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风一身青衫,施施然走入,攒眉敛目,俊秀的脸庞笼罩着些许寒气,不怒自威。
"有力气大呼小叫的,看来好得差不多了?"柳如风俊眉一挑,略含戏谑。
云裳瞧着,不知他听去多少,心底暗自咋舌。
"柳将军弛骋沙场,豪气干云,自然不是爱听墙角的不肖之徒。不知柳将军到此,有何贵干,若是来看云裳笑话的,那就请回了,云裳好得很,不劳将军大驾!"一口气说完,连云裳自己都诧异。
柳如风听完,一阵错愕:"你,咳..."
"柳将军若没事,应该去陪云络,不必来此看我脸色,我可担当不起!还有,尽早给我休书!"
云裳一番话说完,浑身似虚脱般难受。
柳如风脸上一阵阴晴不定,"你,你..."随后跺了跺脚,愤愤地走了。云裳心里一阵痛快。
只有如意苦着个脸,看看云裳又看看走出去的柳如风,心内忐忑不安,直朝云裳嚷嚷:"小姐,柳将军好意来看你,你却把人给气跑了!"
云裳扬扬胳膊,一阵钻心的痛楚袭来,云裳如蔫了的茄子,再也打不起精神来,只得又窝回了被子。中间又起来喝了次药,仍旧是昏昏沉沉,精力不济,只好卧床休息。
如此过了两三天,呆在屋里实在无趣,云裳便在如意陪同下出外走走。城里的空气清新自然,街道两旁的小摊位丝毫不受战争的影响,依然欣欣向荣。面前走过一队士兵,长矛挺立,装备精良,在阳光下铠甲发出刺眼的光。一下子,那些长矛就像是刺进心里,裂开的心像被抽离地痛。
默默地走,没有目的地。如意只在身后紧紧跟随,像是知道云裳心内烦躁。
天慢慢变得昏黄,云裳的腿好像已经没了知觉,像木头一样,只知道往前走,心内有惶恐,有不安,有悲愤,有忐忑,有些微咸的液体渗进嘴里。
将军府门口,一男一女牵着手从门里出来,男的潇洒俊朗,女的笑靥如花,云裳立刻如遭雷击,愣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两个人影越来越近,快得让云裳连眼泪也来不及擦去。
一丝错愕,两种情绪齐刷刷地从两人脸上流露。一个不安,一个惊诧。
周围人声暗去,时间静止,云裳就这样呆呆地望着,嘴角抽动一下:"这大风天的,真不适合出来走。"于是转身。眼睛被风吹得生疼,没有预警就流下一行泪,云裳急忙用手背擦了过去,挺尴尬。
如意抬头看着云裳,眼神里流露出疼惜。云裳看了心里很不爽,好像全世界都知道自己被遗弃了一样。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这是现代恋爱教条,凭什么要让自己像个受气的小媳妇儿。自己是从现代穿越到古代来的,受过高等教育,哼,这世界上两条腿的蛤蟆不多,两条腿的男人可就多了。
深呼吸,云裳拍拍如意的肩,点点头,示意自己没事。
如意抓住云裳的手:"小姐,你手这么凉,赶快回去吧,小心受凉了..."
云裳怕被柳如风听见,让他小瞧了,急忙摆手说:"没事没事,咱们再逛逛..."
偷眼瞧过去,柳如风和云络真像一对璧人,男帅女娇,最是般配不过了。
如意望着云裳的眼神越发地怪异了。
耳旁传来低吟浅唱:"人道有情须有梦,无梦岂无情,夜夜思伊直到明,有梦怎生成。若伊忽然来梦里,邻笛又还声,笛里声声不忍听,浑是断肠音。"
云裳怔住,一匹白马经过,马上那人伸出一只手,示意她上来。昏黄的天色下,一张轮廓分明的脸,微眯的眼散发出让人信服的光芒。云裳愣了愣,那人一手从地上捞起云裳,如意一声惊呼,已是去了很远。
易拉罐的拉环爱着易拉罐,可易拉罐心里装着可乐。云裳心头冒出这么句话!
不是不想去知道这个人是谁,云裳心里像是断了线的风筝,神神荡荡,晃晃悠悠,根本已完全神不由已了,她只想这个人带她离开得越远越好,不管是谁!
暮色四合,天地苍茫。偎在那人怀里,清淡的薄荷香,氤氲在云裳周围。时间好像变得漫长,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跌倒以后,笑嘻嘻地爬起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伤口就像是个倔强的孩子,不肯愈合,因为内心是温暖潮湿的地方,适合任何东西生长。心中的伤在看到那一对璧人时,如草长茑飞,快速蔓延,转身的那一刹,分明看见自己的心裂成两瓣,流着腥红的玫瑰花。
马上的人儿放慢速度,不言不语。
云裳微仰起头,她看到空中飞来一只蝴蝶,循着她的目光,马上的人说话了:"从蛹破茧而出的瞬间,是撕掉一层皮的痛苦彻心彻肺,很多蝴蝶都是在破茧而出的那一刻,被痛得死掉了。那么,你呢?"
云裳无语,她无法回答。
那人望向远方,眼神里满是落寞,夕阳余辉落在他的肩上,白袍立时被抹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这光芒甚至晃得云裳睁不开眼。
云裳立时坐了起来,她是不可以贪恋这样的怀抱的。
她想从马上跃下,可是,仅止于想,她的整个身子都被那人紧紧箍住,头顶上均匀的呼吸让云裳不知所措,她长呼一口气:"太子爷,你..."
太子爷嘘地一声,将手指按住云裳的唇:"以后没人的时候,你就叫我容轩吧!"
云裳一跃而下,怔怔地望着太子,须臾低下头轻声说道:"太子,这怎么行?"
"我说行就行!"一丝孩子气的话破口而出,有点像是赌气。云裳莞尔,原来太子也像个小孩子的。
"云裳,你笑起来真好看!"
是谁,是谁说过这样的话,似曾相识的话语,让云裳当场又陷入了沉思中。
也是在一个黄昏,展凌云和她在桃花林中相互追逐,跑得累了,他拥着云裳,扑着热气在她耳边轻声诉说:"云裳,你笑起来真好看!"当云裳看到他眼底流转的情意深深,心在那一霎沉沦。于是,每年桃花开时节,云裳都会想起那一页让她意乱情迷的过往。
只是如今话语依旧,人却已不知所终。
"云裳,云裳..."一双手在眼前晃动,将云裳从沉思中惊醒。
"你在想什么?"一双眼睛清澈,却又深不见底。
云裳垂下了头,不敢对望,只低低地说了声:"我们回去吧,要不然如意该着急了!"
太子沉默半晌,见云裳不再说话,只得作罢,牵了马,拉云裳一同坐上,一阵弛骋。
刚到宅邸,就看到如意在门口努力张望着,心里一阵温暖,赶紧跳下马,悄悄拍了拍如意的后背,结果唬得如意大叫一声,转过头来,见了是云裳,她抚抚胸口:"呀,小姐,你想吓死如意啊!这么久不回来,如意急死了!"
"呵呵,臭丫头,我这不是回来了么,走了,进去吧。"
如意转手要来扶,被云裳一手拍了回去:"不用扶啦,你家小姐我不是那么娇弱的人哪!"
然后感觉漏掉了什么,转身,却只见太子牵了白马,怔忡地朝这边望着。云裳朝他一笑,摆摆手,自回屋去了。
院子里一朵蔷薇,轻轻颤动,暗香弥漫。一轮朗月,醉卧水云间,时隐时现...
云裳趴在窗前,早前的一幕还徘徊在脑海。虽然早已预见了这样的结局,可心里依旧是无法止息的痛。但是,这种痛却是与身体相分离的,心痛与箭伤,平行的痛。
虽然心里一直明白,自己只是寄身在这具躯体,可是,在这具同呼吸共命运的躯体上,云裳已尽可能小心翼翼,事到如今,已不知是思想随着躯体走,还是躯体随着思想走,穿来初期,云裳懊丧,郁闷,可是眼见穿回现代无望,云裳的心也就平静了。
或许,在异世,才有她要走的路吧。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