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辰然仍有些忐忑。他知道,师妹的内心,绝不如她表面上所表现出来的这般平静。痛,依然存在,只是被深深的掩埋。或许该说,是痛过极点,才忘了痛是何种滋味了吧?她的平静,她的淡然,只因,心,早已伤透,再无可以在意的地方。
素手纤纤,制住了他接下来的话。只因,那样的话,早已不是她该听,该在意的了。一切,都已经终止了,不是吗?
"这一次,真的要谢谢师兄了。若非师兄给的百玉丹,只怕这会,我真的就难以下台了。"若没有百玉丹,腹中的孩儿就真的没有生存的机会了。若没有师兄的帮助,想来自己也无法那般轻易的脱身吧?
百玉丹,是师父精心研制的一种丹药,是绝无仅有的一种药。服下这药,能将这之后所服之药的药性尽数去除。那不住汨汨流出的血渍,看来可怕,事实上,并无大碍。幸而,夏竹将自己的话原封不动的转述给了师兄,也才能来得及制成这百玉丹。
百玉丹所用药材皆是最为平常之物,因而,这世上除了精通药理的师父和师兄还有自己之外,决计没有人能知道百玉丹。也拜世人的无知所赐,方能安然脱身。只是,却是欠了师兄更多的情了。
她的客气,看在辰然眼中怪不是滋味的,直觉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愈来愈远了,不由得开口。
"你我师兄妹之间还有什么好计较的,难道,我还会向你索取人情费用吗?"略一耸肩,他笑着开口。故做平常的样子,果然让允蝶轻松的一笑。然而,他的心中,却仍是存了疑虑。"只是,事情真的有这么顺利吗?我怕的是,表面上看来你和他的确是了断了,但你的心,只怕仍是心有千千结吧。"他不想,有朝一日,她会后悔。
心有千千结,还会吗?看清了这一切,了断了这一切,还有什么,值得牵挂的吗?
"纵然是心有千千结,那也是曾经了。"一句简单的话,权当回答,也是,对这段感情的总结。
"可是..."
"没有什么好可是的了,过去的终究已是过去。师兄放心,我不会一味的沉湎在过去之中。师兄,麻烦你先让小二送两桶热水上来,好吗?"她要将这身染上艳红血渍的长裙换下,然后尽早离开。是非之地毕竟不宜久留。待得久了,难免会露出破绽来。当务之急,是赶紧离开这个地方,不让任何有心人士能够找到自己。
至于娘那边,她相信他一言既出就必会履行。娘那边,有他的保证,该当是没问题了吧。
了解了她的打算,辰然点了点头。
"也好,我这就去准备,你先将自己打点好了,我们待会就启程离开。"离开这一切,从此以后,过去,永远都是过去,再无法影响到未来。
定远王府之内,是一派的肃穆沉重。
驭飞一言不发,只是慢慢的步进了采月居,慢慢的,从那画筒之中抽出了一副画,一副,她满含苦泪心血的画。
慢慢的将画展开了,那上头的点点泪痕,是她留下的心碎的痕迹。他不禁想起,曾经,自己是如何残忍的对待她,让她心伤,心死,终于,怀了满腔的悲愤在这雪梅图上留下了不忿的诉求。
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恨,该是正常的吧?几月的苦心相候,换来的,却是他另结新欢的事实,那一瞬间的打击,该是多么的沉重,沉重到,足以将一个人的意志瓦解。她,是承受着怎样的委屈与痛楚,忍受着这一切,直到,再也无法继续忍受?
若有可能,他情愿这一切只是一场噩梦。梦醒了,一切都不存在了。他的世界之中,仍是单纯的只有她。她的天地之中,仍是单纯的只有自己。只是,这一切的自欺欺人,却再也挽不回过往的曾经了。罢了,都散了吧,就好象那清晨的薄雾一般,随着太阳的升起,都散了吧。只希望,她能得到她最为想要的自由,还有那最为平凡的幸福。那,就足够了。
官场上的黑暗,她本就没有必要承担。当初,将她捆绑在自己身边,只是为了要折磨她,要从她的身上讨回玉家欠风家的一切。却不料,到了最后,自己却无法坚持住仇恨。她的善良,她的淡然,她的超然物外,不知从何时开始,扣开了他的心门,就这么,让他毫无防备的接收下了这一切,毫无防备的,让她占据住了那该是为仇恨所占据的心。直到那时,方才明白,原来,对于仇恨,他并不如自己想象中的那般坚定,那般能够坚持。
她的温暖,驱散了他心中的黑暗,也让他,在不知不觉之中陷了下去,越陷越深,越陷越深。曾经想过,要和她白头到老,永不分离。即便是将来,他的俊逸潇洒不再,她的美丽绝伦不再,头发白了,牙齿掉了,走起路来都不再平稳而开始摇摇晃晃了,也要紧紧的牵着她的手,共赏春季百花灿烂,夏季绿草如茵,秋季果香阵阵,冬季白雪皑皑。然后,看着对方的眼,共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让曾经的誓言真真正正的实现。
只是如今,这些,却都成为了不可能的任务。残酷的现实,逼得他不得不将她的手,从自己的手中甩开,交给另一个人。只因,自己无法再给得了她幸福。
等着他的,是抄家,入狱,他怎能自拉着她,一同堕入这样的地狱之中?
叹着气,他慢慢的将这副画挂在了墙上,细细的端详。这,是她唯一留下来的东西了,是他唯一能够感觉得到她的东西。轻轻的抚过那笔锋,似乎,正抚摸着她蹙起的眉峰。这痴迷的模样,让端茶进来的丽朵儿不由得深深的一声叹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