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突然多出了一个人,许慎言觉得很不安。每晚睡觉总把房间里的桌凳顶住门,便是这样,晚上也不敢睡实,每每夜间有个响动,便惊醒了。两天下来,本来瘦弱的她更是憔悴不堪,只盼着阿麦早日伤好早日离开。
然而,没有寻医问药,仅靠许慎言跟李大爷要来的草药,那些草药都是些外伤药,对阿麦的内伤没有任何帮助。阿麦的伤好得异常的慢,竟有越来越虚弱之势。
许慎言旁敲侧击地问阿麦的来路,想早日将他送走,可是阿麦情愿用顾珉安给起的名字,也死活不肯说自己原本的姓名,只是听口音,大概是京城方向人士。
许慎言问了几次无果,也就不再问了。以己及人,自己带着顾家兄妹躲在这乡下,还不许别人有些难以启齿的事啊?
许慎言重重一叹,又如同往常一般,背起容姐儿,牵着顾珉安准备出门。阿麦倚在房门口,默默地看着。
“要不,我帮你看孩子……”在许慎言将要迈出大门的时候,阿麦说道,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飘渺的虚弱,许慎言听得不是很清楚,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他。
“你……”阿麦迟疑了一会,又道:“孩子可以留下来,我看着……”
“??”许慎言听了,没有阿麦预想中的感激,反而是一脸防备地看着他,道:“你想干什么?”
“算我什么都没说!”阿麦顿时恼了,脸上一阵涨红,反身回房,嘭的一声关了门。
许慎言被那关门声震了一震,半响没有动静。
顾珉安仰起头,问道:“姑姑,阿麦哥哥为什么生气了?”
哦,原来这么大声音关门是生气了么?难道是自己过份防备,伤了他的好心?可是谁知道他是不是真好心?顾家就只有安哥儿容姐儿这点血脉了,有个好歹,怎么跟死去的顾老太太交代?
许慎言幽幽一叹,牵起顾珉安,轻轻地道了声:“我们走罢!迟到了,可是要挨先生打手板子的。”
顾珉安听了,小短腿便快了几分,再也没有心思去想阿麦为何生气一事。
少年望着一大两小的身影慢慢地远去,颓败地脸上有了几分委屈之色!重重一叹。转身默默地坐到床上,盘坐打息。
伤得太重,内息不匀,根本无法自行疗伤,难道,真的要去找老祖宗么?只怕那些人,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就等着他自投罗网了吧?
阿麦紧紧地握着拳头。
如果老祖宗也同祖父一般,那这天下之大,还有他的容身之处么?
可是,这世上除了老祖宗,还有谁能说服祖父?给自己机会找出真相洗刷冤屈?
思绪起,内息更乱,阿麦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喉中涌上几分腥甜。他垂了目,慢慢地躺了下去。
整个庄子寂静一片,夕阳在这片寂静中默默斜去。
待得太阳落山的时候,许慎言才拖着满满的一筐草回来。
许慎言板着小脸,后面跟着个刚从村塾接回来的顾珉安。
顾珉安还沉浸在村塾的见闻里,兴奋不已,一路喋喋不休。“……姑姑,这世上真的有神仙吗?”
许慎言背着顾琬容,又拖着一筐子鲜草,早已疲惫不堪,又想起顾珉安在村塾干的事儿,只觉得头大,哪有心思去应对他,只是随口嗯了一声。
所幸顾珉安说得起劲,并没有发觉她的敷衍,高兴地拉着许慎言的胳膊,小手指向南边的一个山头。“姑姑,姑姑,就是那,李贵宝说那里就住着神仙。”
许慎言抬头望去,只见那山头在夕阳的薄暮里,显得朦胧飘渺,想来是一处不错的景致。可是再美的景致,也是深山老林,谁知道里头有什么危险?
许慎言叹道:“安哥儿,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神仙?”
“真的,李贵宝说他二叔快死了,就是求了那里的神仙救的!”顾珉安听到许慎言不信,顿时急了,为了说服许慎言,甚至搬出了村塾的先生。“我们先生也说是真的,那里真有个本领很大的神仙!”
“所以,你就去李贵宝逃学去找神仙?”许慎言寒着脸,在顾珉安面前站定,冷笑道:“顾珉安,你长能耐了哈!”屁点大的孩子,就敢学人去寻什么仙。
“谁叫先生教的课这么无趣!”顾珉安小声地嘀咕道。
“你还有理了?”许慎言眼一瞪。
“三字经,弟子规……”顾珉安嘟着嘴,道:“先生教来教去就是这些,我都会了!”
想来顾三爷在世时,已经给顾珉安启蒙了,对于世家大族的孩子来说,是很正常的事,然后,对于乡间的孩子来说,上村塾表示才刚启蒙,起点完全不同啊!许慎言汗颜,道:“安哥儿会了,那是安哥儿聪明,可是别人还不会,所以先生还是要再教一遍。”
“噢!”顾珉安听了许慎言的夸赞,心里这才舒坦了些,道:“那我能不能等先生教到我不会的时候再去!”
“顾珉安!”许慎言喝道。顾珉安瑟了瑟,没有啃声。
“温故而知新!”许慎言看着那小小的人儿,深深吸了口气,她觉得若不是自己耐性好,早已揍过去了。“再学一遍又有什么不好?”
顾珉安侧头想了想,好像爹爹以前也这么说过,便认真地点了点头,只是心思还在那山头的神仙上。“姑姑,那山上的野果子可好吃了。是不是神仙种的仙果啊?我和李贵宝饿了,走不动了,吃了就有力气了.”
“……”许慎言正累得慌,再也没有心思去和一小孩儿辩论关于神仙的事,只是敷衍道:“哦,原来这样!下回可不许再这样了,万一走丢了,你让姑姑上哪找你去?”
“哦!”顾珉安嘟着嘴,情绪顿时低落了下去。
“安哥儿,你还小,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这山里头谁知道会不会有吃人的大虫?”
“有神仙的地方大虫也吃人么?”顾珉安仰着头,眨巴着眼睛,不解地问道。
好吧,又绕回神仙上去了!许慎言真心觉得头都大了。这小屁孩子怎么这么难搞定啊?
“大虫才不管有没有神仙!”
“原来大虫这么厉害的啊!”顾珉安惊叹道。
许慎言顿时感觉头顶飞过黑压压的一群鸟,觉得自己跟一孩子讲世界观是一件极其错误的行为!
许慎错开话题。“安哥儿在村塾里还学了什么?”
“识五谷,辩四季……”
伴着顾珉安稚嫩清亮的童声,一行三人迈步进了庄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