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之后的纽约,成了世上最美的地方!
爸爸妈妈看到天暮的第一眼,便接纳了他,他们喜欢他的程度,似乎比我还要深,妈妈忽然变得很爱聊天……
“……天暮,我跟你说,我们家语侬,不是我夸她,那可是真聪明啊,从小跟着她奶奶,不仅书法学得好,才初中毕业,英语就过六级了……”
“……天暮啊,实话跟你说,我们家侬侬啊,那可不是我当妈的夸她呀,如果不是因为有病身体弱,我早就送她去参选世界小姐了……”
“……我们家侬侬,可不是我当妈的夸她好啊,天暮你知道吗?从她去年离开学校后,听说那学校里,特别是她们班,好长时间的气氛消沉啊,有一次我接到她们校长电话,你猜他怎么说,他说最近学校随处可见痴心碎一地啊……”
我的天呐,老妈怎么了,把我夸成这样,这说这不是夸!
爸爸端着一杯茶走过来,满含希望地看着他,希望他能适度制止一下妈妈,“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我跟天暮简单说说我们侬侬以前的事!”妈妈居然还如此谦虚,我都快大把流汗了。
“干嘛简单说呀,自家女婿又不是外人,有什么照直了说,这也是了解的一种方式嘛!”
啊——差点从沙发上滑到地上,这是我那一向含蓄稳重的老爸说出的话吗?怎么都象变了个人呢,想把我夸到哪儿去呀?
当天暮告诉我爷爷和奶奶也来纽约时,所有快乐一下消散,只剩下无边的愧疚和恐惧,我要怎样面对他们?
仍是华人街的那家中国酒楼,浓郁的喜气里,两家人首次正式见面,爷爷和奶奶依旧神采奕奕,白发苍然,只是看向我的目光复杂中微带冷淡。
爸爸妈妈拿出大家风范,不断笑语相邀老人家,并一个劲地夸天暮,说他有教养懂礼貌,不象当下一些浮华青年,无所事事又无所作为,一看就知道是爷爷奶奶教育的好!
一年之后,我才知道,这一顿饭,爸爸妈妈真的吃的很委曲,他们一直在故意讨好,原来他们已然看出我重回楚家的境况不是很好,但又不忍心将我带走,为了让我不至于受苦受气,他们甚至一致决定将所有事情简单处理为:小孩子不懂事!
妈妈更是不惜自毁美丽形象,象个家庭妇女般地用放大镜将我放大了猛夸,又疼又爱的神情和语气,我一会儿象天女下凡,一会又成了捧在手心的宝贝疙瘩,爸爸言语不多,但看向我的宠溺眼神,自始至终未曾改变。
当天暮后来要带我回来三亚,并说爷爷和奶奶会继续留在纽约时,爸爸明显地舒了口气,但还是交待着,“天暮啊,侬侬身体还在康复中,年纪又小,有些事,你多担待她,我们有时间就过来看你们……”
“侬侬啊,别老觉得自已象个犯人,没什么大不了的,谁还不犯错呀,既然选择了楚家,一切从头开始,就做你想做的事,主意拿定了谁说都不改,做人个性最重要,知道不,不然以后谁还拿你当数呢……”这是妈妈悄悄跟我说的。
“天下父母心!”飞机上,天暮淡淡说了一句,含泪看向他,原来他什么都明白。
飞机轰然下降,重又回到这一片热土上,绿树红花,浓郁的热带风情扑面而来,远远看到来接我们的良叔,负疚的感觉又来了……
“良叔!”轻轻唤他一声,他脸上又现出熟悉的菊花笑纹,“回来了,回家吧,都等着你们呢!”
依海的房子,长长林**,对开的大门,墙角大片玫红的三角梅,一切未变,却让人倍生伤感!
下午好好睡了一觉,晚餐时间,楚楠来了,站在那里静静看着我,然后她问向天暮,“她真的好了?再也不会有事了?”
“嗯,真的好了!但还需要一段时间休养!”
“是吗?那我再等一段时间吧!”这话有些费解,但天暮只对我笑笑,吃饭时间,没有人提到过去,只是象一家人那样相聚言欢,好象我的归来,只是回了一趟娘家,现在又回来了而已。
夜晚,躺在卧室床上,暗暗灯光照着熟悉房间,极静的空荡里,心仍有些不定,房门轻响,天暮闪身进来,穿着睡衣歪到我旁边,轻笑着问我,“睡得着吗?”
不自在地笑笑,摇摇头,有些胆怯地问他,“爷爷奶奶不回三亚,是因为我吗?”
“不是你,而是我!因为我要挟他们,没有你就不会有孩子,他们没办法,只好同意接你回来,但是生气是难免的!”
“你,你怎么能这样?”原来和谐背后竟隐藏着这样的尴尬!
“为什么不能这样?我总该为自已争取一点想要的东西吧,从出生到现在,我的生活一直就是被安排,家族事业让我不可能选择其它,一切都是按规划进行;如果最贴心的感情生活,也要被家人强行安排,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怔怔地听着,说不出话,侧身搂上他的人,在他怀里叹气,心微微痛,眼角也微潮,“可是天暮,我这样回来,外人会怎么看呢,你真的不在意吗?……”
“你管外人做什么,让他们去猜去想好了,你只把所有心思放到我身上,我们关起门来过好自已的日子,稳定之下,谁又能说出什么!行了,何必为这些事伤脑筋,过来,让我好好看看!”
他的语调忽转轻柔,一手支起上身,另一手落到我的睡衣上,纽扣轻解,我看向他,他也看着我,长久分离,空虚的不仅是感情,还有各自的身体,纽约时光,只是温习了感情,并没有安慰到实际!
温情目光如海风轻拂,感觉到他手掌轻触到肌肤的温热,浑身一阵不自觉的颤栗,轻轻合上眼睑,呼吸有些零乱……
好久,他的手指却只在胸口一处轻抚,慢慢地来回,那是手术刀口初愈的地方,睁开眼睛,看到他俯望的眼底满含着深切的痛,久久,他将脸贴到那刀口上,双手横穿被底搂紧我的身体,一句低语凄然,“我一直想看看它,想了好久……”
轻抱住他的人,被压迫的身体不觉得难受,反有一种安全的围护感,静静感受他在沉默里给予的关爱,这也是一份被压抑了许久的情怀,‘男人也是人,谁都不是铁打的,’妈妈说的很对,他与我一样需要真实又明白的爱!
再一次看到凤凰花,阳光下艳丽如火,将曾经过往照得明亮,痴痴凝望,想到纪城,我该如何将他存放……
“凤凰花,绝对不是荼蘼花,荼蘼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生生相错,相念相惜,却永世相失!凤凰花却不是这样的!如果纪城代表了荼蘼花,那么我就是这守着长长花期的凤凰花,等你作为一枚绿叶,慢慢生出,然后长大!宝贝,不是结束,我们的生活,才刚刚开始呢!”
回头,天暮站在我身后,默然相望的眼睛蕴着深深的理解,我从来没有跟他提过纪城,可他却将一切都看得清楚。是的,我的选择是对的,他就是我生命中不败的凤凰花,要相守一生,扶持一生,美丽一生!
“这段时间,我想了许多,天暮既然能来纽约把你找回来,这证明他是真的放不下你!虽然我们都知道,你们之间最初只是一出闹剧,但现在,我也不想改变什么了,不过我要告诉你,如果你想真正成为这个家里的一员,就不要再困守过去,也不用整天愧疚了,天暮需要的是妻子,不是犯人!还有……你让良嫂转交的东西,虽然耽搁了许久,但我还是看到了,我很喜欢那个砚滴,至于那封信和那张支票,我也谢谢你了!好了,我想说的就是这些!”
这是回三亚一个月后的晚上,接到奶奶从纽约打来的电话,晚上躺在床上,久久无眠,既高兴又感叹,为生命历程中潜伏的种种波折和机缘,我本平常,却总能得到太多眷顾和怜惜,何其幸运!
“上帝让那个黑人小孩做什么去了?”夕阳渐落,海边漫步,天暮忽然问我。
一愕,而后一点点露出笑意,他竟然还记得这个笑话!
“蝙蝠!”轻吐出两个字,他睁大眼睛,而后眉头一挑大笑起来。
“嗨!再渡一次蜜月你不反对吧?庆贺你的重生,一同飞去马尔代夫!好象那只长了翅膀的快乐小猪,一起飞一次,把过去全部丢下!”
他明亮眼睛闪着迷人光芒,向往的眼神看向我,点点头,好,一起飞一次,把过去全部丢下!
或许只是存下吧,因为我决定了,每一年的那一天,我会将往事重新拾起,一个人去吃一碗馄饨,悄悄地在温软的香味中,想一个人……
春梦消散,荼蘼了一段岁月,再次回到真实,暖阳下浮动着彼此的款款深情,紧扣双手,一同走进共同的岁月,是的,一切就象天暮所说,我们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全文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