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遥摇摇头,避开话题说:“娘,您就不要问了,问遥自有主意。”
枫麓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追问下去,可是那眼中却透露出一丝丝的担忧。
问遥蹲下身,对父亲说:“爹,孩儿要回山上一趟,如果明天有人问起,您就说孩儿又回养父家去了。”
男子点点头:“放心吧,外人都以为你是来寻亲的,不会有人怀疑的。”
问遥对母亲又嘱咐道:“娘,我知道你您喜欢晓燕,但是您切记,不要透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枫麓也点点头:“娘明白,你放心吧!”
问遥匆匆用过晚饭,即趁着夜色深浓,迅速离去了。
不错,彼时的叶问遥,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江南叶家的贵公子了,他真实的身份,其实是大盛朝最神秘也最严谨的,专门与朝廷对抗的组织——雪龙会的少主人。那么他的养父就是雪龙会的真正的首领——叶正天,除了问遥和他的父母之外,没有人知道,叶正天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叶武阳!
很多日子以后,当靳宇墨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居然愣住了。这个名字,作为在皇宫中长大的孩子,他是再熟悉也不过了。
他并没有见过叶武阳,只是曾经听到宫里的老人说起过。当年的叶武阳曾经名噪一时。他本也只是一名江湖义士,因为功夫了得,又为人义气豪爽,加上刻苦用功,顺利考取了当时的武状元,后来又跟随先帝左右,做了一名近身侍卫统领。
当年太子狩猎,意外坠落悬崖,先帝急火攻心,悲痛的吐血而伤,叶武阳奉命寻找太子的尸首,却从此失去了踪影。外界都在传说,他是在寻找太子的时候,也不慎坠落悬崖而死于非命。其实,他一直背井离乡,远离宫闱,并悄悄利用自己的人脉和某些太子遗党的支持,无声无息的成立了专门对抗朝廷的雪龙会。
他于叶问遥,也并不仅仅是将自己辛苦养大的义父,还是自己的亲舅舅,他的母亲叶枫欐就是叶武阳的亲妹妹。
叶武阳本也是有家室的人,自从他失去踪迹之后,妻子悲痛万分,不久就郁郁而终。叶武阳本想等到一切稳定之后,而朝廷也不再盯着当时的叶家,再将妻子接来团聚,没想到,转眼天人永隔,再无相见。他与妻子并无儿女,却从此终生没有再娶,只在问遥三岁的时候,收养了一个被遗弃的女婴,也就是今天的问遥的妹妹——叶问远。
问遥收到了翩翩被陷害入狱的消息,知道这一切都是那个人的诡计。他以为自己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继续他休养生息的隐居,可是,这心底怎么就那么的焦躁和疼痛呢?
他知道自己曾经动了心,也在叶家被朝廷抄家之后,便努力让自己清醒。那是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人,而自己又时刻在想着利用她,为什么在面对她有难的消息的时候,还是这么不能冷静呢?
没有别的想法,只想赶快飞到京城,将她救出来,带她离开那个吃人的金牢笼。可是,义父会同意吗?他们早就准备好的棋子,又要在什么时候启用呢?
一个个的问题都摆在眼前,不能不考虑到。问远还在他们手中,这么久都没有音讯,也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样了。他们也曾数次去探听消息,却始终没有得到关于问远的一点点线索。三王府的人说,问远早就回江南了。可是......他们却并没有见到过她,她到底在哪里?是不是还好好的活着呢?
问遥心底一阵抽痛。他可怜的妹妹!如果不是当时他们低估了靳宇墨,如何会冒险将她送入虎口。如今看来,当初那个想要问远潜伏在宇墨身边,窃取情报的初衷,真的是非常傻,也太草率了。
问远,我的好妹妹,哥哥只希望你能好好的活着!一定要好好的活着,等着哥哥来救你回来!
此时的问远,正坐在床前垂首落泪。
她的手脚有些虚软,想要抬起手臂去摸一摸还在昏迷中沉睡的黎塘的脸,却瘫软的没有一丝力气。
即便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她也愿意。因为,如果不是思雨给她服下了软骨散,他们也不会允许她来看望负伤昏迷的黎塘。
他身上的血已经被擦干净了,敞开的胸前露出了厚厚的纱布,隐隐的还有些血迹。她突然就觉得很害怕......如果,如果那剑尖再深入一分,她,是不是就永远也没有机会见到他了?
她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他......告诉他......她其实心里一直都有他!她不是仅仅在利用他,她是真的喜欢他。可是......现在他脱离了危险,自己还要告诉他吗?横亘在他们之间的距离,又岂止是千里万里?
她的手终于轻轻的抚上了他的脸颊,轻轻的、慢慢的,在他的眉目之间流连。
黎塘,是不是我们永远都不会有结果?是不是你永远都不再相信我?是不是你永远都不再喜欢我?那你紧紧敛起的浓眉是为了谁?是你的主人,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是为了我?
你可知道,那些朝夕相处的日子,那些情深意浓的岁月,我的心和我的眼里,都是真的有你......曾经说过的话,也许有假的,曾经做过的事,也许是违心的,但是......我对你的感情,从来都是千真万确的存在过......过去是,现在更是......
可是,不管你能不能原谅我,我都不能背叛自己的父亲和哥哥,他们也是一样的爱我......这么久没有找到我,他们也一定在疯狂的思念我......
黎塘,原谅我,我爱你,却不能为你改变我的原则,就像你......同样不能为了我而出卖你的主人。如果真的那样,你......你就不再是我心中爱着的那个人了......
黎塘,你听到了我的话了吗?好好的活着,快点醒来,去守护你的主人,去好好的生活......黎塘......
问远抹去眼角的泪水,缓缓的站起身,慢慢走到房门前,打开门,对守在门外的思雨,低声说:“谢谢你,思雨......”
思雨摇摇头,露出一抹苦笑,由衷的说:“元元......我还是叫你元元吧?这么久以来,我还是觉得什么叶小姐,什么问远,都不如元元更好听一些......”
元元点点头:“好,你叫什么都可以。”
思雨关上房门,和元元并肩向着小书房走去。
夜色深浓,彼此都看不清彼此眼中的神色,元元低低的说:“麻烦你好好照顾他......”
思雨微微一愣,她迷茫的说:“元元,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的地方?”
元元摇摇头:“不是。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你喜欢的是黎影对吧?你总是说他傻,其实你就是喜欢他的单纯和忠诚,对吧?”
思雨的脸,微微的红了,没有好意思开口回答。
元元又说:“我是想拜托你好好照顾他......别告诉他,我来过了。”
思雨叹口气说:“唉......你们这是......造化弄人。”
元元沉默了,两人无言的走到了小书房,思雨打开暗室的门,将她送入,又锁上铁门,隔着栅栏,低低的说:“元元,你知道吗?他来看你,王爷其实早就知道,但是,他从来没有说过一句阻止的话。他说,你们也是身不由己,怪不得哪一个人。你这次能出门去看黎塘,也是事情发生前,他的意思。”
元元有些惊愕的隔着铁栅栏看着她,有些不相信。
思雨叹口气说:“元元,王爷......王府里出了事,将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状况......你.......歇息吧!软骨散的药性,不出半个时辰就会散去了。”
说着,思雨拖着沉重的脚步,心事重重的走出了暗室。
元元一时有些呆了:原来那个人早就知道黎塘来看她的事。那么,他的默许是为了什么?诱使她说出雪龙会的内幕吗?还是......不管怎么说,三王府的所有人,一向待她不薄,她也希望,所有的风波,赶快过去,一切赶快回到原来的轨道吧!那样,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也会更好的康复。
可是,事情似乎更加难以预料的偏离的他们所希望的方向。表面的平静之下,却是即将到来的更加汹涌的惊涛骇浪,更加巨大的狂风暴雨。
洛翩翩,这个纤弱却又坚强的女子,又一次面临着生死的抉择,这一次,她似乎是,想退、想逃,也逃不过了......
连续六天的风平浪静,对每个处在漩涡中心的人来说,都是更加痛苦的煎熬。是福是祸,是生是死,还不如来得痛痛快快,更能让人解脱。
这几天里,黎贵妃数次求见皇上,都被拒之门外;王宰相等人联合其他重臣,恳请皇上彻查此事,也同样被天元帝一句:朕正在派人追查,众位爱卿该避嫌的还是要避嫌,不要给自己惹祸上身,就好好的等消息吧!轻轻松松堵住了嘴。
靳宇格依旧是一脸的沉痛,但是,却丝毫没有影响到他接受宇墨曾经负责的事务。所有的人,突然发现,一向默默无闻的二王爷,原来也是一个冷静、果断、有几分本事的人。他处理起政事来,也丝毫不逊于三王爷靳宇墨。
短短几天,二王爷靳宇格的人气和口碑,似乎在突飞猛涨中。
这对靳宇墨来说,绝对是个坏消息,这就更加证实了他以前的怀疑和这一次的猜测。靳宇格既然出手了,必然已经做好了周密的部署,那么他和翩翩,比从前他们所想到的,更加的危险。
雪颜已经想办法将林大夫失踪的事,传到了他这里,他的心更加的忐忑了。虽然明明知道,翩翩不是那样的人,她也不会做出那样的事,可是,他还是越来越担心。毕竟,皇上现在似乎,也在慢慢相信和倾向于靳宇格了。
李姝琳慢慢恢复了身体,不得不接受了孩子已经离去的现实。虽然她并不怎么想要这个孩子,可是,她的心底还是溢满了浓浓的恨!
洛翩翩,为什么又是你!我让你不能有孩子,你就让我的孩子死于非命。谋划了这么久,费了这么多心机和周折,到头来,却算计到了自己的头上。难道说,这就是报应?
不,洛翩翩,怪不得我,这个仇我早晚会报的!我绝不能让你轻轻松松逃过这一次的罪责。
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洛翩翩,这一次,我一定要让你死!
天元帝看看面前跪着的靳宇格,淡淡的说:“姝琳的身体恢复的还好吧?”
宇格伏地叩头道:“虽然还是难受的很,但总算开始吃些东西了。会慢慢好起来的,多谢父皇关心。”
天元帝又看看他,不相信的问道:“你刚才说,姝琳想去看望翩翩?为什么,去斥责她吗?”
宇格摇摇头,诚恳的回禀道:“儿臣已经告诉了姝琳。儿臣并不相信翩翩是杀害麟儿的凶手,这其中一定有误会或者其他的阴谋,也许是有人借机制造我兄弟之间的不和。儿臣已经告诉姝琳,在事情没有查明真相之前,切莫难为翩翩。儿臣想,姝琳和翩翩一向交好,也许是想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也许翩翩能和她说点什么呢?还请父皇恩准!”
天元帝紧紧盯着他看了许久,点点头:“你果然是心底淳良,居然把人都想得这么善良,朕如果不准,岂不是......岂不是......好,朕准了。你带姝琳去吧!”
宇格忙叩头谢恩:“谢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儿臣告退。”
宇格恭恭敬敬的告退而去,天元帝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眉头紧紧的皱在了一起,手中正在批阅奏折的笔,慢慢滴下一团浓黑的墨,染黑了手下的折子。
他的心,突然,无比无比的疼痛着。
靳云啊,这是不是就是朕的报应啊?
翩翩不敢置信的看看面前站着的身影。牢房里的光线太暗,她又有些头晕目眩,强自镇定了一下,才确定:真的是姝琳。
“姝琳......姝琳,我没有......”翩翩几步向前,紧紧握着她的手。
李姝琳抽出手,对身后的狱卒和丫鬟摆摆手:“你们都出去吧!我和洛侧妃单独说几句话。”
众人都领命退下了,姝琳转身在狱卒给她准备的椅子上坐下,紧紧拢了拢身上的厚厚的棉披风。牢里实在是太冷了,她又是刚刚小产,身体还相当虚弱,所以特地多穿了几件棉衣,还戴上了帽子,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可是,那潮湿的寒气,还是不断的袭来。
如果不是她的坚持,宇格说什么也不会让她到这种地方来,毕竟,她的身体还没有恢复,下了轿子,走了那么几步,就已经气喘吁吁了。可是,她坚持要来,不容一点点商量。
她不是挂念自己的好姐妹,她就是要看看,昔日美丽娇美的洛翩翩,如今是多么的狼狈和憔悴。
果然,在看到她第一眼的时候,她吃了一惊,心情却变得无比的愉悦。
洛翩翩更瘦了,脸也愈发的苍白憔悴,只是那清澈的大眼睛,却依旧闪烁着耀人的光彩,似乎在告诉所有的人:她洛翩翩,无论何时,都绝不会屈服,绝不会被打倒!
这反而让姝琳心里更恨了。她来,就是为了看到她的狼狈,嘲笑她的落魄,谁知道,她的身上,依旧散发着无法令人忽视的坦然和骄傲。
“姝琳,我没有下毒,你相信我......”翩翩见她坐下,也蹲在她的身边,想要握住她的手,姝琳却又一次冷冷的将手抽了出来。
“洛翩翩,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你以为我有那么傻吗?”姝琳的语气像是千年寒冰一样,瞬间将翩翩的心冰封。
“姝琳,真的不是我。我根本没有......”翩翩还在徒劳的解释着。
姝琳摆摆手:“洛翩翩,其实是不是你,也没有那么重要了。我来是想告诉你......”
姝琳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翩翩不解的追随着她的目光。姝琳的眼角余光仔细看了一眼左右,确定无人,一抹冷笑浮上她那依然妩媚的脸庞。
翩翩心里一惊,那个早就有过的预感突然在心底蔓延。
果然,姝琳低低的开口说道:“洛翩翩,我根本就不想要那个孩子!可是,我自己下不了手,你倒是替我做了,还把我最恨的人,也一起处置了......”
翩翩惊讶的开口:“最恨的人?王爷?宇墨?”
姝琳摇摇头,眼波流转之间,突然浮现出浓浓的深情,附在她耳边低语:“不!那......那是我喜欢的男人,我还真是不舍得伤害他......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你害了他!我最恨的人,是你!”
她那亲昵的动作,好像就如她们当年一样的亲密、自然。好像时光和身份的改变,从未曾将她们曾经的友情消磨殆尽,一切还是停留在最初相知的时候。
翩翩震惊的看着她,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姝琳......你......”
姝琳的唇边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她的心底油然生出几分报复后的快感。
“姝琳,你为什么不早说?你若是早说了......”翩翩还是不能接受的喃喃自语。
姝琳脸上现出一抹狠厉的神色,她恨恨的抓住她愈发纤细的手腕,冷冷的说:“我说了又有什么用?他喜欢的是你!他说他心底只有一个心爱的女人,直到我要出嫁前的那几天,我才知道,那个人是谁不好,却偏偏是你洛翩翩!我恨你!当我看到他把我送给他的,那么珍贵稀有的玉肌霜送给了你,洛翩翩,你都不知道那一刻,我有多么的恨你!”
翩翩喃喃的低语:“姝琳,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姝琳惨淡的一笑,脸色愈发的狰狞:“你知道又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你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和选择吗?我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和选择吗?我们都不能!我恨那个每天和我睡在一张床上的男人!如果不是他,也许我还有改变和选择的权利,可是,他一出现,什么都不可能了!我恨他,非常非常的恨他,所以,我不想给他生孩子,所以,我宁愿这个孩子......洛翩翩,我得谢谢你啊!是你帮我下定了决心,是你帮我做了我自己不敢做的事!还把自己送上了断头台!真是好啊,洛翩翩,我很高兴呢!真的很高兴呢!啊哈哈......”
翩翩的脑中一片混沌,她还是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明明是最好的朋友和姐妹,如何就变成了这样的关系?如何又演变成如此的局面?
到头来,不过是一个情字害人!
这个情,能让魔鬼变成人,却也能将好好的人变成恶毒的魔鬼!
翩翩还想徒劳的解释,姝琳却不再听了,她缓缓站起身,冷冷的说道:“洛翩翩,你是逃脱不了的。你就等死吧!我劝告你一句:为了你心爱的男人,最好自己一力承担下来此事,否则,别说你自己了,就是你爱的那个男人,同样保不住!我李姝琳得不到的,你洛翩翩也休想得到!”
翩翩一把抓住她的手,还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她还没有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姝琳却再次俯下身,在她耳边低低的说了一句更加让她昏厥的话:“洛翩翩,知道你为什么这几年都怀不上孩子吗?告诉你吧,因为我送给你的香包里面,加了双倍的药量。你这辈子都别想有自己的孩子了!你永远无法为我喜欢的那个男人生儿育女!”
说完,看也不看瘫软倒在地上的翩翩,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牢房。
昏暗的灯光,将她的背影拉的长长的,扭曲着投射在墙上,带着一种重重的压迫感,逼的翩翩无法呼吸。
这到底又是谁欠了谁?原来她曾经说过的,她爱的那个男人,竟然自己的夫君---靳宇墨!原来自己竟然永远都无法为自己的夫君生下属于两人的孩子!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翩翩的心像是坠入了冰窖,瞬间被那刺骨的寒冷,冻得不能呼吸、不能思考。
原本还充满希望的她,突然觉得绝望和无助起来,这冷冷的牢房,真的就是她最后的归宿吗?
雪颜和府中的众人依然被软禁于家中,任何人不得随便离府,就连夜间,府外的哨防也突然增加了许多,他们曾经寻隙溜出府的死角也重新安排了重兵把守着。
至此,王府中的所有人,都完全和外界失去了联系。
宫中宇墨没有得到一点和外界的交集,刑部大牢里颓废的翩翩没有得到一点点消息,府中的众人同样也是。
外面到底在发生着什么样的变故,没有人知道,天色愈发的暗沉起来,一场暴风雪就在眼前了。
第九天一早,刑部侍郎张澜突然又来了。
雪颜率人出来迎接,她强自镇定着,心底却生出更多的不详的感觉。
“张大人!今天来,又有何事?”雪颜将自己颤抖的手,隐藏在宽大的袖中。
张澜弯了弯腰,恭敬的回禀道:“回三王妃,下官奉皇上的旨意,带您府中的丫鬟田思雨去刑部问话。还请王妃行个方便,将人交给下官带走。”
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思雨更是紧张万分,黎影握住她的手,将她护在身后,虎视眈眈的看着张侍郎。
“这是为何?思雨只是一个普通的小丫鬟,和这个案子又有什么关系?”
黎影握着思雨的手,也在微微的颤抖着。
张侍郎弯弯腰,还是一副恭恭敬敬的神情,回答道:“田思雨是洛侧妃的贴身丫鬟,下官带她走,是皇上的旨意,要她协助追查谋害皇家子嗣的事。具体原因,事关机密,请恕下官不能奉告。”
雪颜还想再问些什么,张侍郎已经对着身后的官兵挥挥手道:“带走!”
黎影拔剑就要相向,不肯让思雨离去。雪颜脚步虚弱,几乎跌倒,身旁的小丫鬟萍儿,赶紧将她搀扶住。
张侍郎冷冷一笑,看向黎影:“这位是黎侍卫吧?您跟随王爷这么多年,也是明白事理,知道轻重的人,违抗皇上的旨意,会是什么样的结果,你应该也很清楚!黎侍卫,别怪本官没有提醒你!”
他身后的思雨,挣脱黎影的手,按下他的宝剑,低低的安慰说:“我没事的,你不要冲动。我这一去,也许可以见到洛侧妃呢!放心吧!”
说着,几步走到张侍郎面前,坦然的说:“我跟你们走。”
黎影在身后焦急的呼唤了一声:“思雨......”
思雨回过头来,给他一个安慰的笑容,又转身离去了。
王府众人还在呆呆的凝望着。
这么些天,风波似乎没有平静,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这让每个人的心底都生出了更多的寒意。
伤势已经在恢复的黎塘,看着远去的官兵,眼中现出一种复杂的神色,他紧紧握紧了拳头,像是在努力控制着某种几乎爆发的情绪。
张侍郎将思雨直接带到了刑部的牢房中。
这间牢房灯光昏暗,地面潮湿,房间的各个角落里,堆满了各种刑具,从隔壁还隐隐传来凄厉的哭喊声。
思雨的的脸色变得煞白,浑身都在发抖,她已经猜到了自己接下来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了。
张侍郎坐在椅中,亲自来审问她。
“思雨姑娘,不用本官多说,你也明白自个该交代些什么了吧?”张侍郎隐隐的话中有话的开口劝道。
思雨抬起头,不解的问道:“奴婢还真是不明白大人的意思呢!大人能不能说的更明白一些?”
张侍郎冷笑一声,淡淡的说:“无非就是交代一下,你的主子是如何下毒,又是在何时下毒的。”
思雨摇摇头:“我的主子从来没有下过毒。”
张侍郎又是一声冷笑说:“思雨姑娘,下毒的事,是洛翩翩之所为,与你无关,只要你痛痛快快的交代真相,本官就不会对你用刑,否则......”
思雨仍是摇摇头:“侧妃娘娘是个好人,她没有做过那样的事,大人要我交代什么?”
张侍郎拍拍手,对一边的狱卒示意道:“思雨姑娘一时想不起来,你们来提醒提醒她吧!”
狱卒答应一声,拿出一种刑具。
思雨扭头一看,脸色迅速变得苍白,是拶!
来不及反应,思雨的手指已经被塞入其中,两个狱卒紧紧一收,顿时思雨的十指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
张侍郎摆摆手:“停!让思雨姑娘好好想想。怎么样?想起来了没有?”
思雨脸色惨白,虚弱的低声回道:“娘娘从未下毒......”
张侍郎脸色一凛,又一挥手,思雨的十指再次传来更加剧烈的疼痛,她忍不住大声尖叫起来:“啊......”
低头看去,原本白皙的十指已经慢慢流下了滴滴血迹。
思雨的脸色更加苍白了,自从踏入三王府,她何曾受过这样的罪?
张侍郎又看看她,再次启发说:“思雨姑娘,交代吧!反正此事与你无关,你若坦白交代,本官会向皇上禀明原委,保你平安无事。”
思雨用嘴吹了吹剧痛的双手,似乎是想借此减低一点点疼痛,凄然的笑了:“多谢大人,可惜侧妃娘娘确实从未下过毒。”
张侍郎大怒,大声吩咐其他狱卒:“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吊起来打!”
其他人听令,立即将双手血肉模糊的思雨捆在木桩上,布满荆棘的长鞭毫不留情的向着这个瘦弱的女子挥去。
思雨一开始还在咬牙强忍着,十几鞭下去,她已经痛得几乎昏厥,只有不停的大叫着,转移自己无法忍受的疼痛:“啊......啊......”
二十鞭过后,思雨已经昏迷过去,张侍郎挥挥手,狱卒停下鞭子,一盆冷水浇了过去,思雨又慢慢的醒转过来。
张侍郎上前,狠狠捏住她的下巴,再次审问道:“思雨姑娘,说吧!说了,本官命人给你看伤,你也不用再受这么大的罪了。”
思雨艰难的睁开眼睛,冰冷的水顺着凌乱的头发,滴落下来,她又是凄然的一笑:“张大人,你这是误导!侧妃娘娘......从未下毒......”
张侍郎狠狠松开手,大喝:“打!再给我打!”
正在这时,牢房外传来乐公公的声音:“皇上驾到......”
张侍郎等人连忙跪下迎接:“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天元帝一身便服,冷冷扫了他一眼,又看看半昏的思雨,问道:“如何?交代了没有?”
张侍郎忙回答:“小丫头年纪虽小,骨头倒硬的很,从头到尾就是一句话:侧妃娘娘从未下毒。”
天元帝走到思雨面前,仔细打量了她一眼,眼底有些莫明的思绪流动着。
他慢慢回到张侍郎面前,冷冷的说:“继续审!直到交代为止!但是,不能把人打死,否则就没有人证了。”
张侍郎忙说:“臣遵旨。”
天元帝又向里看了看说:“打开牢门,朕要见洛翩翩。”
狱卒忙引领向前,打开翩翩所在的牢门。
天元帝大步走进牢房,对外面的人挥挥手,遣退的其他人,只余乐公公一人在牢房外的通道中候着。
“父皇......”虚弱的翩翩连忙挣扎着站起身,又跪下去。
天元帝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开口:“翩翩,你想清楚了吗?现在也该交代真相了吧?”
翩翩虚弱的开口:“父皇,真相就是......就是儿臣没有下毒!”
天元帝冷冷的盯着她看了良久,幽幽的说:“你的贴身婢女田思雨就在外面,张澜正在严审,估计用不了多久,她就会交代的,你还想抵赖到什么时候?”
翩翩闻言,失望的摇摇头:“父皇不是如此武断的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可是,无论用什么样的方法,儿臣都不会说谎的。”
天元帝冷冷的又看向她:“如果是用你的死,来换墨儿的生呢?”
翩翩倒抽了一口冷气,蓦然想起已逝的太子妃,难道她的悲剧,又要在自己身上重演?
她木然的从地上站起身,天元帝抬头看看她,似乎在提醒她,她忘了规矩和礼仪了吗?
翩翩虚弱但坚决的开口说道:“父皇,儿臣一直不仅仅视您为天子,更视您为一个值得尊敬的父亲。虽然,你为了这个江山和您的基业,做了很多在外人看来,无情的决定。但是,儿臣一直明白,您心里比任何人都痛。可是,作为一个天子,就必须要牺牲掉个人的感情和亲情。但是,这并不代表,您就可以因此而隐瞒真相、操纵别人的命运。儿臣不想成为第二个陈珉卉,因为儿臣没有做过就是没有做过,即便是您砍了儿臣的头,儿臣还是没有做过。宇墨视儿臣如生命,如果儿臣死了,他可以好好的活着吗?就是为了他,儿臣也绝不会屈服。”
她的目光是如此的坚定,尽管这寒冷的空气将她冻得瑟瑟发抖,那瘦弱的脊背,却依然挺得笔直。
她是如此的倔强,像极了那个她。天元帝又有那么一瞬间的错觉,是羽陵又回来了吗?她不是面对委屈的时候,也是这么不屈服、不低头的吗?她是羽陵派来的仙子吧?时时刻刻的在提醒他,要做个明君,要对得起自己曾经付出的代价。
“羽陵......”天元帝喃喃的脱口而出。
翩翩愣了一下,迷茫的望着他,他怎么了?那双憔悴的眼睛,看到的是谁?
乐福贵伸手拦住了张澜:“张大人,皇上正在独自审问洛翩翩,我等还是不要去打扰了。”
张侍郎知道乐福贵是天元帝最信任的内侍,便恭恭敬敬的回道:“乐公公,在下是想禀告皇上,那田思雨又昏过去了,但还是一口咬定,洛侧妃没有下毒,您看......是不是请示一下皇上的意思?”
乐公公点点头:“好,咱家去,您在这儿等着。”
正说着,天元帝从牢中走了出来,他看看张侍郎,开口说道:“不说?好,让她见见她的主子,然后继续去审,还是那句话,要活口!”
说完,天元帝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乐公公连忙跟了上去。
张侍郎挥挥手,命人将奄奄一息的思雨扔进了翩翩所在的牢房。
“思雨.......思雨,你醒醒!”翩翩连忙上前,将浑身上下血迹斑斑的思雨搂在怀中。
良久,思雨才缓缓睁开双眼,微弱的叫了一声:“侧妃娘娘......思雨......”
翩翩心疼的泪如雨下:“好妹妹......我知道你的心......你什么都不要说,我都明白......是我连累了你......害这么多人为我受苦。”
思雨微微摇头,低低的说:“不是.....娘娘是好人......大家都在牵挂你......”
翩翩伏在她脸旁低低的抽泣着:“我知道,我知道......是我不好......”
思雨又昏了过去,翩翩急忙叫道:“思雨......思雨,你醒醒,你要坚持住......你千万不要有事......”
良久,思雨又慢慢醒转过来,翩翩的泪水滴落在她的衣襟,心疼的无法呼吸:“思雨......我的好妹妹,姐姐欠了你的......你听姐姐说......”
牢房外的张侍郎走到一个狱卒身边,低声交代着:“不能再打了,再打就保不住命了,皇上说要活口,你们明白该怎么做吗?”
满脸横肉的狱卒低低的淫笑几声,了然的答应着:“小的明白,您就瞧好吧!只是可惜了这么好的妙人,要是在用刑之前......那小手小脚的,多白净!”
张侍郎大怒,低声呵斥道:“混蛋!本官是让你吓唬吓唬她,谁让你来真的了?要是出了事,你我都担待不起,明白吗?你以为皇上为什么要本官亲自来审?就是要让她承认毒是洛侧妃下的。这是皇上的意思,你还没看透?他就是要借此治洛侧妃的罪,只要这个人证承认了,一切都好办了,懂吗?”
狱卒忙低头应承着:“是......是......小的愚钝,多亏大人提醒。”
张侍郎挥挥手:“去,把人带出来,今儿说什么也得让她开口。我还就不信了,本官堂堂一个侍郎,还治不了一个小丫头片子!”
狱卒将正躺在翩翩怀中低语的思雨,抬了出来,扔在地上,思雨虚弱的呻吟了一声。
张侍郎再问:“田思雨,你想好了没有?到底洛侧妃什么时候下的毒?”
思雨冷笑一声:“洛侧妃......从来也没有下过毒......你们是想屈打成招......你们......”
张侍郎大怒,大喝一声:“来人,给她清醒清醒!”
说着,一勺冷水浇了过来,思雨一个激灵,冻得浑身都在发抖。
张侍郎唇边现出阴森森的笑容,换上了一副和蔼的表情,思雨的心却因此而揪了起来。
果然,方才那个满脸横肉的狱卒走了过来,脸上竟是一副色迷迷的样子。
“田姑娘啊,别担心,让哥哥来疼你!”狱卒淫笑着,慢慢靠近她。
“不!”思雨紧紧护住已经被鞭子打得破烂的衣衫,惊恐万分的挣扎着向后退去。
狱卒一步一步的� �慢逼近,再逼近......眼看思雨已经背抵石墙,无路可退了。
狱卒肮脏的手,伸向了正在瑟瑟发抖的思雨,脸上的表情也愈发的狰狞。
“嗤”的一声,思雨肩上的衣服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鞭子未及的地方,露出了白皙的皮肤,狱卒的眼睛都直了。
“不......求求你,不要.......”思雨痛苦的哀求着。
她心底有喜欢的人,她还梦想着要做他最幸福的新娘,她不能被这样的畜生玷污,不能!
思雨一头向石墙撞去,却被眼疾手快的狱卒拦住,紧紧搂在怀中。
思雨又惊又怕,又恶心的想吐。
狱卒的手还是不安分的游走,思雨再也受不了这样的折磨了,她哭喊着大叫:“我说!我说!是......是洛侧妃下的毒!是她!”
正在监牢里的翩翩,听到了她绝望的呼喊,紧紧的闭上了双眼,喃喃的叫着:“思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