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缓缓关上,舞房内不知何处响起了清脆的八音盒舞曲,黎绛反应了过来,是那首柴可夫斯基的《忧伤圆舞曲》,一个一个干净的音符在空气中一圈圈荡开,宁静和谐,全然没有她原本影响中那大提琴般的诡异。
就在这时,身体像是控制不住的舞动了起来,她惊讶得看着自己抬起了胳膊和迈开的脚尖,她有着意识,却又像是被吊着线的木偶一般被人牵引着动作。大理石地面反照出了她跳舞的身影,她跟着那首不停止的圆舞曲跳着自己不会的芭蕾舞,转圈,跳跃,踮脚...
像是被关在八音盒里的芭蕾娃娃,但是黎绛却渐渐感觉自己愉悦了起来,她好像,就应该在这里跳舞?
倏然,那扇关上的门打开了,大片刺眼的光芒射了进来,她停下了舞步,不由抬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隐约间她看见一个高大身影出现在这片光里,像极了霍斯彦。黎绛欣喜,只见他朝她伸出了手,说,"走吧,西尔维娅。"
不——
"绛儿,醒来吧,还想再睡吗?"霍斯彦坐在床边低声呼唤着,凝视着趴在床沿沉睡的黎绛眼里翻滚着浓烈的心疼,她的手臂和额头都被包上了白纱布,从几处小擦伤可以看得出那是爆炸中所受的伤。
她睡得很浅,好像下一刻便会在惊慌中醒来。
"不——"倏然,黎绛闭着眼神惊叫了声,她蹙了蹙眉,在又小小嘤咛了一下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霍斯彦错愕的表情,"阿斯...你终于来了。"
原来是梦啊!
她呆了一瞬,惊喜得看着放大在眼前的俊颜。
霍斯彦的神情柔和了下来,见她还是一惊一乍说明没有什么大碍,"怎么这么不小心,好不容易出门玩一趟也会出这样的事。"
"流年不利呗,爆炸又是我点的火。"黎绛不由反抗,嘴里小声的嘟囔着。
这样轻松的对话在门外的黎格看来还真是古怪,就好像一切什么都没有发生,她没有经历那场死伤多数的火灾,没有被救后带到了这座别墅,没有被自己的亲姐姐用枪指着头,也没有听到昨晚她的愤怒。
就好像此刻他们就在曼哈顿的公寓里,早上她睡着懒觉,他正在叫醒她。
"疼吗?"他手指轻轻摸了摸黎绛的额头。
黎绛噘嘴撇开眼,"我又没那么矜贵。"
"哎呦,小公主什么时候成铁血汉子了?"霍斯彦配合的低笑着,帮忙扶起了正要起身黎绛,又说道,"我们走吧,你的伤还要再处理。"
"哦。"黎绛乖乖的应着,她走出了卧室房门,这才发现了靠在墙上的女人,脚步有了一瞬缓滞。黎格没有多言,淡淡的看了两人一眼,转身走了。
一路到客厅,黎绛这才清楚地看见沙发上一直好整以暇的蓝祀,这个过分英俊的男人。
他也在看着她,就像那次在拍卖会那样。
门外景墨已经打开了车门在等候着,这一切都像是一场闹剧,她竟然对于救了自己命的人说不出只言片语。张了张嘴,最终也只是轻叹了口气,在霍斯彦的怀里走了别墅大门。
外面的阳光正好,丝毫没有室内阴冷的感觉。那一缕缕暖暖的温度披在了黎绛的身上,极速的在她身上恢复着,滋生着。
没错,本来就该这样。
"姐,再见!"黎绛突然回头,她朝着身后站在门口处的黎格大声喊道,身后是大片遮不住的夏威夷阳光。黎绛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手用力了朝她挥了挥,脸上洋溢着让人不由喜悦的笑容。
她鼓起了全部的勇气。
她笑靥如花,另一边,黎格冷若冰霜的脸闪过一丝错愕的神情。她下意识轻启嘴唇,却没有说话,在一秒的惊讶之后又恢复了平静。
黎绛松了口气,像是了却了一件心事般轻松,她转身,在霍斯彦同样震惊的目光下钻进了车内。在坐下的一瞬间表情却出现了龟裂,刚才还是微笑的唇角立刻颤抖抽搐了起来,随之鼻头酸涩泛起了红。
她的姐姐,很讨厌她...
估计此刻,她也会骂她是无知的蠢货吧。
感觉到身旁有人坐下,继而引擎发动了,外边的风景也开始后退。一旁,霍斯彦没有看她,亦没有去多言安慰,不过黎绛知道并感激着他此刻的沉默,因为这个男人在保护着她最后的尊严。
如同一场默剧,这个早晨没有过多的话语,商务车顺着原路缓缓开下了草坡,然后,渐远。
别墅门口,黎格还站在原地。一向谨慎的她甚至没有感觉身后的男人已经来到了她的身旁,他揽过了她的肩低叹,"你这又是何必。"
她的神情一颤,却依旧风轻云淡,一副像是无所谓的模样,"看她难受是我的乐趣。"
蓝祀摇头,语重心长的轻劝,"你这么对她迟早有一天自己会后悔。"
"我不会!"黎格的情绪极为激动,她几乎想也没想就厉声反驳,她紧抿起嘴唇后退了几步踩在了草地上,看着蓝祀无奈的脸一字一句道,"我绝不会后悔,绝不会投降!"
第二句话她咬牙切齿的极为用力,像是对着蓝祀,又好像在对自己一遍一遍得提醒。
话毕,黎格喘了口气,又转过身无畏的面朝阳光,落在两侧的手紧紧攥成拳头。
可她不知道,此后的岁月里,脑海将再也挥之不去那张笑脸。
回到欧胡岛度假村的酒店后,黎绛发现了坐在酒店大堂的那个人影,她顾不得受伤便抬起冲他呼喊,"卡卡!"
卡卡因为闯了这次祸,他几乎整夜没有合眼,在听到这一声呼唤后他蓦地抬头,然后看见黎绛站在大门口冲着他笑,卡卡愣住了,又睁了睁眼企图告诉自己这不是梦境,睁开眼,只见黎绛又离自己近了些。
真的不是梦啊!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顾不得自己软的已经没有力气的身体站了起来朝她跑去。
"小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他用力抱住了黎绛,甚至没有看到身旁霍斯彦抽搐的脸,或许真的是太激动了卡卡的力道像是拍着一个九尺大汉似得猛拍了拍她的后背,最后成功引起了黎绛窒息咳嗽的声音。
"卡卡,她受伤了。"霍斯彦终于不动声色的将她从卡卡怀里拉了出来,黎绛干笑着咽了咽口水,下一秒,只见卡卡蓦地哭了起来。
"哎,你——"她错愕。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答应过霍先生要好好照顾你的..."卡卡的眼眶像是兔子一样红,这让黎绛哭笑不得,她还真没想到一个十几岁的男孩会在自己面前这样大哭,而且还是说着长辈该说的话,她不是小孩子了,可在她眼里,他是。
黎绛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好啦,这又不是你的错,再说了是我求你顶着大太阳帮我去买果汁的,这么倒霉应该说是我活该。"她说着自己不太好意思的笑了,瞟了一眼霍斯彦后扯了扯他的衣袖,"你说是不是?"
霍斯彦抿唇,本来不想说话的可是在某人威逼利诱的犀利眼神下还是屈服了,"这件事情虽说你有监管不周的责任——"他说着腰际便被黎绛狠狠地扭了一下,疼痛成功引起了他一声闷哼。看着卡卡可怜兮兮的眼神霍斯彦难得有些尴尬得清了清嗓子继续道,"但是介于某人太胡闹,所以情有可原。"
听了他的话,卡卡敛下眼眸擦去了泪水,心里总归平复了一些愧疚感。
黎绛见此趁机补上了一句,"所以啊,你就别哭了,再说我这次伤的也值了啊,因为见到了想见的人。"
"想见的人?"卡卡不解。
"嗯。"她点头轻笑,就在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霍斯彦终于插嘴道,"好了,他又不是你儿子,别家长里短了,你的伤口还要看看有没有发炎,这里天气这么热。"
"对对对,黎绛小姐你干净处理伤口吧,霍先生从昨晚开始一直都很担心呢。"卡卡见状也赞同说道,他低头看着黎绛一层层包起来的伤口,愧疚之外也很是自责。
黎绛看着两人摇头无语,但也作罢。
回到房间,霍斯彦便没有再说过一句话,他拿出了医药箱,然后没好气的把一边瞎抽抽自娱自乐的黎绛按在了椅子上。
"手。"他低低的命令。
黎绛抬眼偷偷看了他一眼,又蓦地低下头,乖乖的把手臂抬了起来。
拆开的动作快而娴熟,骨骼分明而修长的手指动作着,霍斯彦浓眉间的皱痕有些深,所以看起来很是严厉,这样一来黎绛更是胆战心惊。
纱布被彻底拿了下来,已经凝固成褐色的血渍渗在了纱布上一小片,手臂上外侧那条大约三厘米的伤口有些深,虽然已经止住了血但还没有结痂,血肉模糊的伤口有些惊心动魄,看的出来这是被玻璃割伤的伤痕,想来也应该是在爆炸中玻璃窗的碎片在黎绛摔倒时扎上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