是说，你找到了一个看雪的好地方吗，现在带我去，好吗？”
陆向东脸上难得出现了一抹呆愣的神情。
林浅浅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笑得更好看一些。
陆向东看着被她握住的手，手指缓缓弯曲起来，终于是一把用力地握住了林浅浅的，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好。”
林浅浅松了口气。
在看见陆向东这个笑容的时候，她终于确认，在刚才之前，陆向东一直都在生气。虽然他不说，但不代表他真的什么感觉都没有。
陆向东所说的地方林浅浅也知道。
是在他所住的别墅内的小花园里。
林浅浅当时还是从窗户上跳到了这个花园里，企图逃走，最后却是被卡在了栅栏缝里，进退不得。让陆向东看了半天的笑话。
只是现在的花园里，铺满了白雪。厚厚的，不知疲倦地一层接着一层，像是要靠着这样，再次回到天顶一样。
林浅浅惊讶地看着陆向东走在前方的身影，从凌奉天告诉她的事情看来，陆向东对这个童年时住过的地方，其实是没有什么好感的。
她有些不明白，陆向东为什么会带自己到这里来。
花园里面的仆人今天都没有了踪影，也没有开灯，林浅浅望过去的时候，只能看见一片白茫茫的大雪，在微弱的月光下泛着银色的光芒。陆向东走在前方，忽然回过头来，望着她，低声说道，“闭上眼睛。”
“嗯？”林浅浅有些茫然，相比于陆向东的话，林浅浅的注意力更多的集中在了他的身上。他的大衣上面不多时就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大雪，发梢也沾上了不少，黑色的眼眸里，不断地飘落着纷纷扬扬的雪花。
陆向东走了过来，站在他面前，伸出一只手来，捂住了林浅浅的眼。
林浅浅的睫毛轻轻地刷过了陆向东的掌心，他的动作很轻，似乎是在小心翼翼地覆盖着什么珍贵的宝物一样。
暖暖的温度，从他掌心传到了睫毛上，林浅浅眼睫毛上面原本沾着的几粒雪花，也在这样的温度下面融化成了水，流到了陆向东的手心里。
林浅浅隐约听见，陆向东窸窸窣窣翻动着包里的什么东西，然后按了下去。
下一刻，陆向东移开了遮盖在她眼前的手。林浅浅的眼前骤然传来了一道刺目的光芒，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隔了好一会儿，她才勉勉强强地眯起眼睛，看清楚了眼前的东西，张大了嘴。
刚才还昏昏暗暗的雪地里，现在亮起了蓝紫色的霓虹灯，将她密密麻麻地围绕起来。
那些灯没有点亮的时候倒是没有丝毫察觉，现在亮了起来，构成了各种各样好看的事物，有南瓜马车，有水晶鞋，有拉车的老鼠，有一闪一闪的繁星。
恍惚间，像是跌入了一个童话世界一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