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三原本还想拿捏一二,故意拖长了尾音,两只精光四射的眼睛悄悄的瞥着崔幼伯。
不想却对上崔幼伯沉静如水的双眸,那眼眸中没有一丝温度,只看得人心发颤。
石三的心突突直跳,用力吞了吞口水,他不敢在耍什么花样,直接将自己听到的、猜测到的情况详细的告诉了崔幼伯。
听完石三的回禀,崔幼伯面似沉水,静默良久才摆摆手,“嗯,你很好!”
说罢,崔幼伯扭头看向侍立一侧的阿大,冲他使了个眼色。
阿大会意,上前扶起石三,笑呵呵的说:“来来来,三郎,哥哥那里已经热好了上等的滴露春,咱们先去喝两杯!”
石三也机灵,他对把他弄来的‘绑匪’并没有露出怨毒之色,而是很配合的笑着点头:“好呀,小弟早就惦记着阿兄的酒呢!”
麻利的从地上爬起来,石三没有立刻跟着阿大走,而是躬身站在一侧,似是等着崔幼伯发话。
看到石三这般机变,崔幼伯的眼睛闪烁了下,旋即沉声道:“没事了,你下去吧。”
语气很是随意,仿佛把石三当做自己的下人一般吩咐着。
石三却满脸喜色,他知道,他已经得到了崔郎君的默许,拿到了投入崔家门下的入场券呀!
接下来只需他好好表现,何愁不能成为崔郎得用之人?!
打发走了石三,阿大迅速返回堂屋,崔幼伯还坐在胡床上沉思着。
阿大凑到近前,低声回道:“郎君,石三已经回去了……”
沉吟片刻,他又问:“他、他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崔幼伯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阿大舔了舔嘴唇,缓缓点了下头:“属下觉得,他说得应该是实情。”
为了加强自己所言的真实性,阿大拿出作证:“这段时间,属下三不五时的跟他吃酒,偶尔他喝多了,便会借着酒意说一些羡慕属下的话。”
阿大一边说一边思索着该如何措辞,“他话里透出来的意思,似是对郭某失去了信心……”
当然这其间也有阿大的‘煽动’、‘诱导’。
对此,崔幼伯也心知肚明,他笑着看向阿大:“这次你做得很好,石三能这般爽利的吐出实情,一方面是被咱们抓到了把柄,但另一方面也离不开你的‘规劝’。呵呵,能顺利拿下石三,你功不可没呀!”
“……嘿嘿,郎君说笑了,这些都离不开您的指点呀!”
阿大憨憨一笑,习惯性的挠了挠头,实话实说:“还是郎君厉害,一步步筹划点滴不错……这一切都是郎君的功劳,属下只是领命行事罢了。”
他绝对不是恭维,而是真心佩服。
自家郎君先是从阿琴那儿发现了些蛛丝马迹,由此察觉到了石三的异常,接着,又通过阿琴之死和武氏回京的事儿,引出了石三,再然后从石三嘴里得到情报,这一整套计划下来,真是堪称完美呀。
不是他拍自家郎君的马屁,实在是,他们郎君太厉害了,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拿到如此重要的情报。
阿大有预感,接下来郎君便该行动了。
崔幼伯听了阿大的话笑而不语,片刻后,他才低声道:“既然已经知道了贼窝在哪儿,咱们也该出动擒贼了!”
崔幼伯心中还在盘算,此次,他不止要端了董达的贼窝子,把郭、董两人彻底打死,而且还要给那几个无辜惨死的边民一个说法。
他们已经死了,崔幼伯不能让他们的家人还要顶着‘奸细余孽’的帽子过日子。
不过,这件事具体怎么运作,他还需要仔细想一想。
崔幼伯这边满心想着如何除去郭、董二人,京城那边,武五娘却闷头想着如何反击。
“……待明日一早,你再来也不迟……”
听了白芷的话,武五娘脸上并没有什么异色,默默的点点头,冲着高高在上的葳蕤院大门屈膝行了个礼,便转身回去了。
白芷见状,眉梢微扬,心里奇道:咦?夫人这般不给武姨娘面子,她竟一声不吭的忍了下来?这、这与她刚进门时的表现截然不同呢。
武姨娘这么做,是自己认清了事实、决定放下贵妾的身段儿老老实实过日子,还是人家故意隐忍?
就在白芷愣神的当儿,武五娘已经走出去了好几步,白芷暗自疑惑,却也不敢忘了本分,忙快跑几步,追上武五娘,亦步亦趋的跟着她回到瑶光院的西跨院。
回到堂屋,武五娘默默的盘膝坐在单榻上,愣愣的盯着房间的一角,似是在发呆,又似是在沉思。
“武姨娘,您、您没事儿吧?要不要婢子给您准备暮食?”
白芷壮着胆子凑到近前,低声问道。
武五娘毫无反应。
白芷有些不安,难道这位是今天受刺激受大了,一时承受不了?
她又向前迈了一步,轻轻碰了碰武五娘的胳膊,柔声问道:“武姨娘,武姨娘,您要不要先用点儿东西?”
这下子,武五娘呆愣的双眸总算有了光华,焦距定格在白芷的脸上,她足足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点头:“好,你这一说,我还真有些饿了。”
说完这话,武五娘似是想到了什么,眼中闪着精光,用锱铢必较的口吻,问道:“对了,我听说杨姨娘那儿有小厨房?”
你不是事事都参照杨姨娘来嘛,好呀,那我就不客气了,杨氏有的待遇,我武姨娘统统都要!
白芷怔了一下,旋即回道:“回姨娘,杨姨娘那儿原本是没有小厨房的,但她身子虚弱,太医说需要多餐少食,大厨房那边送饭多有不便,夫人体恤,这才给瑶光院也加了个小厨房。”
言下之意,在崔家,就是贵妾也没资格享受小厨房待遇的,你武姨娘想享用,那就也学着杨姨娘的样儿,三天两头的病上一病,有了太医的诊断结果,夫人那儿才能酌情恩准。
武五娘脸色微变,故意装作没听懂的抱怨道:“夫人不是说我的待遇皆与杨姨娘一样嘛,怎么她那儿有小厨房,我这里就没有?我这里又不是没地方,东墙那边不是还空着,直接在那里砌上一间屋不就成了?”
说着,武五娘又一副恃宠而骄的样子,大声嘀咕着:“若是夫人觉得重新建小厨房耗费银钱,我可以自己出……哼,回京前,郎君可是给了我不少——”
武五娘猛地住了口,似是发觉自己说漏了嘴,忙遮掩的说道:“那什么,反正杨姨娘有的,我也要,夫人素有贤名,又一向大度,定不会为了这点小事为难于我,对吧?”
对?对个P呀,对!
白芷额角抽搐了两下,虽然比起刚才,武五娘现在的模样更让她心安,可、可这个女人也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吧。
还真当这里是湟水?
还是把她们夫人当成面团儿?
用力吞了吞口水,白芷赔笑道:“这个……婢子只是个奴婢,按照荣寿堂的‘规矩’,奴婢不得私议主家,夫人如何,更不是咱们这些下人可以评说的,那什么,姨娘,咱们还是先用些吃食吧?”
咱们?谁跟你咱们呀!
武五娘眼皮跳了跳,搭在膝头的手用力握了握,不过她还是忍住了,继续演戏:“也对,我真是累晕头了,竟跟你一个奴婢说这些。”
一边说着,武五娘还一边摇头,毫不掩饰对白芷的鄙视。
白芷面皮一僵,紧接着双颊臊得通红——好吧,她确实是个奴婢,可、可也不用这么明着说出来吧。
偏她还不能说什么,非但不能生气,还要陪着笑脸点头,表示主人说得对,她一个贱婢,确实没资格与主人‘谈心’。
武五娘见白芷又羞又恼却又不敢发作的样子很是满意,决定今天就先到这儿,反正她们时间长着呢,其它的明天继续。
“好了,闲话了这么多,我真饿了,你去给我准备暮食吧。”
武五娘微微摆了摆手,打发白芷下去。
白芷鼓着腮,怏怏的出去摆饭了。
接着,武五娘又打发白芨去收拾她从湟水带回来的一些土仪。
将连个大丫鬟全都打发出去,武五娘这才将阿琴这个粗婢叫进来。
“姨娘,您有什么吩咐?”
比起白芷两人,阿琴对武五娘恭敬了许多,进门便屈膝行礼。
武五娘对此很满意,她冲着阿琴招招手,示意她近前回话。
阿琴也机灵,赶忙凑到榻前,躬身静候主人的问询。
“我瞧你行止不俗,料想你定是崔家家生奴吧,祖上几辈子都在崔家当差?”
武五娘一改方才的态度,笑眯眯的对阿琴说道。
“姨娘好眼力,婢子家自祖父起便在崔家当差,至今已有近四十年了!”
提起自家的光荣史,阿琴下意识的挺起胸脯,带着几分得意的回话。
“我就说嘛,你年纪虽小,可一言一行都透着望族世仆的风范,绝非那些外头买来的丫头所能比拟的。”
武五娘毫不客气的一通猛夸,只把个小丫鬟赞得小脸通红,眼中也泛着兴奋的亮光。
可不是嘛,他们家几辈子都在崔家,虽顶着个奴婢的名头,但受到的教育和见识过的市面,比一般小门小户的小娘子还要多呢。
至于那些牙行送进来的‘外来户’、‘土包子’,与她们更是没有可比性。
只可惜夫人因着阿槿之事,对崔家的家生奴都不甚信任,硬是让一群外头买来的小丫鬟骑到了她们这些家生婢的头上……
PS:额,失言的某萨掩面遁走,什么也不说了,咱还是用实际行动说话吧,(*^__^*) 嘻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