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过后,石磊又重新老老实实地每天去工地,但是因为吸毒,他的眼眶都凹了下去,成天无精打采,有时候实在憋不住瘾犯了,就躲到厕所偷偷地吸两口。

陆正南有次来工地,正好看见他急慌慌地往厕所跑,甚至撞着了人都不管,而且脸上涕泪横流。

他眼中有狐疑的神色,但却没问,回来了之后找人去了解情况。

当得知石磊前一段常常公开闹着要钱,再联想到今日所见的情形,冷哼了一声:“莫不是个瘾君子吧?”

他随即嘱咐平日里多盯着点石磊,以免出事。

而他的预言还当真应验了,没多久就出了事。石磊这一晚又去玲玲所在的发廊时候,被抓了。

好在当时,他们还没吸毒,只是鬼混,因此被抓进去的罪名是嫖

娼。

秦年接到消息慌了,赶紧去找齐禛。

齐禛也的确担心万一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便立即找人去保释。

事情紧急,他想到了一个最合适的人选——陈则。

当陈则接到他电话时很惊讶,自上次米粒儿的事之后,齐禛已跟他断了来往,很久没联系。

“我有个下属的亲戚因为嫖

娼被抓了,你帮个忙,今晚就把人弄出来吧。”齐禛说得轻描淡写。

陈则跟齐禛的交情,到底不是一天两天,何况这也算公事,他没拒绝:“成,你放心。”

这种事对陈则而言是小菜一碟,两个小时以后已经解决,秦年亲自来接的石磊,千恩万谢,说这是他表姑的儿子,多谢陈则帮忙。

陈则当时倒也没多想,只是当时在公安局的时候翻了翻案底,发现这人前科累累,觉得有点奇怪。

第二天,齐禛便打了笔钱到他账户,说是昨晚的酬劳,临到挂电话时,又叮咛了句让他保密,说以免影响石磊的前途。

那种人还有前途?陈则哂然一笑,但还是答应下来。

有了这件事做铺垫,齐禛和陈则的关系又缓和了,偶尔还通个电话聊几句。

而陈则最近,自己也是官司缠身,之前帮人打赢了一场官司,可后来原告在输了之后,反过来告他,说他帮着被告作伪证。

在行业中,这是大忌,一旦罪名成立,将被吊销律师执照。

因此他几乎忙得焦头烂额。

齐禛知道这情况之后,问需不需要自己帮忙,但陈则不想轻易欠下人情,还是暂时推辞了。

这天他从法院出来,又是心情颓丧,开着车四处转悠散心,不知不觉竟来到叶初晓工作室的楼下,想想也是多日未见,便上楼去看她。

一开门首先见到的是沈娅,曾经她将他当成为虎作伥的坏蛋,但后来发现其实他暗地里帮了叶初晓很多忙,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因此现在见了他,态度很热情:“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坐。”

叶初晓正巧去了卫生间,沈娅便去先去给他倒水冲了咖啡,陪他闲聊。

见他似乎不像以往那样神采飞扬,沈娅有点奇怪:“你怎么看着这么愁云惨雾的?”

陈则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而这当口叶初晓也回来了,正巧听见沈娅那句话,再仔细看看陈则,也觉得不对劲,走过来问:“是不是遇上什么不顺心的事儿了?”

“唉,也没什么,夜路走多了,哪能不遇见鬼?”陈则叹气,双手枕在脑后,看了看叶初晓的身形,笑着调侃:“你倒是有福啊,马上就儿女双全了。”

叶初晓笑了笑,心里却并不那么轻松,自怀孕以来,遇见的事一件接着一件,让她总是觉得担惊受怕。

“你这是怎么了?”陈则也是个擅长察言观色的人,轻声问。

沈娅这时候恰好有事走开,叶初晓叹气:“其实也没事儿,可能就是我自己疑神疑鬼。”

这些天,时不时地,那张刀疤脸就在脑海里晃,虽说她也让自己不要多想,可那感觉太惊悸,很难彻底放下,总觉得那个人,会不会什么时候又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到底怎么回事儿?你告诉我,我帮你保密。”陈则举起手保证。

接触久了,其实陈则是个给人以信赖感的人,叶初晓在他的追问下,终于透了一句:“我前段时间……好像见到了一个过去认识的人……想起了些过去的事……”

只说到这,她便再说不下去。

陈则望着她,张了张口,终究是没有再问。他也大约猜到,那必定是一段难以启齿的往事。

“算了。”他拍拍她的肩膀:“别多想,啊,现在你一切都好着呢。”

“嗯。”叶初晓点点头,又问他:“你又是怎么回事儿?”

此刻就他们俩在,他也没再多避讳,大概地将最近的遭遇讲了一遍。

“这么严重?”叶初晓担心:“那怎么办?”

陈则苦笑:“如今证人一口咬定我恶意套供,我也没办法。”

“总会过去的,只要你自己清白,没人能冤枉你。”叶初晓安慰他。

有她的鼓励,他心里好受了些,伸了个懒腰:“你现在有空没,要不陪我去兜个风,喝喝茶?”

叶初晓最明白人身处困境却无人分担的那种痛苦,很爽快地答应。

跟沈娅知会了一声,两人下楼,说是兜风,其实陈则也担心她的身体,去的地方并不远,就在市中心找了间餐厅,顺便将中午饭也解决了。

他们边吃边聊,却全然没留意到门口进来的另一拨人。

齐禛是带着客户来的,可侍应生正要领着他们进包间,他却看见了坐在窗边的那两个人。

陈则和叶初晓怎么会在一起?

若是心中没有鬼,看见这情景或许也没什么,可偏偏他有。

他突然就想起了石磊。

陈则会不会发现了什么……

“对不起,你们先进,我遇到两个朋友,过去打声招呼。”齐禛礼貌地向客户致歉,然后朝窗边走过去。

当叶初晓看见齐禛,顿时神色一僵,身体戒备地往后靠。

陈则见状,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

而他们之间的这种默契,看在原本就心有芥蒂的齐禛眼中,更是生出些莫名的疑窦。

“巧啊,我和客户过来吃饭。”他笑了一下。

叶初晓一想起当初他故意松手差点害他流产的事,便没有多余的心情跟他客套,直接站起来就去了洗手间。

齐禛没动,看着她走远,又望向陈则:“怎么会跟她在一起吃饭?”

他问话的语气,让陈则隐隐感到有些不舒服,淡笑了一下:“朋友偶尔聚聚,出来吃顿饭也很正常。”

“你跟她,还是走远些的好。”齐禛紧盯着他:“尤其不该告诉她的事,都别告诉她。”

陈则一怔,反问:“你指什么?”

齐禛顿了顿,笼统地回答:“我的事。”

陈则还要再问,他已经转身离开。

叶初晓回来,已是十分钟以后,陈则已经吃完,正等着她。

“我也不想吃了,走吧。”齐禛的出现,让她胃口全无。

陈则没说什么,买单之后带她离开。

在车上,叶初晓最终没忍住,开口问他:“齐禛刚才对你说了什么?”

“就说了几句闲话。”陈则笑笑。其实直到现在,他也没想明白,齐禛刚才话中隐藏的,究竟是什么含义。

他知道的事,陆正南自然也都知道,叶初晓根本不需要从他这求证什么。

将叶初晓送到工作室,他自己回事务所的路上,还在想齐禛说的话,忽然心念一闪。

要说最近真正的来往,其实也就一件——石磊。

可那人不是秦年的亲戚么,跟叶初晓之间能有什么瓜葛?他仔细回忆这件事的始末,忽然有个细节从脑子里跳了出来,他记得石磊的资料上显示,他有个曾用名,叫叶磊。

也姓叶……

再想到叶初晓今天说的,她前一段见到了一个曾经认识的人,想起一些往事。

难道真跟叶初晓有什么关联?

陈则皱眉,不知道这推理究竟有没有道理,还是纯属自己胡乱联想。

那天晚上临睡之前,他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给齐禛打了个电话。

“什么事?”齐禛接起来的时候,声音是一贯的平静无波。

陈则沉默了半晌,才问道:“你白天说的,是指石磊那件事么?”

他明显感觉到,对方一愣,作为律师,他熟悉情绪反应与真相之间的联系,心里更多了几分笃定:“他和初晓,是什么关系?”

“陈则。”齐禛忽然叫他的名字,似乎还带着笑意:“有时候人太聪明了,也并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把聪明外露的人。”

陈则没有说话,眼神明灭不定。

齐禛在那边,悠悠然地走到阳台上,望着脚下的万家灯火:“我还是那句话,不该告诉她的事,不要告诉她。”

“别再算计了。”陈则长长叹息一声:“爱情是算计不回来的。”

齐禛恍若未闻,一松手,指间夹着的白色便签纸,像只失去了生机的,濒死的蝴蝶,直坠入那无边的夜色……

第二天,陈则又来到公安局,再次找熟人查了石磊的案底。他没记错,石磊以前的确叫叶磊,而他第一次犯事是在十年前,5岁的时候,因**未遂罪而被判了三年。

**未遂。这四个字石破天惊般,在陈则的脑子中炸开,他顿时想到了叶初晓。

但是,年代太久远,又是异地查询,无法确定详细的案情。从公安局出来,他拿着手机,几次想打给叶初晓,却又最终没有拨出那个号码。

如果事实真是如他猜测的一般,那么这必定是她这一生中,最惨痛的记忆,他不敢轻易触及。

可如今石磊又出现在她的生活周围,若是不提醒她,会不会再一次造成伤害?

回到事务所,助理过来,说他自己的那个案子有新动向了,他只得马不停蹄地往法院赶,先暂时把石磊的事搁置下来,但心里还是惴惴不安……

而也就在这一天,齐禛去找了陆正南,说原先的预算估计有误,需要追加投资。

“你的预算也能有误啊?”陆正南似笑非笑。

齐禛似有些惭愧:“预先没想到原材料价格飞涨,现在他们都说做不起了。”

陆正南点了点头:“也是,现在钱已经都不是钱了,原来的一百,现在都只能当一块来花,还没怎么动呢,钱就没了。”

这话说得半明半暗,齐禛如同没有听出任何弦外之音一般,只盯着问:“那这投资……”

陆正南望着他,停顿了一会儿才开口:“你打个报告吧,看要多少。”

“那就谢谢支持了。”齐禛笑了笑,站起身来告辞。

他出门不久,李叔过来,当听陆正南说了齐禛方才的来意,顿时愤然:“这是折腾完北京,又来折腾这边呢。”

陆正南一哂:“还不过是个开始罢了,不利用这度假山庄把我折腾得倾家荡产,他不会停手的。”

“那你就由着他?”李叔着急地反问。

陆正南只是不说话。

果然,下午齐禛的报告就交上来了,狮子大开口,要的数额惊人。

陆正南却二话没说,直接批了。

连秦年都为他的爽**到吃惊,犹疑地问齐禛:“这里面……陆总是不是有别的打算?”

齐禛却一声冷笑:“这是他欠我的,不给也得给,要他真是另有所图,那更好,至少他还算是个对手。”

秦年无言地退下,只觉得这水太深,他只怕跟着趟不起……

次日便是周末,施曼又从北京飞了过来。

上次和齐禛的那**,她本来满心希望自己能怀孕,然而,老天爷并没保佑她,她没那么好的命。

等了一个多月肚子不见动静,她只好又过来找齐禛,看能不能寻着下一次机会。

可这次来,齐禛却更是半点好脸色都不给,甚至都没同*。

极度不甘,她便又和上回一样,赖在古城不走,每天不管齐禛烦不烦,硬是以老板娘的身份,出现在他出现的各种场合,包括工地。

而她这天过来,齐禛正和其他人谈事,她在旁边闲极无聊,便四处闲逛,正在这时,一个人忽然从侧面慌慌张张地跑过来,一头撞在了她的身上。

“哎,你这人怎么回事,没长眼睛啊?”她大骂。

撞她的人正是石磊,他又是犯了瘾进洗手间去解决的,压根顾不上眼前的人,直接推开她就跑了。

“还无法无天了!”居然有人敢这么对待她,她即刻过去找齐禛告状。

可齐禛此刻已经跟客户去了别的地方,她只好怒气冲冲地去找秦年。

秦年急忙安抚,问撞她的人是谁。

“我哪知道名字,只看见他右脸上有道疤。”施曼翻白眼。

糟了,又是他。秦年在心里暗暗叫苦,只恨石磊这个人太会惹祸。

“把他给我叫来,撞了我连声道歉都不说,他当我是谁!”施曼咽不下这口气,原本跟在齐禛身边就总觉得心虚,如今这人敢这么冲撞她,更表明没把她这个老板娘放在眼里。

秦年眼看劝不住,也只能去找石磊。

石磊刚吸过毒出来,人还处于半癫狂状态,秦年问他话,他也只是恍惚地傻笑。

嘱咐了又嘱咐,他也没听明白几句,来到施曼面前,来来回回打量这个颇有点姿色的女人,眼里竟有了几分淫

邪。

他这种肆无忌惮的目光,更是激怒了施曼,上去就直接给了他一巴掌。

石磊被打得一愣,随即**的戾气也被煽起,一把**施曼的手腕,把她推到墙上,另一只手还按住了她的腰。

那边的秦年吓得赶紧过来拉他:“石磊你发什么疯?”

人是拉开了,施曼却觉得遭受了奇耻大辱,指着石磊气得发抖:“马上把这个**给我送到公安局去,现在就打电话,敢**我,你TM不想活了!”

“闹什么?”齐禛的声音,突然响起。

施曼即刻转身,委屈地投进他怀里哭诉:“这**他居然欺负我……”

齐禛没动,眼里却是嫌恶异常,随即目光又凌厉地扫向石磊,他顿时吓得身体一缩。

“好了,多大点事儿。”齐禛抬起手,勉强拍了拍施曼的背。

施曼仍旧不依不饶,非要报警。

闹了半晌,齐禛不耐烦地低吼了一声:“我说好了!”

施曼一惊,随即噤声,却仍是狠狠瞪着石磊,只恨不得将他刚才看她的那双眼珠子都挖出来。

齐禛给秦年使了个眼色,他将石磊带走。

施曼回来的路上,还是愤愤然,但心里又觉得有些奇怪,那个人究竟是谁,按照齐禛的性子,再怎么样也不至于用这么个人做事,何况今日的情形,他明显还护着那人。

到了下午,秦年过来汇报完事情要走的时候,施曼佯装无事地跟了出去,找他打听:“白天那个人是什么来历?”

秦年不敢说实话,只能继续搬出之前编的那一套,说那是他表姑的儿子,然后又替石磊给她说了一堆好话。

她面上没再说什么,可一想起石磊当时那副模样,仍旧恼火不已。

也是冤家路窄,没过两天,施曼竟然又遇上了石磊,而这一次的情景,更让她惊诧。

石磊的钱,又被玲玲他们套了个**,不得已,他只好又打电话找齐禛。

齐禛正忙着,烦不胜烦,而听着石磊急不可耐的口气,又怕他再闹出大事来,只得出来到空旷的*楼,递了个信封给他,然后便径自下楼。

石磊欣喜若狂,在他走后,从信封里抽出一厚叠钞票,手指沾了点口水,便开始数钱。

这本是隐秘的一幕,可偏偏施曼这个时候,也正在楼*吹风,躲在角落里,看了个清清楚楚。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齐禛居然会私下给石磊钱?!

石磊点完钱正要走,忽然听见背后响起一个声音:“你站住。”

他转过头来,发现是施曼,昨天他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此时赶紧涎笑着道歉:“对不起啊施总,昨儿是我冒失,冲撞了您……”

但此刻施曼的注意力已不在那件事上,她更想弄明白的是今天看到的情景:“齐禛为什么要给你这么多钱?”

石磊想起齐禛叮嘱过他的话,支支吾吾不肯说。

“快说!”施曼眉一挑:“你是不是敲诈他?你要不说,我立刻报警抓你。”

眼见这个女人难缠,石磊应付不过,竟干脆发足飞奔,施曼急得追上去,可她的速度哪赶得上他,转眼间他的身影就消失在楼道里。

施曼站在楼梯口喘气,直觉这里面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晚上回到酒店,齐禛和之前一样,让施曼去隔壁的房睡,她这一次却没顺从,眼睛望着他,里面闪动着莫名的暗光,轻声地问了一句:“你今天,为什么给石磊钱?”

齐禛一愣,原本握着门把的手缓缓松了力道,施曼笑了笑,**门里。

在*边坐下,她低头玩着指甲上的亮片,半晌,又抬起眼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与你无关。”齐禛给她的答案,只有四个字。

“与我无关?”施曼话尾一挑:“那他和你,又是什么关系呢?”

齐禛抿紧了唇,在桌边坐下,打开电脑。

施曼走过去,手搭上他的肩:“其实我昨天就觉得奇怪了,那样一个人,你还护着,真不是你的风格,今天竟然还看到你偷偷*地给他钱,呵,齐禛,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了人家手里,说出来,我帮你找人解决。”

“你别多事。”齐禛猛地按住了她的手,力道大得她感到生疼,想抽出手,却抽不动。

他如此表现,更让施曼觉得,背后的真相非同小可,但她识相地变了态度,媚笑着贴上他:“你这样**,我会以为是你想……”

出乎意料地,齐禛竟真的抱住了她,掀开她的裙摆,手指探入。

不得不说,即使他再无情,在*上也是个绝好的**,施曼再无暇想其他,只被他带着在天堂和地狱之间颠簸翻滚……

第二天一早,他便让她回北京。她心里明白,这才是他昨晚“恩赐”的真正目的,但对她来说,反正自己的目的也已达到,便顺从地返回了北京。但她还是时常想起之前看到的那件事,疑虑丛生……

没过多久,就是老爷子的生日,以往他都很低调,今年却一反常态,安排得很隆重,一早就让人在饭店里订了酒席,邀请亲朋好友,汇聚一堂。

他之前还特意叮嘱陆正南带着叶初晓回来参加,于是他们前一天晚上赶到了北京。

陆母见了叶初晓,依旧是故意冷淡,连她特意买的礼物,递过来也不接。

“这是干什么?”老爷子在旁边,沉着脸一吼。

陆母只好别别扭扭地接了,一转身进了西厢房呆着,再不出来。

“别跟你妈一般见识。”老爷子摆了摆手,又问:“小丫头呢,怎么没带回来?”

听他还记挂着米粒儿,叶初晓很感动,忙回答:“他们学校正在排节目,不让请假,让朋友帮着在家看两天。”

其实她也是担心米粒儿出现在寿宴上,又引起风波,所以特意拜托沈娅帮忙照顾,没有带她来北京。

老爷子又问了问她的身体状况,便让她早点去休息。

只剩下父子俩的时候,老爷子招手让陆正南坐到身边:“你和初晓结婚,也没怎么操办,外面的人都不认识我们家这个儿媳妇,所以借这次的机会,好好介绍一下。”

陆正南这才明白过来他大办寿宴的原因,怔了怔,低下头一笑:“爸,要是早些年我们就能像现在这样该多好。”

“是啊。”老爷子也感慨:“我们爷俩儿,就是因为性格太像,所以谁也不让着谁。”

“没法子,谁让我是您亲儿子呢。”陆正南笑着拍了拍他的肩:“也不迟,以后还有几十年呢,咱一家子,好好地过。”

老爷子点头,眼底有抹酸涩。但愿啊,哪怕不能有几十年,只要能再过上几年儿孙绕膝的日子,他也满足了……

第二天中午,陆正南和叶初晓,一左一右地陪着老爷子出现在寿宴现场,施曼母女自然也来了,站在旁边的人群中,心里很不是滋味。

“妈,你看,姓陆的到底是姓陆,不是我们这姓施的比得上的。”施曼撇嘴。

施母垂着头不说话。如今她是真的落了下风,即使是上次施曼亲自去见过老爷子,他后来也不过给她打了个电话,却始终没再来这边的别墅。

说来说去,就是怪叶初晓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如果不是看着她能传香火了,老爷子感情的天平,怎么会倾斜得这么快?施母死瞪着叶初晓隆起的**,眼神恶毒。

而施曼看着叶初晓的肚子,也同样不爽,为什么她就这么走运,自己却是怎么都怀不上。

正当这时,她瞥见罗歆也从门口进来了,便走过去打招呼。

罗歆跟她,如今是同仇敌忾,看着站在人群中央的叶初晓,眼神尖刻:“呵,这女的可真是母凭子贵了,明明是只麻雀,硬是飞上枝头成了凤凰。”

“可不是。”施曼也一嗤。

正当这时,寿宴正式开始,老爷子先感谢过宾客的捧场,便郑重地介绍叶初晓:“这是正南的爱人,我们陆家的儿媳妇,初晓,之前他们是在古城结的婚,怕大家麻烦,所以也没一一邀请,今儿就算顺便给他们补场婚宴,等后面生了孙子,再好好请大家喝顿酒。”

他这么一说,下面的人自然是跟着欢呼起哄,叶初晓很惊喜,也有些不好意思,只微红着脸依偎在陆正南身旁,老爷子在一边含笑望着他们。

如此画面,看在施家和罗家人的眼里,当然极为刺目。

而陆母今天,也是一副当家人的架势,迎来送往,故意显摆气施母,让她郁闷得还没开席就先离了场。

施曼无所事事,便干脆和罗歆混在一起,两人坐在角落里,狠狠地骂叶初晓。

吃饭的时候,老爷子亲自领着陆正南和叶初晓,挨桌敬酒,叶初晓端的,当然是白开水,但毕竟是孕妇,喝多了水也还是不太舒服,便在中途休息的时候,跟陆正南说了一声,去洗手间。

陆正南本打算陪她去的,但被另外几个长辈拉着说话走不开,只得嘱咐她自己小心。

这一幕恰好被施曼看见,她对罗歆使了个眼色,两人也悄悄跟了过去。

叶初晓刚关上隔断的门,她们便进了洗手间。

“有些人啊,明明结婚前都是孩子他妈了,当着众人的面儿还装娇羞。”施曼的声音传进叶初晓的耳朵,她一愣,知道这是专门针对她的“聊天”。

果然,罗歆的讽刺也随后跟上:“人家这就叫做实力演技派,想当初那次在我婚礼上,演得多传神啊,使着孩子出来闹场,自己还一脸无辜相地跑过来阻止,最后拉着别人的新郎走人,哎唷,这就是张曼玉跟她比,也未必比得过啊。”

她们俩一唱一和,叶初晓只是不作声,原本以为对方说几句也就走了,没想到她们像是还准备打持久战。

她们耗得起,她等不起,收拾好便出来了,无视那两人刀子似的目光,过来洗完手就要走。

施曼和罗歆哪受得了她这么无动于衷,堵住了她。

“怎么着,看我是孕妇,想跟我打一架?”叶初晓笑了笑。

她今天是全场的焦点,她们哪敢下这样的狠手,只得悻悻地对望一眼,往旁边闪开路。

可到底不甘心,施曼对着她的背影,又忍无可忍地补了一句:“你就得意吧,等你老公破了产,我看你还嚣张!”

破产?叶初晓猛地想起那纸婚前馈赠协议,心中一怔,但还是冷静地转过头来试探:“怕是没那么容易让你如愿吧?”

施曼此时,一心只想打击她,某些本不该说的话,也说出了口:“那你就等着瞧好了,到时候可别哭着到我家门口讨饭。”

叶初晓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没再说话,率先离去。

回到陆正南身边,他正着急:“怎么去了这么久?”

“刚才肚子有点不舒服。”叶初晓笑着回答,并未提方才的事。

“现在怎么样?”

“没事了。”

两个人说着话走远,继续去招呼宾客,而从洗手间出来的罗歆,望着陆正南的背影怔了一会儿,又转头问施曼:“你刚才说他要破产,是真的假的?”

施曼神秘地一笑:“你希望呢?”

“我当然希望是真的。”罗歆咬牙切齿。反正她得不到,何必便宜别人,陆正南越倒霉越好。

施曼挽起她的手,悄声说:“看着吧,以后啊,会好戏连台……”

当宴席散了回到家,老爷子和陆母各自回了两头的厢房,叶初晓今天在酒店里人多闷坏了,不想进屋,就和陆正南搬了两把椅子,坐在花间休息。

“正南……”叶初晓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今天吃饭的时候遇到施曼,她说了些话。”

“她又说什么了?”陆正南眉头一皱。

叶初晓捻了捻手边的花:“听她那口气……说你会破产。”

陆正南眼神微怔,随即撇嘴:“你听她胡说。”

可如今的叶初晓,太了解他,刚才他瞬间的眼神变化,她已觉察:“你也别瞒着我,是不是真有什么危机?”

“没有的事。”他拍拍她的头*:“你什么也别胡思乱想,就该吃吃,该睡睡,好好养你的胎。”

叶初晓垂下眼睑,“嗯”了一声,笑容淡定:“其实就算你真破产了也没事,大不了穷点过呗。”

他目光一柔:“那是,我也不怕,我老婆是设计师呢,大不了我以后就当个吃软饭的。”

“想得美。”她靠进他的怀里,轻哼一声:“你就算去扛麻袋擦皮鞋,也得给我把孩子的奶粉钱挣回来。”

他搂着她笑,下巴在她额上轻轻摩挲,眼神温暖。

有这样一个老婆,他别的还真什么都不怕,唯一怕的,就是让她跟着自己受苦。

而就在那天傍晚,四合院来了个不速之客——齐禛。

这是他第二次上门,依旧是事先没打任何招呼。

他进院子的时候,叶初晓正绕着花圃散步,看见他,原本扶在腰上的手垂下来,给了个客气而淡漠的笑:“你来了啊,屋里坐。”

“什么屋里坐,谁请他来的?”陆母的声音忽然**来,走到叶初晓身边的时候,眼神在他们之间来回扫了两遍,似在怀疑他们还有无私情。

叶初晓心里一刺,说自己去喝水,便转身回了屋。

齐禛眼神闪了闪,什么也没说,只对陆母微微颔首,便径直走向东厢房。

老爷子和陆正南都在房中,他将拎着的礼盒放到茶几上:“今天有事,没能赶上您的寿宴,不好意思。”

如今他已经不再叫“爸”,老爷子勉强笑着点了点头:“没事,坐。”

他坐下,三个人,占据着三张沙发,各自沉默。

“我听正南说,你打算建个度假山庄。”老爷子找了个话题,可刚出口,却又觉得这个话题,并不恰当。

齐禛倒未避忌,点头一笑:“是啊,这次多亏正南的大力支持,绝大部分资金都是他出的。”

老爷子虽然预先也想过,但陡然听见这话,还是脸色一暗。

陆正南却安抚地望了他一眼,镇定自若:“花的钱也不算多,而且古城现在缺这样高档次的度假地,要是以后经营得好,应该是很有赚头的。”

“是啊。”齐禛半垂眼睑,跟着附和了一声。

“那就好,如今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我这个老头子,也不管什么用了,凡事你们拿捏好就好。”老爷子叹了口气,神色间,有微微的疲倦。

“今儿您应该也累了,我就不多打扰了。”齐禛站起身来。

“我送你吧。”陆正南也随后站起来,跟齐禛一起出门。

走到院子里的时候,他让齐禛等一等,随即进屋跟叶初晓说,自己出去一趟,让晚上不要等他吃饭。

“你去哪?”叶初晓透过窗户看见齐禛,有些担忧地问。

“我跟他,有些公事要办。”陆正南亲了亲她的额:“你好好在家呆着,等我回来。”

他随即和齐禛一起离去,没开自己的车,而是上了齐禛的奥迪:“我们一起去趟墓园吧。”

齐禛一愣。

“你很久没去了吧?”陆正南转过头来,对他笑了笑:“知瑜肯定也很想你。”

齐禛握着方向盘的手,顿时紧了几分,眼神定定地望着前方。

“走吧。”陆正南系好安全带,再不说话。

齐禛默坐片刻,终于一脚将油门踩到底,车疾速启动。

到了墓园外,两人下车,齐禛却站在门口,久久不动。

陆正南在他前方,背对着他,轻轻说了声:“她应该不怪你了。”

齐禛猛地抬起眼来看他,却只看见他的身影,逐渐远去,融入淡金的斜阳。

他怔了半晌,终于跟上。

越接近凌知瑜的墓,他的脚步越迟缓。

这许多年,其实他都未来过这里,每一次,都是托看守墓园的人,帮他捎去鲜花和祭品。

他无法面对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终于,还是走到了墓前,暮光打在那张照片上,她的眼睛,似乎在一片飘渺中望着他。

心似在被千刀万剐,他的喉结滚动,甚至连她的名字,都念不出来。

那**,是他一生的罪孽。

“我告诉知瑜了,那不是你的错。”陆正南望着他,低低地说。

齐禛的手,在身侧攥紧,闭上了双眼。

“三哥,这是我们第一次,也或许是最后一次,一起来看知瑜。”陆正南的笑容里,有丝凄凉;“我曾经,将知瑜的事都怪在你头上,后来我发现我错了,你和我一样,做什么都是为了她好。”

齐禛咬紧了牙,眼角已有泪,控制不住地渗出。

这么多年,是第一次,有人说当初他的离开,是为了她好。

世人都认为,是他狠心抛弃了她,将她推入地狱。

无人知道,他下那个决定之前,自己也已堕入地狱。

他怎么可能不爱她?

那个女孩子,亦是他心中的珍宝。

当得知她出事,他甚至想过自杀,去陪她,去补偿她。

可是那个时候,他不能死,他要背负得太多,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腿已经渐渐无力,他跌坐在她墓前,双手抱住头,无声地落泪。

陆正南站在他身后,静静地看着他,目光悲伤而释然。

他们三个人,终于面对面地,将一切都说清楚了。

自今日走出这墓园,再无遗憾。

这大约也是,对彼此间情� �的,最后的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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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墓园的时候,已是夜色沉沉,齐禛说送陆正南回去,他却说不用了。

招手拦停了一辆的士,他临上车之前,又转过头来,望着齐禛笑了笑:“三哥,保重。”

齐禛怔然目送他离开,一路上都有些失神。

他回到施家的别墅,已许久没见过这个女婿的施母,欣喜异常,张罗这张罗那,他没拒绝,但也并不热情,只是淡笑着接受。

施曼寿宴完了之后,便和罗歆一起出去玩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他在楼下跟施母坐了一阵,便先上楼回了卧室,洗过澡之后看着那张*,皱了皱眉,让保姆进来全套换了新的,才躺上去。

施曼一直玩到后半夜才回来,又是喝得烂醉,她踉踉跄跄地在楼梯上撞了一下,弄出的声响惊醒了本来已入睡的施母,她出来之后低声埋怨:“你怎么搞的,打电话也不接,齐禛回来了你不知道?”

“齐禛?”施曼不相信地反问,吃吃地笑:“妈你也喝醉了吧?”

“爱信不信,他就在房里等你呢。”施母不耐烦地转身回屋睡觉。

施曼愣了一会儿,走过去推开自己的房门。

借着走廊投进去的光线,她看着*上躺着的那个人,觉得像在做梦。

她恍恍惚惚地走进去,扑倒在他枕边:“齐禛你真的回来了?”

齐禛闭着眼睛,一句话也不说。

施曼又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才慢慢走进浴室去洗澡。

热水冲刷着她的脸,似乎有泪也混入其中。

她以为,他永远都不会再回这个家了。

把自己洗干净,换上干净的浴袍,她这才回到*上,他此刻已经翻身朝里,再看不见他的面容。

她怔怔地躺了一会儿,小心地挨过去,从背后轻轻地抱住他。

他没有动,似乎已经睡着了。

可她知道他没有,因为方才她抱他的时候,他的身体习惯性地僵了一下。

他从来都不喜欢她的亲密,可今天他没有拒绝。

或许是今天真的醉了,太容易感伤,她的泪流了下来,浸透了他的衣服:“齐禛,你为什么要回来?”

她以为,他不会回答她。

可许久之后,却听见他说:“在北京城里转了一圈,我忽然发现,没地方可去。”

她的泪更加汹涌,抱紧了他,哭出了声:“你还有我啊,只要你要我,我永远都在这里等着你。”

黑暗中,他终于缓缓转过身,抱住了她,轻拍她的背……

第二天她醒来的时候,房中已剩下她一个人,枕边空空如也,她甚至不敢肯定,昨晚那短暂的温情,是真的发生过,还是她的幻觉。

下楼来到客厅,也只看见施母,她恹恹地靠在沙发里,一动也不想动。

“哎,你这个人。”施母转头看见她,嗔道:“平日里齐禛不回来,你像个怨妇,现在他回来了,你还是像个怨妇。”

“他昨晚真的回来了?”施曼弹跳起来。

“废话。”施母翻白眼:“人家一大早就起来去公司啦。”

施曼觉得心情一下子变得阳光普照,跑上楼去梳妆打扮,然后赶去公司。

去的时候,齐禛正在开会,陆正南竟然也在。

两个人都面无表情地听着财务部汇报,说公司亏空,还不上贷款利息。

“现在连利息都已经还不起了么?”陆正南在听完之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之前投资的几个项目,效果都不太好。”齐禛站起来,面对所有人,微微鞠躬:“是我当初决策失误,因此也该负责,正好今天陆总也在,所以我想提出辞职。”

“辞职?齐禛你干什么?”站在门口的施曼,急得冲了进去,大声质问。

齐禛没有回头看她,只微微叹了口气:“我的能力,的确无法胜任总经理一职,请陆总批准。”

陆正南放在桌下的手,指节相互轻叩,半晌,笑着一点头:“也好。”

施曼顿时怒目圆睁,正要反驳,却听见陆正南又说:“那你就集中精力管你古城的那家分公司吧,干脆将度假山庄那个项目,也转到新公司的名下,方便你管理。”

“这……”齐禛面露犹豫,陆正南却一拍手:“好,就这么定了,北京这边,就由施总由副转正,担任总经理。”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施曼反应不过来,愣愣地站在原地。

直到会议散了,众人鱼贯而出,她才回过神来,拉住齐禛:“这到底……”

“怎么安排就怎么做吧。”齐禛只淡淡地说了这一句,便也出了门,她只得悻悻地跟上……

当天下午,陆正南便和叶初晓一起回古城,然而到了登机的时候,才发现齐禛居然和他们乘坐的是同一趟航班,而且座位相隔不远。

叶初晓现在面对齐禛的时候,一贯都是沉默的,她只将自己半掩在陆正南身后,一句话也不说,而齐禛和陆正南之间,除了说一声“真巧”,也同样无话可说。

各自入座,起飞之后,原本怀孕后就嗜睡的叶初晓,逐渐入眠,陆正南找空姐要来毯子,轻轻裹住她,再将她抱进怀里。

这一幕,落在齐禛眼中,他转过头去,看向窗外的云层,放在膝上的指尖,缓缓收拢,似乎想**,某些他握不住的东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