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振东很少与她这般口气说话,千凝一直也都觉得他是个深藏不露的人,珠珠说,乔振东比她大,所以什么事儿都忍着让着,不与她胡闹。
她知道乔振东不是个好惹的人,在商场上,他的那些传闻没有在她经历过的事情中得到验证,以至于她一直忽略他是会有脾气的人,而且发起脾气很有可能很恐怖。
她还是大意了,仗着他是她丈夫,不与她一般见识,总是在触犯他的底限。
可她也只是无意中遇见李政,又不是故意和他约会,只不过因为他是李政,所以,她这会儿才有了愧疚感,后知后觉意识到,事情好像比较严重,他不高兴了。
这愧疚感让她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她已经在忍了,可怎么还是她在犯错,难道,他就什么都做对了吗?
她抬眼瞧他,这才见他头发有点乱,领带松着,还看着她。
似乎这个大人对她这个小孩儿的忍耐已经到头儿了。
他冷着脸,看不出他到底是什么情绪,他总这样,不笑的时候总让人觉得特别严肃,生气不生气又分辨不太清楚。
他看了她一会儿,她都差点站不住要逃走了,他说:“我是不是对你太纵容了?你喜欢跟我斗气跟我玩游戏,喜欢看我不高兴,是不是?”
看来事情真地严重了,他连说话都变成了训话。
“不是……”
“那是什么?你不知道我会不高兴?你不是一向聪明,怎么还犯傻?哦,原来是以为我今天不会回来才放开胆子了是吧?”
“振东,你怎么这么想?”她听得别扭了。
她不就是被他送回家说了几句话而已吗?
她什么都没做,还为他担忧来着,竟然换来他这番怒气。
可他生气起来,她竟然会觉得心虚,甚至有点害怕。
他从未对她真正生气过,没见过的情况总会让人联想,进而让人害怕。
尤其是他这种人。
她又看他一眼,很快垂下眼睛,“我要进去了。”她说。
他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力气不小。
她皱起眉头,声音不高,“疼!”
“你说,我应该怎么想?我怎么做才能让你听话一点?”
“振东,你别这么想我好么?我事先也不知道的,省城IT的圈子就这么大,难免会遇见。”
“我不管你因为什么遇见,总之,我不会因为任何一个理由高兴。”
他凑近来,轻声说道。
千凝往后退了一步,闻见他鼻息间的酒味儿,“你喝酒了?”
“是,你害怕么?怕我耍酒疯?”
他看着她,露出从未有过的眼神。
“是不是相比于所有男人,我才最可怕?”他忽然这样问。
“振东,你别这样好么?你明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我只是我只是……”
“你只是听不懂我的话,总以为我会纵容你,我不会拿你怎么样。”他叹口气,闭了一次眼睛,似乎在为接下来即将要来的怒气做一个缓冲。
千凝觉得有些委屈,扭着头说:“你根本听不进去我说的话,那你和郝医见面的事,要怎么解释?”
他瞧向她,把她脑袋扭过来,她正视着他,想听他一个解释。
乔振东皱了眉头,逼近她,一直把她逼到墙角。
一只手撑在墙上,一只手拿起来想要干什么,她猜不到。
最后他只在她眼前点了几次,“每次都要提是吗?你这小姑娘脑袋里都是什么?嗯?”
她看着他,仿佛在看一只困兽,她有害怕也有不甘。
“别逼我这样的人发火。”他这样说,又在她眼前盯着她一会儿,站起来,最终还是与她说不出什么,挪开脚步,回书房去了。
千凝头次与他有这种场面。
她也挪开脚步,回到卧室,换衣服,洗漱,他都没出来。
乔振东今天回来得早,楼下往上看,窗户黑着,家里没人。
她这段时日越来越忙,抬头看窗,总是黑的。
屋里漆黑一片,他进屋衣服懒得换,累得慌,反正她不在家,没人念叨,先歪沙发上坐一会儿。
想起这几日在北京四处周旋,他揉揉太阳穴,有些想念千凝的那双手,如果能为他按摩一下,会舒服很多。
冰箱里不缺吃食,只不过一直还是那几样,没人动过,也不知道这几天她都吃了些什么,不会又是方便面吧!
往厨房垃圾桶瞧一眼,果然有方便面袋子塞在里头,还有鸡蛋壳,还行,知道给自己吃鸡蛋补充营养。
他给自己找了面包来啃,又拿了牛奶出来,先充饥,等她回来再吃一顿。
想给她个惊喜,他这人,这样幼稚的事儿也做得出来!
他自己先嘲笑自己了,坐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啃面包。
电视调了几个台,没什么他想看的节目,回家再看财经新闻,实在自虐。
他不想把工作带回家里,原来没这个好习惯,原来的工作就是生活,生活就是工作,自从结婚以后,遇见融资上市顺带着利用了自己的婚姻给自己塑造形象那事儿之后,他认真想了一次,工作和生活有个契机分开,也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等了半天,黄金档电视剧都已经演完了,她还没回来。
他忍着没打电话催她,去卧室里开她的电脑。
她没回来,就想摸摸她的东西。
他从没动过她的电脑,也不知道她一天都在电脑前忙活什么,与他聊天的时候又是什么表情。
他忽然来了好奇心,把她的硬盘翻了一遍。
里头有照片,还有她写的一些类似记录生活的,应该叫日记的文档!
小姑娘才有这些情怀,他从来不写那么肉麻的东西。
照片分了好几个文件夹,不同时期以不同名字命名。
名字也都带着浪漫的文艺气息,她是这样的。
强迫症已经影响到了他,经他允许之后,也把他的电脑给归档一遍,这才安心似的。
他点开她的名为“那些年,我们一起挥霍的青春”的相册。
那时候的她长头发,和一群同学张牙舞爪围着一个热腾腾的火锅搞怪。还有他们在一起唱歌跳舞的照片。
她疯起来的样子,想想就有感染力。
眼睛眯成一条缝,一口健康的白牙露出来,整齐着,看着既青春又美丽。
还有他们的毕业照,一群男女生高兴地跳起来抛高学士帽。
还有几张,是和她前男友,那个叫宋宜廷的一些照片。
他本想大致浏览,可她的表情竟然一个个生动又深刻地留在他脑袋里,他又返回去看。
有好几张照片,宋宜廷走在前头,她走在后头,手里还拎着一个大塑料袋,也许是些零食。
她这个受气包,从来就不知道反抗,笨蛋!
不过她脸上的表情竟没有怨言,反倒是写满了真诚和隐忍,并且甘愿。
那些简单纯粹的年华,不用浪费脑细胞,看照片就能看出端倪,她应该是很喜欢那小子的。
再拿牛奶,发现牛奶喝空了。
他也没再去拿,把她的照片都看了一遍。
看完照片,又想看她都写了什么文档。
小姑娘的那一套在她的文档里都显现得淋漓尽致。
文字背景都带诗意,浪漫气息。
关于宋宜廷的部分实在太多,他看不完,越看越有自虐嫌疑,因为他发现,他会在乎。
这里头竟然还有关于李政的记载。
看时间正是李政追她的时候,她觉得一直欺骗他的感情有些不忍心,一直到最后李政气得消失,她都心里留有心结,她这人心里藏不住东西,她是这样的。
不过在她电脑里看见李政的名字,说实在的,不爽。
再后来,她找到自己的名字。
关于他的部分,她写得很少,一开始只有几个关键词,“流氓”“坏人”“王八蛋”,实质内容没写多少。
找来找去,竟然没有了。
起身去冰箱里翻东西,没什么可吃的,索性算了。
又去书房里转悠,想找本书来看,找来找去,找不到想看的。
小张电话忽然来了,“乔总,SEC调查函来了之后,我们股价大跌4%,最近美国浑水公司贴出来将近一百页的报告,指责我们营业收入造假,税收减免不合理,还有审计漏洞,他们这么一闹,投资者有卖出立群股票的,不过7个小时,我们股价又跌0%。“
小张说这些的时候,很紧张,她没见过乔振东发火儿,可谁也不是没脾气的,万一他发火儿了,她真害怕。
市值蒸发过半,损失数亿,这实在是个让人心烦的消息。
乔振东手里正拿着一本米兰昆德拉的作品,还没等看,就接到这通电话。
他靠在书桌旁,敛神听着,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只等小张汇报完毕。
小张在那头等他回复,“乔总……”
“知道了,很晚了,不要为工作丢了谈恋爱的机会。”
小张以为自己听错了,“啊?”
“你还年轻,工作太认真了,别这么紧张。”
“啊……哦……那乔总,您休息吧!我不烦你了,再见。”
“再见。”
乔振东挂了电话,对窗而站。
手里的书随手扔了,力气太大,飞到对面墙上,啪一声响。
这一声实在是发泄的诱因,他坐到椅子上,看桌上一堆东西不顺眼,长臂一抹,全都噼里啪啦掉到地上。
点了一根烟抽,安静一会儿,给魏思凡打了一通电话。
“老魏,上回说的事儿,还有戏么?我需要钱。”
“怎么,事情很严重吗?”
“还可以,就是缺钱,我想回购公司股票。”
“这样啊,没问题。”
“你答应地太容易了,老魏,谢了。”
“哎呀,我们之间还说这个干什么?不过你要真想谢,就谢郝佳吧!她要不告诉我,我哪儿知道这事儿啊?而且,说实在的,你这个人,估计也不会主动找我的。”
乔振东低声笑,“总之,谢了兄弟。”
“冲你这一声兄弟,我和你这朋友,算交下来了。”
“你真狠,不是朋友也肯借我钱。”
“我这不是看在郝佳份儿上么!不然我现在八成是在对岸幸灾乐祸呢!”
“老魏,我不太了解你,可总觉得你不是那样人。”
“哦,那你可真要重新了解我了,我这几年跟我妈学的,特别狠,不过,应该狠不过你,人家都传说你是高深莫测,喜怒不形于色的老狐狸。”
乔振东不置可否,“这个称呼真难听,狐狸应该用来形容女人。”
手中香烟弥漫出青烟笼罩,他又吐出一口烟圈。
“振东,郝佳他舅舅其实挺有背景的,认识不少人,我回国之后还托她认识了几个人,这资源你应该好好利用,做企业的人脉太重要了。”
“多谢提醒。”
“哎!我也听说你们俩的事儿了,分手也不见得就是仇人吧!何况郝佳那样的人也做不出什么……那样的事儿,同学之间互相帮忙也是应该的。”
“是的,那就先谢你了,我改天请你喝酒,一定的。”
“行,我要喝好酒。”
“没问题。”
放了电话,扔桌上,继续抽烟。
想起冰箱里还有啤酒,索性拿出来摆面前喝了。
也不知道喝到几时,他都快忘了他是不是在等人,起来到床边开窗户透气,就见楼下有一男一女,纠缠不清。
他放了窗帘,一口喝尽一罐啤酒,扔到一边儿。
过不多久,她便进门了。
他早就喝饱了,哪还想吃什么饭!
他走近一点,竟闻见一股酒味儿,让他大为反感。
两个人自说自话,又吵不起来,他多少有点顾忌,他不想以大欺小,再者,她这小丫头,多半听不懂他的话,多说无益。
被她冲撞,最后还是回到书房,面对地上一片狼藉,平复一会儿,深呼一口气,点了根烟来抽,无所谓地笑了一下,弯腰下去挨个儿捡起来摆好。
他一直在书房里呆着,看新闻,看数据,不睡觉。
方离电话大半夜打过来,询问情况,又说可以从他大哥那里筹钱给他。
“你丫大半夜打电话过来,你有时差啊?”乔振东揶揄道。
“我这不是担心你的事儿么?我哥跟我有时差,我刚和他打完电话,这不就给你打了吗?”
“我是不是该谢你啊,方离?”
“得了你,少损我,我没什么能耐,只能帮你筹钱,我可没有。”
“谢了,真的,感谢。”
“你还没睡么?我没打扰你们……那个吧?”
他一笑,鼻间呼出一口烟来,“她睡了。”
“那你怎么没睡?大半夜不睡觉干什么?”
“刚听着新闻,说公司股票跌了,正找人筹钱呢!”
“呦呵,我来的真是时候,怎么样?严重吗?”
“最严重就是被赶出美国股市而已,不过,那是最严重的后果,我想还是有办法的。”
“哦,你这老狐狸这点儿事儿难不住你。我还听说,那个李政,他在给你找麻烦,是不是?”
他俩腿翘窗台上,回手按灭烟头,“有一根绳儿,不能随便拽,拽到后来发现在自己头上系着。”
“看来你有准备呀!那我就不担心了,哦,对了,我问你个问题,你赶紧给我上上课。”
“说。”
“那个,我最近吧,看上一个姑娘,岁数小,才二十。你说她们这么大孩子都喜欢啥呀?我无从下手。”
“这事儿干吗问我?”
“你不废话么?你娶了一个小老婆,我不问你问谁呀?”
乔振东笑,月光从窗外洒进来,在他脸上,略显清冷,温情不足。
“小姑娘喜欢温暖纯粹,不含杂质的,放在水晶棺里的爱情故事,你还有么?钱都不够,还混什么?”
“谁说没有,我有爱情,一大把,就是缺点钱呗!”
“缺钱,相当于残疾的一种,如果你遇上一个胃口大的,你招架不住,还是找个老实的结婚吧!怎么就看中那么年轻的了?就不怕有代沟?”
“不怕,我耐心着呢!等我遇上一个,你给我看看,同意我就结了。”
乔振东嘴角挂着笑,腿一蹬,转过身来。
脸上半明半暗的微笑顿了一瞬。
陆千凝在他门口站着,手里端着一碗馄炖。
他直接掐断电话,“你还没睡?”
“就要睡了。”
她把馄炖轻轻放到他桌上,“别工作到太晚,晚安。”
她转身告别了。
乔振东立刻起身,追出去,一把拽住她,她撞回他跟前。
他懒得解释,他懒得说话。
他只扣住她的脑袋,凶狠地吻她。
她站不稳,被他撞到沙发上。
纠缠拉扯间,衣衫破裂发出刺耳声响。
黑暗笼罩一切,她看不清他,他也看不清她。
只用行动一次次征服她。
两人从沙发滚落地毯上,旁边儿的啤酒罐儿哗啦作响。
他这种发泄似的性爱让她疼让她怕,不管怎么挣扎都跑不出他的禁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