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见光明,见到他的那一刻,她仿佛见到了一个许久未见的他,以一个新面貌,除却这些得到爱的日子仅仅由他的声音行为传来的感受,再见到他,仿佛绕了大半个地球,绕了好几个世纪,终于重新站到彼此面前。
随着医生的指示,她慢慢睁开眼睛。
“能看见吗?”医生问。
“能看见。”光明一点点回到她的眼前,第一眼看见的,是他的影子。
她笑了,不知道是对谁,他也笑了。
屋子里的医生护士都笑了,除了角落里的那个男人。
一旁医生护士高兴道,“恭喜你重见光明。”
医生不忘多加嘱咐,多年前她也曾听过这样的嘱咐,只是那时候,她一个人,睁开眼睛,并没看见她想见到的人。
不知那时,如果他在,会是什么表情,什么面貌。
这次,他们终于相见。
等待她重见光明的人,还有一个人——方炎。
他看着她,静静地,不知他是否寻找到了他想找的影子。
她对他笑,“方先生是你吗?”
方炎走过来,“恭喜你。”
“谢谢你,也谢谢她。”
捐赠者父母隔着网络,第一眼看见千凝的时候,就哭了。
千凝笑着向他们道谢。
二老看起来都是知识分子,为人谦和热情,与她说话多了些亲昵,仿若她的身上真有他们去世了的女儿的影子。
他们给她看她的房间,这是书房,这是卧室,这是客厅,这是她喜欢的书,这是她喜欢的CD……
千凝用她的眼睛,一一看着。
方炎站在外头走廊里。
二老问起他来,乔振东说方炎在外头抽烟,要不要叫他过来,二老想想摇头,“算了,他心里难受,不想看这个。”
又聊了几句,双方才有些惜别之意,挂断了。
出院以后,乔振东为表达谢意,特别要给捐赠者父母一些表示,被方炎拒绝,同时,他也转达了捐赠者父母的意思,“他们什么都不想要,他们做这样的事完全是尊重逝者意愿,不是买卖,别这样做,如果有心,可以去看看他们,他们应该会更高兴才是。”
这件事情刚刚结束,方炎就离开了,没有告诉任何人。
方离说,他哥就是这个性格,来无影去无踪,他来来去去的,方家人早就习惯,他能力强,一个人在哪里都让人放心。
又说,“多多,以后好好照顾你的眼睛。”
“当然。”
这时,他们几个正在方离家的后院里烧烤。
千凝在一旁整理碗盘,珠珠在一旁帮忙,一边忙着一边说:“重见光明啦!你们家那位功劳大大的,你对他发火,泼妇,他都忍了,医院里的那些医生护士没几个不夸的,这样的好男人哪里找去!怎么让你给碰上了?你说你,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运呢!虽然命途多舛吧!但是遇上这么一个男人,难道不该感谢过去的苦难吗!虽然你们的婚姻几经周折,可现在,算是修成正果了吧!”
千凝恬淡地笑了一下,阳光照在她身后,映得她安静美好。
这个姑娘长大了,成熟了,懂事了。
“正果,什么是正果啊?我应该买一本你妈妈写的书看看,婚姻真是需要经营的,就算恋爱最后修到正果了,结婚之后却未必,我任性了太久,我只能说,爱情,不是全部,特别对于一个女人来说,现在每天能看见他,每天都知道他是爱我的,我就觉得很幸运又很幸福了。”
“哟!这一次劫后重生,看来又上升到了一个新高度,人生总是在不断面对新阶段新问题的,最重要的是面对一个新的自己,你这段日子没白过,不过,你现在这番超脱,不知道是不是一时的,前几日还把你们家乔先生给赶出病房呢!女人心,海底针!”
珠珠笑说。
乔振东走过来,恰好听到二人说话。
她的声音很轻很淡,笑声倒是爽朗的。
她瞧他的眼神清亮,像弯着的小溪,里头映着阳光,映着美景,还有他。
“聊什么呢?”
“说你们家老婆,心怀鬼胎,高深莫测!”珠珠说完走开了。
千凝笑着继续收拾餐具,弄好了一摞,往他手里放,“麻烦你,帮个忙。”
他却低身过来,“海底针,我捞得到!”
他贴着她的耳朵说,眼神在她脸上来回。
她一直微笑着,另收拾起一摞碗盘端到那头的长桌上。
一桌子年轻人各自忙碌,打闹,玩笑。
抬头看天,日头当空,清透天空甚是少见。
这份清透美好,似乎是她的背景,又似全都因她而来。
重回公司,千凝立刻捡起工作,佟青恒对她好,她更是要把握机会。
工作再忙,她都记得要保护眼睛,尽可能不让眼睛过度劳累。
黑暗和光明,让她重新看清了自己的内心。
往日多少,是非纠葛,经由这些日子的反复来回,于脑海中重现,某条路通了,在她黑乎乎的眼前蜿蜒着一条小路,她仿佛看见了那个误入歧途的自己,跌跌撞撞,傻乎乎地。
一直为一个男人活着,为一个男人是否爱自己,是否爱她胜过别人,这样的傻问题,活了太久太久。
一次,两次,再不能有第三次。
时间,是一副良药,只是药效慢了些。
好在,她还年轻,好在,她终于在一片黑暗之中,找到了自己。
在病房里的日子,她蒙着眼睛,画呀画,不知道在画什么,只是描绘着自己心中的景象,一点点安静下来,平静下来。
在一大早把他赶出病房之后,她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听音乐,画画。
音乐放很大声,是她初中喜欢的音乐,她一直画,一直画。
乔振东在走廊外头来回数次,经过门口,往里头望,她都是一个姿势,坐在窗前,手里的笔没停。
他看不清那是什么,后来,等她睡着。
他轻轻走进去,把她手里的画拿过来看,那上头似乎是一个花园,当空一轮大太阳,下面杂草丛生,歪歪斜斜,高低不齐。
再过几日,她的画还是这一副,只是不同了,太阳变得正常比例大小,一点点的,草不在歪斜,高低也都差不多了。
作画的人,将画落在床边,自己坐在窗前,“看着”外头。
他并不知道,千凝早就把这一次的失足当做是一次自己和自己的博弈。
赢了自己,她就彻底赢了。
她安静坐在那里,他的手在她的发丝里穿行。
“在想什么?”他问。
“在想,这么长时间以来我都干了什么。”
“你都干了什么?”
“干了许多傻事。”她把手抬起来,摸到他的手腕,握上去,“振东,以后,我再也不和你闹了。”
他笑了一下,仿若对她这等小女孩似的忏悔不以为意,“别说地这么严重,等你好起来,我补给你一个蜜月,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或者,你可以充分行使你作为一个阔太太的使命,回公司或者,你想做什么,我帮你。”
他说这样的话时,总能在轻佻,挑逗里头带着一份真诚和温暖。
让人听了心里暖烘烘的。
可她要的不是这些,过去不是,现在不是,将来也不是。
也许,她想要的,并非是完全靠一个男人给的,女人照样有自己照顾自己,寻求自己心灵完整的机会和使命,只是她忽略太久了。
上天在她找到自己的同时,并没有将这个美男子收回,她不是太幸运了吗?
“振东,你喜欢我什么?爱我什么?别说什么爱一个人没有原因的话,这不是我想听的,我现在特殊时期,你要是刺激我我会发脾气,会丢你东西,会再把你赶出去,我现在有任性的资本,趁你还喜欢我。”
“都惦记你这么长时间了,不会一时犯傻就不要你的,你任性也不是一天两天,再拿这事儿来威胁我,可不作数,你想问什么,说些什么,别跟我兜圈子,我这人一向不喜欢麻烦。”
“可是你最喜欢给我找麻烦,又从来不怕解决麻烦,又从来都把麻烦交给我。”
“怎么听起来像绕口令!”
她踹他一脚,他一躲,一下靠在窗户上,发出闷声,声音不大不小,引起她的担忧,“撞头啦?有没有事?活该!”
他不言语,见她脸上开出花来,他不说话。
她真正担心,“你没事吧!”
他轻轻低过身去,吻住她张开的嘴唇。
她有些喘,这些日子来,他们并没有太多亲密接触。
因为他很担心,一旦把持不住自己,伤了她就不好了。
他并没再继续深入,她已经喘息起来,与他近在咫尺,她问:“现在有没有记者在拍啊?”
他眉头微皱,直起身子,“我哪知道?”
身后窗帘被她拽到一边,“看看啊!外头有没有?”
他只望了一眼,记者常常蹲守的地方,他都清楚,并没想真去证实什么,可却一眼望见了。
千凝见他忽然没声音,“是不是有啊?”
“唔。”
他嗯了声,床上的人忽然跳起来,吓了他一跳,怕她摔倒,赶紧抱住她。
“你干吗?”
“不干吗!”
说完,她便踮起脚尖来吻他,他头撇到一边,“闹什么?”
“谁跟你闹了?难不成你还害羞吗?傻瓜我是在帮你,你配合我一下好吗?”
她双手固定着他的头,吻着他。
他起初反对,因为心里实在还是对这事儿抵触,他并非一直在为塑造自己的形象而利用她,他是试图保护她的,媒体很少找上门来寻她的麻烦,也只有几家相熟的媒体见着她本人,与她聊过天。
他没推开她,她的体香扑面而来,她的嘴唇又甜又软,温柔地吻着他。
一时目眩,他与她缠绵起来。
窗帘放下来,他说:“以后不许这么闹,吓我一跳,你要是摔倒,再有什么其他毛病,可害惨我了。”
她腻在他怀里,“还有什么毛病?难道你会不要我?”
“说不定!”
“哼!晚了!我赖上你了,你甩都甩不掉,要是有人来跟我抢你,我就挨个毙掉。”
“你有那么大能耐么?”他捏她下巴。
她仰着脸,“我没有,一旦我没那个本事了,我就自动退出。”
“退出?”
“嗯,退出。”
“我允许你这么做了吗?”
“不需要你允许,这是我的事,我爱你,也是我的事,以后,我再也不会跟你闹了,我说真的。”
“怎么又说傻话?”
“我总烦你,早有一天你会受不了的,还不如,花多一点时间在我自己身上。”
“多多,如果你是在因为过去的事情……”
“不,不是的,我说真的,振东,以后,我会好好照顾自己,还有你,我不会离开,除非,你先转身。”
从未听过此等情话似的,在这个时候,在她嘴里说出来,他感动了。
他脸上的笑,她并没看见。
他将她抱进怀中,“多多,这次失明,你倒是聪明了,懂得让一个男人为你死心塌地,我的上上下下都是你的,你一个人的。”
“可别说什么誓言,最没用的话,爱的时候是爱,不爱的时候是真不爱,那些誓言不是变成了谎言,不要不要!我早说过,不轻易说爱,直到我能证明的那天。”
“哪天啊?”
“过去说过的你没听过呀?以后再不说这酸溜溜的话了。”
她环着他的腰,享受着在他怀中的时刻,在当下,他是爱她的,承诺是给她的,一切都这么恰好,她爱着他,他也爱着她。
千凝康复以后,工作日渐忙碌,时常出差,出差前,见到曲静,她和安向南在一起。
安向南她也是见过的,曲静好久没见,穿着一身宽松装,平底鞋,肚子稍微有点鼓,疑似怀孕。
超市里人来人往的,她只是进来买点出差用的东西,刚好碰见他们两个在生活区里逛。
曲静笑着的脸一看见她就垮下来了。
“哟!这么巧!”
“是啊!这么巧,你们在逛街呀!”
安向南对她笑了一下,礼貌着,对她的身份也应该给予一定热情。
千凝没有多说,想就离开了。
曲静却叫住她,“前段时间你眼睛手术吧?恢复怎么样?听说做完手术的人不能提重物。”
“多谢你的关心,我没事,还要感谢你给记者们提供的爆料。”
曲静脸红了,声音扬起来,“你在胡说什么?”
千凝看她怀孕,想想就算了,“你们逛吧!我先走了。”
安向南一直抓着曲静的胳膊,待人走远,曲静回头怪罪,“你拉着我干吗?”
“你想干吗?还不够吗?我就说你前段时间鬼鬼祟祟,你又跟那些记者碰面!你的时间这么多吗?”
“你怎么向着她说话啊?你们男人看见她怎么都统统一个样子?”
“我懒得和你说!”
“喂!你等等我,你去哪里?”
千凝取车开走,兜里电话响。
“振东,什么事?”
“都买了什么?”
她四下望望,“你在哪里?”
“我没监视你,你别瞎猜了,刚才小张去办事路过。”
“你的秘书可真是体贴,连同干私家侦探的活儿,你给人家开几份工资啊?”
“已经提薪了。”
“收买人心这事儿干得不错。”
“那是自然,你这次要去几天?”
千凝将车开上大道,“一个礼拜,哦,我已经把饭菜买好放进冰箱,你如果不愿意自己做,就把冻着的饺子煮了吃吧!衣服脏了就放那,我回去洗。”
“你就别操心了,要不就回来,别去出差。”
“那怎么行,这是我的工作,哪能儿戏!”
“行,你就工作吧!早有一天会把我忘在家里。”
“你是在抱怨吗?振东,我不能在家里坐着吃你的,用你的,那样我会觉得自己很没用的。”
“好了好了,又要长篇大论讨论价值问题了。”
她笑了一下,“振东,谢谢你放我出来。”
“别给我扣帽子,你的那根绳儿还在我的手心儿里,我一使劲你就得回来。”
千凝想起自己脚脖子上的脚链,“知道了,振东,Iloveyou.”
“Iloveyoutoo.”
省城的春天短暂,风大。
千凝刚从外地回来,一边把包放进车里,一边接听一通响了许久的电话。
电话是大姨打来的。
电话一通,大姨交集带着哭腔的声音就立马传过来了。
“多多,你快来吧!青青她出事了!”
年过完以后,秦青话更少了。
从家里回到省城,她就不爱说话,总是显得心事重重。
李政请了阿姨回来做事,平时也和她聊天,她有时候答,有时候没答。
阿姨总说她最近情绪太不对劲,对胎儿实在不好。
李政的应酬能推的都推了,工作有时候也带到家里来做,平时有空也带她出去逛街,买衣服,可是,她对这些事情的热情度都不高。
有几次,他发现她一个人出去,他开车跟着,竟然发现,她是去见佟青恒。
见到他,她的表情仿佛更加痛苦,有时候会哭。
待她回家,他问她去哪里了,她撒谎说和朋友去逛街,还买了几件衣服回来。
李政生气,可是看她那憔悴的样子,他又不忍心她发火。
后来几次,听见她和家里打电话,知道她家里有事,可她一直没说。
那日,她从卫生间里拿着电话出来,迎头碰上李政。
她试图闪躲,李政却问,“家里需要钱?怎么不告诉我?”
“没有,谁说的?”她还在隐藏。
“青青,我不是外人,有什么话不能和我说要和别人说?”
她有些激动,抽回胳膊,“你跟踪我?你怀疑我?我做得对了,我就是不要你的东西!”
“青青,你在说什么?什么你的我的?”
“本来就是嘛!你们李家人就是瞧不起我,我不想占你们家的便宜!”
“怎么说这种话?”
“就是就是!大家都这么说!我是麻雀变凤凰,飞上枝头了,我跟了你就是走了狗屎运,你愿意给我股份更是对我的补偿,你爸接受我,完全是因为我肚子里有他的孙子,可能我一生下来,他就会给我一笔钱打发我走,然后把孩子抢走!”
“青青!你冷静一点,别这样,不管别人怎么说,我是要娶你的,只要你答应,我们结婚。”
“我不!我不!等不到祝福的婚姻是不幸福的,我不要……我不要!”
秦青父亲得了癌症,是晚期。
起初,所有人都打算瞒着她,可这纸里包不住火,还是被她知道了。
秦青一时受了刺激,家里能找的亲戚都找了,要跟他们借钱。
有的好多年不联络,委婉拒绝了。
她竟然一时想到了佟青恒,可是见到他之后,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佟青恒见她起色很差,要带她去医院,她不去,又跑回家来,结果什么事情都没有说成。
她怪自己没用,怪自己活该!
李政和佟青恒不对付,她一回家,就把手机关了。
前后数次被这番欺骗,李政纵使脾气再好,也会不高兴。
“这种事情,你宁可去找佟青恒也不找我是吗?那你为什么还要和我在一起?”
她抬起脸来,眼睛睁大,指着他,“对!对!我为什么要和你在一起?还不是因为这个孩子!”
她大哭着,跑出门去。
脚下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了下去,流产了。
陆千凝赶到医院的时候,秦青正在睡觉。
大姨在走廊里,看见她来,立刻哭出来,抓着千凝的手捶胸顿足。
李政在一边儿站着,似乎已经受到娘家人责备,没有过来。
大姨抱怨道,“什么人家啊这是?我好好的女儿就这么流产了,她才几岁啊?她那个未来的公公,人家根本就没把青青当回事,连个脸都没露!”
大姨一边说一边哭,千凝与她安慰几句,看病房里秦青仍然在睡。
去找李政说话。
得知详情,千凝不知该说什么,“我早说过你们不合适,青青能这样,我们亲人有责任,你也有责任,为什么不多多关心她一点,她怀孕你还和她吵架!”
李政万分懊恼,抱头坐在椅子上,“我也很难过!不是只有你们才难过!她的肚子里,是我的孩子!”
千凝一时无话,的确如此,他刚失去了一个孩子。
“接下来呢?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娶她。”他低声说,依旧没有抬头。
千凝瞧过去,他头发乱了,西装皱了,整个人带着颓废,低落。
娶她,这两个字说得很轻很轻,仿佛是最后一条路走,她总觉得,这声音里头没有一点高兴。
“李政,我能不能问问你,为什么要娶她?你爱她?”
他苦笑,缓缓说道,“我曾经很爱你,想娶的人是你,可是……后来遇到青青,我一开始没有多喜欢她,她和你,不一样,但是,也有点像,这是骨血里头带出来的。她很单纯,很好,我怎么拒绝她?”
“就因为这样,你选择不拒绝,就让她这么痛苦,不爱她,放了她不好吗?”
“只有情爱最重要吗?她对我来说,比一个爱人重要,不管你们怎么想,这是实话,她就是那个合适的人,可能是我自私,但是我想,就这么自私下去,和她在一起,很安稳,很踏实。”
他的话,出乎意料。
爱情和婚姻的确是两码事,原来这样的事,他能解释得这么明确。
他要的是一个合适的老婆,一个温暖的家。
这个世界上,太多人选择了太多种生活方式,他们只是其中一对,有什么错!
秦青睡了很久才醒,醒过来问到孩子,然后大哭大闹一番,累了又睡去。
再醒过来,她仿佛丢了魂。
对着窗户坐着,脸上没表情,面色苍白。
李政坐在她身边,她仿佛看不见,很久,才眨一次眼睛。
千凝来看她,她也没什么反应。
李政叹口气,柔声与她说:“我出去买些水果,你们聊。”
千凝让开一点,看着他萧条身影走过去。
往日青年才俊神采骤减。
千凝坐到她对面,试图引起她的注意,“青青,我来看你了,还带了你爱吃的小食品,我给你放在桌子上了。”
她没反应。
千凝把东西放好,坐下来继续与她说话。
可她都没反应。
握她的手,她也不应。
她整个人,像是没了神,平静地让人害怕。
“青青,和我说说话好吗?”
她眼睛眨了一眨,眼睛转到她这边。
千凝见她有了反应,对她笑,还指着桌上放着的一袋子零食,“你看,我给你带了好吃的,想吃吗?我给你拿。”
她看着她,眼神已经表达了拒绝。
“姐,我孩子没了。”
千凝听得心痛,“青青,你还年轻,还会有的。”
“你说,他会长得像我,还是像他?我觉得会像他,儿子像爸爸,又高又帅,会有一个好的未来。”
“青青,我知道你心里难受,相信我,你要坚强,一切都会好的,你们还是会有孩子的。”
“可是我没打算嫁给他。”
“你说什么?”
“我不想再这样过下去,像个孤魂野鬼,我不想。”
“青青,你别多想,你现在需要休息,等你身体养好了,出院了,我们接你回家住,好不好?”如果她真能想开,离开李政,未必就不是好事。
她虚弱地笑着,“好啊!我妈说,我的屋子一直收拾得很干净。”
“青青,振作起来,一切都会好的。”
姐妹两个少有的拥抱,陆千凝第一次将这个表妹拥抱进怀中,她很瘦,让人心疼。
一切都会好的,安慰人的时候常说的一句话。
可是,这一切会好成什么样儿,完全取决于当事人怎么想。
事情就那么多,你把它想得跟天一样大,那就会压得你喘不过气。
秦青的样子,让她想起了自己。
过分的单纯,过分的执着,抱着太多执念,会伤了自己,也会伤了他人。
最痛苦的,是最关爱她的人。
有些道理,需要流血流泪以后才懂。
有些墙,需要亲自去撞,才能给自己更大力量迎接下一波挑战。
奶奶说过,人生下来,就是受苦的。
这些日子,忙碌不堪。
其实佟青恒已经与千凝商量过,如果她的生活需要调整一段时间,他可以给她放假,可她坚持不要,倒是让佟青恒刮目相看。
“你知道吗?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是个小姑娘,刚毕业没多久,有野心,没太多机会施展,真可以说野心勃勃,干劲十足,也比较固执,理想化。”
“那现在呢?”
“现在,你做得很好,相信在任何一个领域,只要你肯付出努力,就一定会有收获,其实,像你这样的女孩子,即使不工作也不会怎样,适合女孩子的生活方式有很多种,你别这么看着我,我知道你是个有想法的人,完全没阔太太的习性。”
“多谢佟副总夸奖,我就当是对我的鼓励,我会继续为公司效力的,我对阔太太没什么兴趣。哦,佟副总,您最近,是不是在谈恋爱?”
“怎么?我惹人怀疑?”
“不是,这几天我看林小姐总来找你。”
“她是一个朋友,很好的朋友。”
“哦,青青也把你当做一个很好的朋友,只是,她没能把握机会。”
提到秦青,他问道,“她怎么样了?”
“不爱说话,有些消极,佟副总,要不,你去看看她。”
“不,我不能去,她不想见我。”
“为什么?”
“这是她对我的要求,我能做到的就剩下这一条,我想,我还是不要让她不高兴。”
“佟副总,你和青青,你们……”
“她不想说的,我还是不要说,这是我对她的尊重,我愿意等她回到我身边。”
“您就这么确定?”
“不确定,可是我们没有一件事情是可以确定的不是吗?我们可以控制的只有我们自己,你和乔振东已经把等待和爱情诠释得很好了。”
“说得我脸红,我没那么好。”
“你当然没那么好,这样的事都是双方的,互相的,乔振东老早就盯上你了,跟大伙儿打赌能追着你,找了你好久,没找着,这么多年,倒是被他给等着了!”
陆千凝这才知道,原来,他们之间还有一份这样的缘分,多么恶俗,多么泛滥的青春题材,她竟然也曾经历过。
在他的青春里,她参与过,或许,她自己才是最浓墨重彩的那一笔,只是她自己不知道而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