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君奕并不曾理会她,她姓沐有什么,无双也姓沐!可是后面的话却将他的脚步彻底留住,只听她说,“我才是沐思思,我才是沐青云的亲生女儿,无双根本不是,不是!”
沐思思气恼的说着,果然萧君奕扭头,“什么不是?你说清楚!”
“现在紧张呢,现在又想听呢?那你刚才还对我那么凶?”沐思思轻浮的笑着,站在萧君奕身前,将身子贴在他胸前,“现在相信呢?改嫁过来的人,本该就是我,无双她根本就是个冒牌货,她李代桃僵而已,她……”
她的手指在他胸前戏谑的游走,仿若一种戏弄,萧君奕烦躁的推开她,“你爱说不说!反正我也不想听!”
说着扭头又要走,沐思思道,“你以为我开玩笑的吗?也不怕告诉你,无双不过就是个妓女!”
萧君奕的脚步一顿,不敢置信的回头,“你说什么?”
“惊讶了吧,她是妓女,天香楼大名鼎鼎的艳妓青黛就是她娘,不信你可以派人去渝州,一问便知。当年我爹是看她可怜,才将她收作义女,哪知她满是虚荣心,更是贪恋荣华富贵,居然胆大包天的敢设计骗我,然后自己嫁到京城来!我千辛万苦才逃到京城想阻止这一切,可是还是迟了……”
沐思思说着,却见萧君奕一直瞧着自己看,不禁愠色道,“你看什么?”
“你说无双是青楼女子,你才是真正的沐家小姐,我的妻子?”
“是!”
萧君奕失笑,上下打量衣衫不整的沐思思,“可是,我怎么觉得横看竖看,你更像是个……妓女!”
“你……!”沐思思气得脸通红,将刚刚宽衣解带的衣服裹得更紧。
“凭你三言两语,就想我信你,简直是在做梦!”
“信不信随你,反正我是告诉了你。你若不能做主,我就去找老夫人。我的一切都让无双抢了,我就不信这帝都没个天理呢!我一定要为自己讨个公道,就算我最后一无所有,也不能让奸人逍遥快活。既然将军愿意做那绿毛龟,也随便你,反正将一切告知,我已是仁至义尽。”
说着,得意的看门要出去。
“你给我站住!”萧君奕突然低吼。
沐思思回头,惊见他的眸子犀利得吓人,仿若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她有些害怕,在想自己是不是冲动了,是不是不该说出来。可是后悔已经晚了,她鼓起勇气,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问,“你还有什么事?”
“你说的可都是真的?若有一句假话,小心我不饶你!”
“句句属实,不信你可以去司徒连晟,哼,他们就是在青楼认识的,可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无双的过去。那天,你以为他为什么将我带回司徒府啊,还不是怕我将真相说出来!”沐思思瞧着萧君奕铁青的脸,火上浇油道,“住在司徒府的时候,无双经常美名其曰的来看我,其实哪里是我啊,她不过是来看连晟的,他们白日就没个设防,拉拉扯扯已是常事,夜间谁知道又会怎样?你被戴了这么大一顶绿帽子还不知情,简直是太可笑了,哈哈哈……”
沐思思狂妄的笑了起来,“我就不信,这样一个人尽可夫的妓女,将军大人竟会当宝?你以为当初恒王为什么不要,肯定也知道真相,也对,稍有尊严的男人,就不会娶个妓女来羞辱自己,羞辱列祖列宗!”
“你给我闭嘴!”萧君奕三两步抓起桌上的剑,只听“唰”的一声,还来不及看清,冰冷的剑已然架到了脖子上。
沐思思立即花容失色,“你想干什么?”
“看不出来吗?”萧君奕冷蔑一笑,“杀人灭口!”
他一拔剑,沐思思脚就软了,只恨没跌在地上,背靠在墙上,努力找着支撑,“你不能杀我,我是你的妻子!”
“放屁!”萧君奕忍无可忍的说了粗话。
沐思思目瞪口呆,“你要杀了我,为了那个妓女?她把你耍得团团转,你就一点都不生气,如果真是这样,我就佩服了,无话可说!”
“你最好别说话,否则会死得更难看。”萧君奕黑这张脸,罩着一层寒冰,连说话吐出的气都要结冰了一般,“沐思思,如果你说的是假话,那么骗我、诋毁她的下场,就是死!如果是真的,让你永远闭嘴的办法还是死。你就认了吧,这都是你自找的!”说着,眼中杀意陡升,正要往前送剑时,门被人推了开来,“思思、思思……”
原来是沐思思还没回房就寝,和她同住一院的老夫人找了过来。惊见萧君奕拿剑指着沐思思,立即惊慌失措的扑了过来,将萧君奕推开,“你这混小子,你在干嘛?”
“老夫人、老夫人……”沐思思吓得立即哭了起来,一是真怕了,没想到告诉萧君奕一切后,第一个死的人是自己。二是为了惹老夫人可怜,更是哭得肝肠寸断,“老夫人,姐夫要杀我,我好怕,老夫人,呜呜……”
“乖孩子,别怕、别怕……”老夫人搂着沐思思,怒视着萧君奕,“你疯了,这是你小姨子,你也拿剑指着?”
“娘,你别被她骗了,她根本不是什么小姨子,就是一骗吃骗喝的毛贼!”
“姐夫,你想赶我走,也不用这样说我。我若不是真的,你大可让我姐姐出来,我们当面对质,看谁才是真的,看谁才是那个不要脸的妓……”
“住口!”萧君奕大吼一声。
沐思思吓得大哭一通,嚎啕得萧君奕头皮发麻,冲上一步吼道,“不许哭!”
“奕儿!”老夫人不满,“都是一家人,你冲她发生么火?”
沐思思吓得是不敢哭,但是抓紧老夫人是首要,她躲在老夫人的怀里,一个劲的说怕,惶恐得瑟瑟发抖。
老夫人心疼,数落了萧君奕一番,也不顾他是不是气得要死,定要带走沐思思,谁都不许阻拦,要杀就连她一起杀了。
“娘,你不能护着她,她是个祸害,会害死我们的。”
“什么祸害,你不就是因为今天这顿酒局才发火的吗?娘也不瞒你,这是我安排的。”
“娘,你……”
“我什么我?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你看你以前多孝顺的,现在有了媳妇,连我这娘的话也不听了。那无双,嫁给你也都这么久了,半点音讯都没有,让你请个大夫来给看看,你都不让,难道你想让我萧家的香火都断在她身上?你想做这个罪人,随你,娘可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儿无子。难得思思通情达理,不介意和姐姐共侍一夫,这么好的姑娘,你不好好娶回屋,疼着护着,居然还敢拿剑指她,你、你、你太让我失望了!”
“娘,你根本就不懂……”
“我是不懂,不懂那无双有什么好的。三天两头的病,一月都难得见一次,平时请安就更别提了,嫁过来这么久,请安的次数数都数得清。还有,你没回来,她这就做妻子就敢先睡下,来人,去把她给我叫起来。今天,我要好好教教这新媳妇一点家法!”
老夫人说着,将沐思思拉起来。
这西院哪里有新媳妇啊,萧君奕也不想被人揭穿,妥协道,“不劳娘费心了,一会儿回屋,儿子自己说说她。沐思思你就带走吧,只是娘,你是个仁慈善良的人,可是,别让人滥用了你的同情心。”
说罢,又转头冲沐思思道,“你最后记住我刚才的话,若我日后听到半点关于此事的风言风语,第一个不放过的人就是你。”
那冰冷的剑抵着脖子的感觉,沐思思可不敢再尝一次,显然,她已经知道,萧府绝对不是个安全的地方。
她战战兢兢的点了点头,模样别提多无辜多可怜了,老夫人愠色道,“奕儿,你怎么能这么说话,你……”
“来人!”萧君奕打断老夫人的话,立即有侍卫涌了上来,他道,“天色已晚,送老夫人和沐小姐回屋,已近年关,歹人尤多,你们要好好保护老夫人和沐小姐,守在院外,不许任何人随意进出!”
“是!”
听着侍卫响亮的回头,萧君奕拂袖而去,身后是老夫人满是怒气的叫着他的名字。
是,他软禁了她们,他决不能任由沐思思胡来!
回到西院,屋内亮着灯。
萧君奕原本冰冷凄然的心,忽而就像那所房子,亮了起来了,他推开门,床边铺床的女子,不是无双,而是如意。
“将军。”如意欠身行礼,“床铺好了,您早点休息吧,如意退下了。”
“去吧!”萧君奕衣服都不脱,疲倦的往床上一躺,突然道,“等等。”
如意恭敬的站在房内,“将军有什么吩咐?”
“无双真姓沐吗?”
“嗯。”
“她是沐青云的亲生女儿吗?”
“是。”
“那沐思思呢?”
“她向来和小姐不和,所以她若说了什么,将军可别瞎听了去,误会了小姐。”
“你也认为,她该和我说些什么?”
如意一慌,发现自己多话了,正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时候,萧君奕道,“下去吧。”
“是。”
屋内再度恢复死寂,偌大的床,昨日他们还躺在一起,今天就只剩自己一个人了。萧君奕扭头,就感觉她躺在身边一样,可是一眨眼,她就不见了。
整整一晚,他困到了极致,可是,却怎么也睡不着,盯着屋顶横梁上的彩绘发呆。
脑中都是沐思思那些话,“她是妓女、她是妓女,她和司徒连晟拉拉扯扯,你是绿毛龟……”
这些话,不断在脑中重复,他想大吼的发泄,想大声说,我不相信!
可是,他都没有。
只是吹灭灯,任黑夜将他掩埋,任那些刻薄的话,残酷的真相将他包围。
无双,沐无双,你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我对你的了解,永远都停留在表面……
说过要选择相信的,可是,这一切的一切,不是“信任”二字就可以解决的。这些事,并非没有一点真实度的。
那一夜,他想了好多好多,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想起那个书生嘲讽刺青楼女子,她的反击。想起她说,借我点钱!
当在国宴上,发现她就是那个她的时候,他也不知道是该遗憾他们错过两年,还是该庆幸他们是在这样的赐婚下相识、相知。
他不会去问连晟什么,不想去验证沐思思的话,依旧不愿意去承认那一切。她和秋容的熟稔,她们的亲密……原来,皆是因为她们来自同样的地方。
可是,傻瓜,我连秋容都能接纳,为什么,你就笃定我会放弃你,不要你?还是,你从始至终,都没想过要留在我身边?
你心中没我,从来就没有,所以欺骗我,你一点都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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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王府。
冬天来了,无双一直在期盼一场大雪,她没有见过雪,一直很期待。可是,京都都冷到可以冻死人了,却就是没有下雪。
恒王府的日子依旧很清闲,可是无双却在想萧府,想沐思思怎么样呢?想那个死冰块又在干什么?不过也没什么好想,不是陪素心公主,就是千雪公主,反正,他身边围着的,永远是些身份高贵的主儿。
她没有再回萧府了,中间有一次休息,她没有回去。萧君奕也没有来找她,他们似乎要彻底将彼此遗忘一般,刻意的不见,不理。为此,无双还推了几次陪萧玄钰进宫的机会。
萧玄钰已经回府了,身子好多了,真的是因祸得福,如今他可以再次入朝参与政事了。
这是他期盼的,自从见了淑妃后,无双就知道,这条路他非走不可。他比以前忙碌多了,在府里弹琴作画的时间少了,可是,每天还是有那么一小会儿,会在书房里弹琴,无双静静的立着一旁,彼此都不说话,那静谧的感觉,或许是一天中最难得的时光。
所有人似乎都很忙,萧玄钰参政后,来府上议事的大臣也多了。无双偶尔也旁听一二,听闻萧君奕最近忙得很,天天练兵,压根就没时间去宫里,更别提陪素心公主了。
练兵虽是将士分内的事,可是如此大强度的,还是少有。
京城里有风言风语,说是为边界归属问题,和邻国闹得很不愉快,若使臣再商谈不定,很可能会以武力解决这领土纷争问题。
这些虽是谣传,朝廷极力压制,说是不实言论。可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如果真要打仗,梁国将军虽然不少,但这会儿的边界在西北,正是萧君奕管辖的范围内,他领兵出征在所难免。
无双想找他问问是不是要打仗了,可是,他并不来找她。而她因为那天的事,也赌气不想见她,双方就这么僵持着。
天越来越冷了,素心公主的婚事,并没有敲定下来,听说她兄长快要回国了,估计一切敲定也就是这几天的事。
这一日,萧玄钰下朝,没有特别的事,早早回府,见太阳正好,让人将琴搬出来,晒着太阳抚琴,实乃人间一大享受。
无双托腮坐在一旁,那日去玲珑宫的事、他说的话,或许萧玄钰全都忘了。因为从宫里回来,他待她还和往常一样,并没有什么改变。
或许,他也打定主意娶素心公主了,所以,对她这个“男宠”,当然是事过无痕。更何况,他们之间本来就没什么事。
这会儿,无双托腮坐在太阳底下,懒洋洋的等着萧玄钰抚琴。
“十四,一起吧。”萧玄钰示意她坐到身边来。
无双摇了摇头,“我弹不好,还是王爷弹吧。”
“过来!”萧玄钰正色,是命令。
无双不得不从,坐在他身边,那是一架长琴,她问,“王爷想弹什么?”
“随意,想到什么调子,就弹什么调子。”萧玄钰说着,起了个很轻柔的调子,旋即示意无双跟上,可是,无双一弹,就觉得自己煞风景了,两种调子似乎格格不入。
可是,时间慢慢流逝,两种调子竟慢慢融合,刚柔并济,别有一番滋味。
萧玄钰脸上始终带着笑,他是个让人觉得深不可测,却依旧会乐意交往的人。因为他爱笑,他脸上永远都有让人舒心、让人卸下防备的柔笑。
许是自己的目光太过唐突、放肆,以至于萧玄钰发现了,回头冲她笑了笑,视线往琴上投,示意她好好弹琴。
无双尴尬的别过头,一曲合奏,似乎弹得乱七八糟,又似乎弹得精美绝伦。无双已经没有鉴赏能力了,心全部这曲子弄乱了。
因为,弹着弹着却成了《梁祝》!
那个女扮男装的祝英台,那一断凄美的爱情。本是个伤感的故事,萧玄钰演绎就足够好了。他能完完全全可以用他柔和略带凄凉的旋律,将这一切完美表现。可是,却因无双的加入,而显得有些激昂,原本悲凉万分的曲调,顿生激奋之音。
想着自己也是女扮男装,无双心里惶惶的,一曲毕,她有些尴尬,“没弹好,还请王爷勿怪。”
“已经很好了,十四,我就说你是特别的。一段原本凄美的旋律,在你的手下,却转显出生机。我第一次觉得,《梁祝》不是悲凉的,而是充满希望的。”
萧玄钰的话,让无双羞愧不已,她不好意思的垂下头,谁料额头竟忽地一阵冰凉。
蜻蜓点水一般,萧玄钰的吻落在她的额头,又很快的离开,他的脸微红,望着无双,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
无双压根也没有想到萧玄钰会如此,惊讶之余,想要离身退开。却被萧玄钰拉住手,“那天,我让你想的事,想清楚了吗?”
“什么?”无双一慌,脱口而出,但很快明白过来是什么事,顿时又有些慌乱,不知所措。
“就是,我们在一起啊!”他笑着,目光温和的看着她,等着她的答案。
“我……”无双支支吾吾,“为什么会是我?”
萧玄钰不回答,牵着她的手,许久才说,“如果能说出原因,或许,我又能劝自己放下了。可是,就是没有原因,才这般越陷越深。”
望着他柔和甚至带着宠溺的目光,无双竟差点沉沦,从来没有一个人用这么甜到腻的眼神看她,从来没有人让她觉得自己是特别的,是独一无二的。
可是,萧玄钰却让她觉得自己不同。
但是,无双还是没有勇气,她不敢拿起,她怕成为青黛那样的女子。因为她们都是……都是拿不起,更放不下的人。她怕她若拿起了,这辈子再也放不下。如果幸福还好,可是,若不幸福呢,她又放不下,那一辈子岂不是重蹈青黛的覆辙。
说到底,她还是缺乏勇气,缺乏信任。
她不相信自己,也不相信萧玄钰能给她想要的幸福。
她不想生活在宫里,萧玄钰却一心要那个帝位。只这一点,他们之间就隔着千山万水。
无双避开萧玄钰的目光,一扭头却发现萧君奕来了,她条件发射,吓得立即将萧玄钰的手甩开。
那感觉真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丈夫发现,仓惶又无措。而事实也就是这样。
萧玄钰看着突然出现的萧君奕,笑着说,“怎么进来,连个通传的人都没有?”
曾几何时,萧君奕和萧玄钰都是这王府的主人,他们的关系好到不通传都行。可是现在不同了,但萧君奕习惯了大摇大摆的进来,通传的人,还没有他走得快。
“在后面呢!”萧君奕说着,那气喘吁吁的小厮跟了上来,正要通传,扭头看萧君奕已经到了,尴尬的没说话。
“下去吧!”萧玄钰下令,那小厮退下,他又将目光放在萧君奕身上,“请坐吧,将军。十四,去泡茶。”
“不必了。我刚从宫里出来,只是顺道带个话,皇上让你进宫议事。”萧君奕说着,转身就走,从始至终都不看无双一眼。
“多谢将军。”萧玄钰客气道,旋即让人送客,又吩咐无双帮他准备朝服入宫。
他又穿了那件朝服,英武尊贵的样子,如果能站起,或许,挺拔身姿,更显大气富贵。
无双帮他整理着衣衫,萧玄钰问,“是不是因为我双腿不能行?”
“嗯?”无双一愣,随即忙摇头,“不是,王爷别乱想。”
“不乱想怎么可能?”萧玄钰笑了笑,“或许是我太唐突了。自己能接受的事,不一定别人也能接受。”
无双没吭声,将他一切收拾妥当,由另外两个小太监推进宫。
萧玄钰离府,一瞬间,所有的紧张烟消云散。
她越来越怕萧玄钰问她愿不愿意、愿不愿意,她如何能愿意?她现在是男人,就算萧玄钰不介意,若等他发现她是女人,又怎么想她?
她终究是个不光彩的存在,要不起承诺,也给不起承诺。
回到单间里躺着,关闭着门窗,看着白纱窗上的光线越来越暗、越来越暗,天黑了,萧玄钰还没有回来。
她将屋里的蜡烛点上,朦胧的烛光让她混沌的脑袋更乱了,已经多久没见萧君奕呢?今天突然见到,只觉得才些许时日不见,他竟瘦了很多,脸色也很苍白、疲倦。
是练兵忙了吗?还是沐思思又胡闹?还是……?
无双胡思乱想的了许久,终是没个结果,她想是不是该见个面?是不是该说清楚。以前就算不回府,他也会做贼的偷来,可是现在,他不来了。
是自己哪里惹到他呢?那天吵架吗?
真是个小气的家伙!
无双恨恨的想着,这会儿也睡不着,要不要去军营?
当这个想法在脑中出现后,立即就疯涨起来,无双开始躺不住了,坐立难安,最后,头脑发热,真打开门准备出去。
可是,开门才发现门外有人。
那人穿着件夜行衣,脸也蒙着,无双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可是,很快便镇定下来。她认出是他,虽然光线很暗,可是他英气的眉宇,和那冰冷的眼神,除了他,还有谁?
刚还想来着,这会儿出现了,无双竟有些慌乱。
他也没动,就这么望着无双,两两对视,直至一阵风将走道里的灯笼吹灭了,无双还以为是有人来了,急忙将他拉了进来,将门关上。
可是一回身,就被他抵在门上,扯下面巾吻了起来。
还是一样的野蛮,一样的突然,一样的不顾及她的感受。
这样的莽夫,除了萧君奕,萧大将军,再无旁人。
长久以来,无双本就窝着火,今天又被他突然到访,突然袭击,气得不知哪来的力气将他推开。
可是,刚将他推开,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他又来了,双手撑在门扉上,将她禁锢在中间,那吻准确无误的擒住她的樱桃小嘴,比过去更熟练、更准确、更快速。
她就像他的猎物一般,怎么也逃不掉。
无双怎么反抗都用过,这次他似乎铁了心,比哪次都凶,吻着她就是不松。说是发泄也不对,不知道他这次又发什么疯了。
无双也是恼了,咬了他一口,他反而更加深的吻她。抵在门上,无双快被他压扁了,这个粗人!
门因为她挣扎,发出“吱呀”的响声,无双莫名的觉得尴尬,不敢动了。哪知萧君奕吻过她的唇,又一路下滑吻她的脖子,又凶又狠,像狼一样。
无双又不敢大声喊,低声不满道,“萧君奕,痛,你松开我,好痛……”
刚说完痛,他就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无双吃痛的低声叫了一下,愤怒的推开他,却被他紧紧的抱着,“你是我的,只有我能这样亲你,只有我能这样咬你。”
“你发什么疯呢,痛死了。”
“我不懂。”
“不懂什么?”无双痛死了,用手摸了摸脖子,幸亏没有流血,否则她真踹死他不可,这个大老粗,她好可怜。
“不懂怎么怜香惜玉。”
“你少来,你不懂谁懂?”整得跟纯情小男生一样,见面就跟恶狼似的,他会不懂?无双气恼的推着他,他怎么跟个无赖似的不松。
“萧君奕!”她低声吼。
萧君奕松开她一点点,脸与她相对,露了露下巴,“小胡子,你看,我都长大胡子了。”
他可怜兮兮的样子,无双无语,“你不剃胡子关我什么事,像个野人。”
“因为我想你,因为太想,胡子就长得快。”
“你胡扯什么,胡子哪里是这样长的?”
“你这女人!”萧君奕恼了,“我说我想你!”
“哦。”无双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萧君奕对这答案自然很不满,“就‘哦’?你就不说点什么?”
“说什么?”
“……随便,类似,我也想你。”
“……”无双选择沉默,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下,“太紧了,骨头勒散架了。”
“散架了好,散架了我给重新拼一个听话的。”萧君奕说着,一直没松开无双。
那感觉真要窒息了,可是,这感觉却也如此真实,无双觉得踏实、放心,尽管他有时候凶得要命,可是,她习惯了。
诚如萧玄钰所说,习惯一旦养成,就难以戒掉。
她习惯了萧君奕的喜怒无常,习惯了他很凶很凶的吻她,习惯了他会将她紧紧抱着,勒疼她都不松。
是的,她习惯了!
“萧君奕……”
“嗯?”
“没什么。”她喊着他的名字,却什么都不想说,只是想喊。
他将头埋在她脖子处,“我相信你,不管别人说什么,我只相信你。”
无双纳闷,他今天来是表信任的?
“你那天说你喜欢恒王,是气我的吧!”他突然问。
无双想起那天说起沐思思的话题,也学他的语气回问,“你气到了吗?”
“气到了。”他闷声说,“你跟谁学的,尽爱折磨人?”
无双被他那句“气到了”震住了,没想到,他竟如此大大方方的说出来,她的心弦,总是能在不经意间被他拨乱。
她一直在等,等有一天,这个男人,能放下仇恨,能带她离开,能不再只把她当做那颗棋子。
她在等,可是,似乎等不到。
他对她的温存,这表现出来的感觉,是什么意思?喜欢吗?她不相信。萧玄钰能明明白白的说,他却不可以。因为他的心中,从来就没有她。只有香芸,只有那个死去的女人。
所以,她不敢问,不敢问:萧君奕,我们这算什么?你为什么吻我,你为什么抱我,为什么想我?
就像她一样不敢问:萧君奕,我为什么要留在恒王府,你要我干什么?
她隐约知道是要干什么,可是,终究不愿意自己去揭穿,去验证。
原来,她同样是个不敢面对的人。
“无双,”他低声喊她,轻吻了下她的唇瓣,问,“我是你唯一的男人吗?是第一个这样吻你,这样抱你的男人吗?”
尽管没有守宫砂,我依旧愿意相信自己的感觉。你是单纯的,是美好的。是值得我再次主动的。
可是,很多年之后,他才明白,这世上的事,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
这么尴尬的问题,无双怎么回答?更何况,他什么意思,说她行为不检?她已经不知道现在是该气愤,还是……
见无双不回答,他怅然若失的笑笑,“那我就做最后一个,最后一个这样的,只要这样就够了。”
他的话怪怪的,无双不解,“萧君奕,你怎么呢?”
“没怎么。就是想一辈子那么长,我们的以后会在哪里?”
听个大老粗这么酸不溜的感慨,无双失笑,“真是杞人忧天,管它在哪里,走一步算一步。”
“无双……”萧君奕突然放开她,表现从进屋到现在,首度严肃,“我就这么不值得你相信吗?”
无双陡然意识到了什么,他今天怪怪的,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摇着头说,“没有。”
“我将沐思思关起来了。”
“什么?”无双大惊,正要追问何故,忽而明白过来,“她说了什么?”
“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你,不是沐青云的女儿,是不是?”
“我……”无双只觉得脑袋空空的,找不到任何话语来替自己辩解,就这么呆呆的望着萧君奕。他知道了真相,她等着他的咆哮、他的怒火。
“只要你说,我就信你。”萧君奕无比认真道。
无双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连晟一再交代,让她咬紧牙关。可是,怎么办、怎么办?她想和盘托出。难道不说,还倒打一耙,说沐思思才是假的?
“我、我……”无双吱唔半响,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的脸因紧张煞白煞白的,手亦紧紧握成了拳头。也在极力挣扎和惶恐中煎熬。
萧君奕一直在等她坦白,可是,似乎很难,她终究不愿意选择相信。他有些小失落,开口道,“我知道了。”
无双心一紧,“知道什么呢?”
“你是无双,沐无双。”萧君奕说着,摸了摸她因不安而苍白的脸,“早点休息吧,我回军营了。”
“要打仗了吗?”她追问。
“嗯。”
“你会去?”
“自然。”萧君奕系上黑面巾,“我走了。”
“萧君奕,”无双一急,“我不是沐无双。”
萧君奕的脚步陡然停了下来,她还是说了。
“我不姓沐,我不是沐青云的亲生女儿,沐思思才是。”
他清冷着脸,回头问,“为什么要承认,为什么要告诉我?”
“我不想你误会。”
“你就不怕我去皇上那里告你一状?你也知道,我本就不满意这场婚事,不满意你,现在正好是个退亲的机会。”
“如果真是那样,随便你。”无双淡然的笑着,心里却突然很难受,如果真是那样,那么,她错了、错了,看错了人,也……
萧君奕没有说话,只是凝视着她。
无双道,“原本要嫁给你的人是沐思思,不是我。”
“你后悔过吗?”他突然发问。
“什么?”
“后悔成为我的妻子,后悔是萧夫人,后悔是你嫁给我,而不是沐思思?”
无双释然一笑,摇了摇头,“既然做了,就没想过会后悔。”
“我也一样,既然娶了,就没想过要退。”萧君奕心中空闹闹的,那该是舒畅,因为无双没有隐瞒他,可是这样被信任的觉得,就像一股莫名压力,让他要为了她的信任,死守着秘密,保护着她。
“既然如此,接下来怎么办?”说开了,无双也放下了,这段时间,这些事,让她太累太累了。
“你还是沐无双,以前怎么过,以后还怎么过。”
“那沐思思呢?”无双一慌,“你不能杀她,她真是我妹妹,我是沐青云的义女。”
“我现在想杀也杀不了,娘护得很。”
无双无语,还不是老夫人巴望着他们姐妹侍一夫,给萧君奕生孩子。
看萧君奕这样子,自己有时候就像个孩子,确定能当父亲呢?他有足够的臂弯、足够力量么他?
无双正想揶揄他两句,却听门外有人喊,“十四,王爷回来了!”
“王爷回了。”无双一慌,忙将萧君奕往门外推,又发现错了错了,忙将他拉进来。
“十四,你睡呢?”小太监扣着门。
无双忙将灯吹灭,“就来就来。”也顾不上和萧君奕多说什么,顾自去了,他一会儿自会寻了机会离开。
走在去王爷卧室的路上,小太监提醒道,“今儿王爷心情不好,你待会要多注意。”
“怎么呢?”
“刚在大殿上,大皇子又为难王爷了,说得可难听了,还提了淑妃娘娘。”
“知道了。”无双温顺的听着,到了卧室,萧玄钰坐在轮椅上发呆,小太监们都不敢出声。见无双进来,仿若看见救星一般,因为只有这十四有办法劝王爷开心,他们忙退下。
屋内顿时就剩无双和萧玄钰两人,门被小太监门带上了。
无双也不知道怎么劝,毕竟她不好提大殿上的事,不好再捅他的伤处。而淑妃娘娘,更是提不得。
她站了许久,冬夜严寒,手脚冻得冰凉,萧玄钰依旧是最初的那个姿势。坐在轮椅上,看着墙上的那副闲云野鹤的山水画。
“王爷,夜深了,我让他们进来伺候你睡下吧。”
萧玄钰摇了摇头,脸色有些茫然,回头瞧着无双,“你过来。”
“恩。”无双立在轮椅旁,又按萧玄钰的指示,蹲下,和他齐高。
“十四,”他凝视着她,“有人说你是女子。”
“什么?”
无双大惊失色,下一瞬,萧玄钰毫无征兆的抬手,只是眨眼的功夫,书童帽翩然落地,万千青丝倾泄而出。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