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白驹过隙,匆匆游走,一去不回头。
江州的天总是蓝的像一面镜子,澄净的不掺杂丝毫杂质,白云悠悠如棉絮夹杂在蔚蓝的画布中,轻柔高远如同孩子最干净的梦境。
一场连绵的雨为这座城市蒙上了一层阴霾,街上的行人越发稀少,海水涨势,淹没了附近的渔村,以打渔为生的渔民损失惨重,在记者的采访中老泪纵横,希冀政府能给他们帮扶。
上任两年的唐市长是个为人称道的好官,虽然在前任晏市长的光芒下,政绩略显黯淡了些许,却无损他是个好官的事实,为人清廉,以人为本,大力发展工业和经济,短短两年,江州经济稳步增速,彻底稳固全国一线经济大市的地位。
持重沉稳的中年男人在电视里对渔民做出承诺,面对自然灾害,政府一定会给他们温暖。
大雨过后,一线阳光破开雾霾,驱散阴凉的昏沉,为潮湿的大地带来温暖和光明。
天空一碧如洗。
纪家庄园一如既往的奢华庄重,早晨,仆人相继起床,洒扫的洒扫,清洗的清洗,有条不紊,各司其职。
李婶指挥着两个小丫头打扫卫生,两个小丫头调教了不少日子,可惜毛手毛躁的,干事不尽心,李婶忍不住叉腰骂道:“两个小贱蹄子,做事能不能用用心?警告你们多少遍了,这茶几上怎么还是灰尘,被小姐看到你们都不想活了是吧?”
其中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委屈的说道:“我明明之前擦干净了,是小姐养的猫又给踩脏了……。”
“竟然还敢给我找借口,就算是猫踩的你也要第一时间给我舔干净了,那猫的爪子都比你的脸干净。”
小丫头撇了撇嘴,还想说什么,被另一个女孩扯了扯袖子,沉默了下来。
“罚你早上不准吃饭,非得让你长长记性不可。”李婶骂着抬头看了眼二楼方向,眼底划过一抹忧虑。
这都八点了,小姐还没起床吗?
想到小姐的身子,忍不住叹了口气,两年前,小姐去国外谈合约,在此之间小少爷在家里被人掳走了,从此失踪生死不明。
小姐回来后,对着空荡荡的豪宅孤落的犹如被全世界抛弃了一般,每每想起都令她心疼不已,当时小姐说了一句话。
——我还是太天真。
倒地昏迷,一睡就是三天,三天后醒来,小姐还是那个小姐,却有什么地方明显不一样的,她变得更加沉默,更加阴郁,从此深居简出,只在云深判决下来的那天出席了法庭,对着所有媒体演了一场戏,从此再也没有出现在外界眼中。
她偶尔外出,虽然她不知道小姐究竟在做什么,其他时间就是呆在家里,常泓和宁三少爷倒是经常出入庄园,和小姐在书房密谈着什么,期间裴先生也经常过来,陪小姐下棋聊天,日子倒也悠然自得,犹如小少爷从未消失一般。
她看的分明,小少爷对小姐意味着什么,小少爷失踪了,一同带走了小姐的灵魂,她只是比任何人都活的坚强,她就像一堵砌的坚固的墙,看着牢不可破,然而冰火交融,再坚硬如铁的墙壁,也会顷刻间轰然倒塌。
轻叹了口气,她去厨房,准备小姐爱吃的早餐。
其实有什么爱吃不爱吃呢,只要能填饱肚子,对那个女孩来说,味蕾已经没有存在的意义。
“你干嘛不让我说,简直是欺人太甚,我们是下人就可以随意辱骂吗?我们也是有人权的,又不是卖身给她们了,凭什么这么践踏我们的尊严?”羊角辫小姑娘义愤填膺的说道,年轻的面庞上两团红云爬起来,看起来是那样年轻而美好,可以因为一点不平就跳起来反抗。
“你少说两句吧,李婶虽然严苛,但还不是为了我们好,更何况,纪家的工资可是别家豪门的两三倍,就伺候小姐一个主子,没那么多勾心斗角,除了规矩严苛了些,你还有什么不满的。”另一个女孩冷静的说道。
“要不是因为工资高,我才不来受这份气呢,等我攒够了嫁妆我就走,回乡下嫁人去。”
女孩摇了摇头:“你最好现在就回乡下去。”
羊角辫女孩不解的看着她:“阿芸,你难道就没有脾气吗?李婶她这么对我们,我实在是受不了了。”
名叫阿芸的女孩笑了笑,并不出众的面容透着几分成熟稳重:“我拿了高薪,就要做到自己应尽的责任,如果我们一边接受着施舍一边对施以援手的恩人恶语相向,和白眼狼又有什么区别,再说,本来就是我们的错,接受责骂又算什么?这本来就是我们应该承受的。”
羊角辫女孩撇了撇嘴:“好吧,你最有理,来之前我以为小姐和我想象中一样,是个像天仙一样的人儿,温婉,美丽,和善,亲切,可是现在,我所有的幻想都破灭了……。”
说着皱起了秀气的眉头:“外边的媒体都是骗子,除了真的长的跟天仙似得,其他哪哪都不一样,这是一个人吗?”
随着纪云涯的退隐,外界对她的追捧从未有一日消灭,反而充满一种朦胧而神秘的色彩,她不出镜慈善事业从未有一日落下,她救助的儿童,以及扶持的医疗救助项目甚至每次自然灾害总是冲在最前头的身影,她虽沉溺,但关于她的美名和传说与日俱增,在这片大陆上久久飘荡,没人能忘了她的名字和那绝美的身影。
两年前,国际上著名投资家有股神之称的Clarence先生空降纪氏,成为纪氏CEO,在当时国内外引起巨大反响,都想不明白堂堂的Clarence先生为何拒绝J&D集团的高聘,而入主了一家即将没落的公司,诚然有梅菲财团的鼎力支持,但依旧掩盖不了日薄西山的下场。
这个纪氏究竟有什么魅力,引得这些国外商业大佬一个个前仆后继,不管在当年引出怎样的轰动,纪氏在梅菲财团和Clarence的扶持下,两年时间,已从当初的颓势中走出,诚然元气大伤,但经过两年改革发展,如今的纪氏,已如铁桶般牢固,触手遍及国内,蚕食其他地产行业,彻底坐稳国内地产业头把交椅的位置,和传媒业的盛华,电商业的环宇并称国内商业三巨头。
而在她十八岁生日当天,纪氏对外发布声明,纪云涯名下拥有纪氏9%的股权,是纪氏最大股东,成为纪氏名誉董事长,以她现在的身价,在国内真正的集白富美于一身,可惜两年来她低调的外界连一张照片都捕捉不到。
阿芸对此无言以对,拿起抹布默默的擦着桌子,她只知道做好自己的工作就好。
少年从客厅外匆匆走进,身材修长而清瘦,俊秀的面容让他看起来显得有几分阴柔,然而那双阴戾的眸光却让人莫敢逼视,总有一种会随时被拧断脖子的错觉。
说是少年,其实已经长成了男人,虽然面庞依旧稍显稚嫩,却已初具男人的风姿,虽清瘦身形,站在那里却如一把即将出鞘的宝剑,锋利一触即发。
“你们小姐呢?”少年开口问道。
两人面面相觑,眼底有着深深的敬慕和恐惧,“小姐……还没起床。”
阿芸壮着胆子回道。
少年皱了皱眉,径直走到沙发上坐下:“算了,等她醒来再说。”
兰兰偷偷觑了眼那少年,侧颜俊邪无双,怀春的少女一颗心总是受不了美色诱惑“砰砰砰”跳的飞快,这位就是宁三少爷,传闻他杀伐果决,神勇无匹,在江州人人闻之色变,连警察都拿他没法,就是这样活在传说里的人物,却对她家小姐痴心一片……
她在这儿伤春悲秋,感叹大好少年痴心错付,阿芸极有眼色的送上茶。
那少年从始至终没正眼看过两人一眼,面色冷然如冰,整个人犹如冰雕一般。
等了一会儿,少年面色有几分不耐,却依旧按捺着性子等着。
温暖的的阳光穿透纱帘投注而来,筛漏出来的影子洒照在大床上昏迷的少女面容上。
那肌肤胜雪,晶莹剔透,犹如冰雕的娃娃般,精致完美,毫无瑕疵。
一头浓密的秀发如同海藻般铺散在枕头上,乌云堆枕,更映的肌肤欺霜赛雪,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微微震颤着,掀开一帘漆黑如墨流光溢彩的星空。
少女缓缓睁开了双眼,目光微微有些迷茫,就在这时一只肥嘟嘟的猫爬上床头,伸出舌尖舔着少女的脸颊,少女怕痒,“咯咯咯”笑了起来。
“阿九,别闹。”说着揪住肥猫的耳朵把它放在身上,抬手轻抚着它柔软的毛发,阿九安静的趴在她身上,默默无言。
“小姐,您醒了吗?宁少爷在楼下等着您。”门外传来女仆恭敬的声音。
“我知道了,马上下来。”
松开阿九,少女掀开被子下床,洗漱过后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照镜子的时候,她侧着身子,看着镜子里凹凸有致的身线,眸光微微亮了起来。
一只手落在胸前的花蕾上,唇角牵出一抹微笑。
她长大了,十八岁了。
想到那个人,心情雀跃起来,但很快,心底一丝悲凉兜头浇下,将她心头刚升起的喜悦泼的一干二净,眸中兴亮的光彩渐渐沉寂下去,整个人犹如古井深潭,阴郁而冰冷。
抚了抚裙摆,她起身走了出去,阿九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边,肥嘟嘟的身材走起路来犹如白面团子在地上拖行,十分可爱滑稽。
看到从楼上走下来的少女,宁子洹猛然站起了身子,眼珠深处沉溺着痴迷的光彩,喃喃的叫着她的名字。
“子洹。”她虽笑着,然而笑意却未达眼底。
明明就站在他面前,却给他一种可望而不可及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心慌,仿佛无论如何都抓不住她。
“以为还要等很久,你今天醒的早了。”宁子洹笑道,俊秀的面容上一派飒然笑意。
少女在他对面坐下:“什么事?让你一大早急急忙忙的跑来。”
宁子洹眉头紧蹙起来,扫了眼四周,低声道:“有消息了。”
纪云涯双眼微眯,眼底乍然迸放一抹暗色,如同烟花转瞬即逝。
“在哪儿?”
——
入夜,霓虹闪烁,黑暗掩盖了浑浊的颓靡与疯癫的狂欲,肉体,灵魂,沉沦着堕入无尽的深渊。
酒吧后街是江州最乱的一片地方,掩藏在繁华与**之后,酒气熏天,随处可见倒地的醉汉,迫不及待交欢的男女,以及打架闹事的混混,酒糜之气远远飘荡开来,恶心的令人作呕。
一群小混混又开始了新一轮打斗,手中木棍刀子齐挥,血液喷溅,月光露出一线皎辉,遥遥照耀着大地。
血腥之气远远的飘荡出去,有人倒下,有人爬起来,咬咬牙嘶吼着再次投入战局中。
一队人渐渐落了下风,兄弟全被打趴在地上,那染着绿毛的龅牙男人走过去踩在头目的脑袋上,冷笑着不屑道:“小瘪三,敢在你太岁爷爷头上动土,老子今儿就让你知道知道死字怎么写。”
话落吩咐身后的喽啰“给我往死里打。”
“是,林哥。”一群人上来,将这群毫无还手之力的丧家之犬往死里揍,一时只闻拳头落在肌肤上发出的“砰砰”闷响,以及压抑着的痛苦的嘶吼,在这如月的寂静廊道里远远飘荡出去,如鬼悲鸣,如风嘶吼。
那为首的男人被揍得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趴在地上奄奄一息,龅牙男冷笑着走过去,一只脚踩在男人的脸上,狠狠的碾下去,犹如碾死一只蚂蚁一般,眼底迸射着冰冷残酷以及绝对碾压的快感。
男人已经痛到麻木,最后变幻为喉间犹如破风箱般的呜鸣,戚戚哀哀,眼泪迸溅。
“在江州谁不知道我林哥的名号,你TM找死连我的女人都敢动,老子不弄死你就跟你姓。”男人阴恻恻一笑,伸出手来,属下立刻双手递上一把匕首,男人把玩着匕首,忽然就朝身下之人的手掌扎去。
“咻”破空之声蓦然响起,划破夜空,势如破竹而来,匕首“砰”一声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铮鸣,男人手腕吃痛,竟被这力道击的连连后退,被手下眼疾手快的扶住。
男人目光凛然扫视了一圈,大喝道:“什么人?给我滚出来。”身后的兄弟已经亮出了家伙,严阵以待。
“蹬蹬蹬”黑暗中,脚步紧随而至,每一步都像踩在心头,令人不可遏止的心跳加快,一种无言的恐惧撰取了全部的心神,就像被死神的手捏住了喉咙,动弹不得。
一道健壮的身影自黑暗中踱步而出,威武如雄狮般的身形,锋利如刀的眼神,让他整个人如同巍峨的大山沉甸甸的压在心头,令人心头忽然生出恐惧。
“你……你是什么人?”林超下意识喝道,遂即发现自己底气不足,挺了挺胸膛,冷眼回瞪回去。
“林超?”男人冷冷一笑,嘲弄而不屑。
“你找老子干什么……。”
话音未落,那人忽然动了,身形快如闪电,出手迅疾如风,招招狠辣老道,这群酒肉饭袋就犹如落入鹰爪之下的小鸡,毫无反手之力,不过一分钟的时间,压倒一片,而他的大掌,准确无误的掐住了林超还算细嫩的脖颈。
林超惊恐的看着面前犹如杀神般的男人,“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男人冷冷勾唇:“你还不够资格。”
在男人再次开口之前,直接敲晕了他,扔给身后的手下,“把人带回去。”
目光扫了眼黑夜,男人转身离开,忽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裤脚,男人垂眸,便看到已经奄奄一息的某人正血泪模糊的望着他,那眼神深处涌动着的希冀犹如夜空中最明亮的那颗星辰。
“救……救我。”
“除了自救,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人能救你。”话落拂袖,决绝离开。
这个世界再没有那般残酷,多年的杀伐已让他生不出丝毫怜悯,除了心中最坚定的信仰,再也不会有一条生命让他停下悲悯的脚步。
街角的暗影里,静静的停着一辆轿车。
男人走到车窗旁,俯首恭敬道:“小姐,人带来了。”
“嗯。”车内传出一道清冷珠润的嗓音,清凌凌煞是好听,然而在这寂静的深夜,却太过苍凉沉寂。
“辛苦常叔了,接下来会更加辛苦。”
“只是小姐,他会轻易上钩吗?这个林超,充其量只是个小舅子罢了。”
那道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永远不要小看女人枕边风的威力,这个林超,将会是我们撕开青龙堂的一个缺口,等了多年,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
血液在沸腾,她已经迫不及待。
“一切听从小姐的安排。”
寂静深夜,酒吧重金属的音乐声遥遥传来,遥远的好似在另一个世界,路灯投注下昏黄的光芒,拉开长长的影子,光影与黑暗分庭抗礼。
深秋的夜晚枝桠光秃,风冷刺骨。
“迎风有消息传来吗?”
常泓头垂的更低:“在尚未找到小少爷之前,他没脸见您。”
一声悠长的叹息响起,空凉苍寂,沉沉压在心头。
“回去吧,一切按原计划行事。”
车子缓缓驶离,徒留一地狼藉。
窗外灯影流幻,斑驳着流散过如画的容颜,长长的蝶翼轻垂,遮了忧思、遮了无奈、遮了——满腹酸楚。
沉默着犹如一座雕塑。
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一一离她而去,她的灵魂也早已追随他们而去,很多时候她是沉默而阴郁的,因为她的世界没有了阳光没有了温暖,她笑不出来,也哭不出来。
如若不是心中坚定的信仰支撑着她,她早已走不下去。
这漫漫人生路,为何那么难?
她拿出手机,看着微信页面上,最后一条信息停止在两年前,晏哥哥,你说的两年,我一直在等你,可你为何没有回来?
眼中恍然有泪花闪烁,她仰起脑袋,望着窗外的夜空,星月低垂,皎皎清辉,同一片月光下,我思念的人,你是否也在思念着我?
她早已不知道哭的滋味,因为没有人可以包容她的软弱,她只能咬着牙,忍下眼泪,在每一个寂静的深夜独吞酸涩,怀抱着满身苍凉沉沉睡去,然后在大汗淋漓的噩梦中惊醒,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周而复始,永不停歇。
叮铃铃手机铃声响了起来,看到来电显示,她摁下接听键。
手机里传来一道温婉轻柔的女声,舒服的犹如春风吹进了心田,“涯涯,晚上来家里吃饭吧,好久没见你了,你秦叔和阿渡哥哥都想你了,晚上我们聚一聚。”
“好。”她应道。
她提着礼物进门,吴嫂见了她立刻开心的笑道:“云涯小姐来了,夫人刚还一直念叨着您呢。”
云涯柳眉轻挑。“哦?蝶姨说我什么坏话了?”在外人面前,她永远是那个完美优雅的第一名媛,仪态、气质无可挑剔,无人知道,就是这样一个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的少女,每个夜晚游走在黑暗与危险的刀锋之上。
吴嫂笑道:“夫人说云涯小姐从小就最喜欢吃她做的莲蓉糕,现在可是亲自下厨为云涯小姐做莲蓉糕去了呢,连我们家先生和少爷都没有这种福气呢,真真让人嫉妒。”
云涯走到厨房,看着系着围裙正在忙碌的女人,时光真是这个世间最奇妙的东西,能将一个奴性深重的女人蜕变成优雅富贵的豪门太太,在她的身上,看不到丝毫岁月的痕迹,相反,她深得岁月的馈赠,沉淀出淡定从容的风华。
“涯涯,你来了,很快就好了。”女人笑着回头看了她一眼,面容秀丽,气质温婉,经岁月沉淀的越发美丽优雅,令人几乎移不开视线。
她很幸福,秦叔因为对她的愧疚,对她几乎无条件的包容,如果换个女人几乎会在这种宠爱中沉沦,继而迷失自我,但是纪蝶不会,她还是她,那个羞怯温柔的江南女子,那个说两句话就会脸红的小丫头,她一直是秦篆记忆中的模样,可无形中,却有什么地方改变了,潜移默化,让秦篆迷恋的改变。
她一直都是聪明的,当她从藩篱中醒悟,为自己而活,再没有什么信仰能阻止她前进的脚步。
她爱她的小姐,也爱她的丈夫,若有一日狭路相逢,她不会再犹豫彷徨,因为她早就有了选择。
她低调的不像一个豪门阔太,也从不在外边显山露水,在家里和秦篆相敬如兵,从朋友开始渐渐交深,她利用着秦篆对她的愧疚,让他越发离不开她,她会试着看时尚杂志,学习穿衣搭配,也会抽出时间看看财经书籍,扩增自己的知识面,她如海绵一般吸收着所有对她有利的知识,她能自由的出入秦篆的书房,也能在事业上给他提出一点建议,换来秦篆震惊赞叹的眼神。
她渐渐加固着她在秦篆心中的地位,两人之间暗生情义,纪蝶却恪守距离,做着他的妻子,也如当年履行着她的承诺一般,做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妻,每每令秦篆失落怅惘,唯恐打破两人之间的平衡,继而永远的失去她。
伤她太深,他已没有勇气再靠近,这样默默的陪在她身边,已是最好。
那个艳丽飞扬的身影他已经很少再想起,他刻意的不去回想,就像密封起一段往事,尘封在心底最深的角落,上了锁,蒙了尘,心还会跳,却早已没了当年的激情。
薄情寡义也好,移情别恋也罢,他只知道,他曾经半生迷惘的追逐,不过是一场可笑的笑话,他终于懂得,什么才是真正的幸福。
“蝶姨,你漂亮了许多。”云涯走过去,偎依在她肩头,像个小女儿一般的撒娇。
“你这个丫头,嘴就是甜,还是说,蝶姨以前不漂亮呢?”纪蝶笑着点着她鼻头。
云涯笑着躲开她的手:“蝶姨最漂亮了,你知不知道,外界都再猜专一总裁夫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能把总裁大人迷得三昏五道,一下班就往家里跑,从不参加任何应酬,肯定是一位天仙一般的美人哦。”
纪蝶笑容顿了顿,继而转过头去,和着面,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他曾邀请我陪他一起参加宴会,被我拒绝了。”
云涯微微眯起眼睛,笑着凑近她:“这可是让大家认识你的最好机会,省的那些狐狸精整天做着不切实际的梦,你为什么要拒绝呢?”其实她很清楚,这就是蝶姨最聪明的地方,也是最让秦叔欣赏她的地方。
纪蝶淡淡道:“我不喜欢那样的场合,以后再说吧。”
纪蝶饭刚做好,秦篆和秦渡相继回来了,两个男人一中年一青年,西装笔挺,俊美温润,专一国际作为如今国内最大的投资集团,秦篆春风得意,秦渡年少有成,被财经界誉为商界的父子双煞,双双被评为全国女人最想嫁的男人。
秦篆因为被爆已婚,传闻他对妻子深情不悔,更令女人神往,所以牢牢排在第一名的位置。
而秦渡在国内主要负责医药投资这一块,作为专一太子爷,他身价不菲,又俊美温雅,也极得女子喜欢,但人人都知道他曾和纪云涯传过绯闻,虽然很快辟谣,但他的心思昭然若揭,现在还有毒牙cp上窜下跳的找存在感。
“涯涯来了。”秦篆笑着和云涯打招呼。
“秦叔,阿渡哥哥。”云涯笑着走过去。
秦篆揉了揉她的头发,“好久没见你了,长高了,也更漂亮了。”
云涯腼腆的笑笑,秦篆越过她,朝厨房走去。
她看着站在面前的男人,刚好和他的视线撞在一起,那隐忍而克制的感情令云涯微微蹙起了眉头,若无其事的笑道:“阿渡哥哥,我脸上长花儿了吗?”说着伸手摸了摸脸。
秦渡无奈笑笑,“你长的本就像花儿一样。”
“嘻嘻、”少女笑容灿烂,猛然刺痛了秦渡的眼睛。
他别开眼,“涯涯,别强迫自己。”你强颜欢笑的样子,让我很心疼。
云涯笑意淡了些,走到沙发上坐下:“阿渡哥哥是最了解我的人。”毕竟从小一起长大,秦渡算是最了解她的人。
秦渡叹息了一声,在她对面坐下:“还是没有消息吗?”
云涯眸光微闪,一丝冷冽的锋芒自眼底一闪而逝,她嘴角勾着冷淡的笑意,低低说道:“快了……。”
一顿饭,其乐融融。
秦渡将她送出秦家别墅,路灯投注在脚边,撕扯开长长的影子。
“涯涯,别逼自己,如果累了,我的肩膀随时给你依靠。”男人俊朗的眉目被夜色沾染了凉意,却一如既往的,是她生命中最温暖的色彩。
云涯看着脚尖,低低的“嗯”了一声,转身钻进了车里。
秦渡看着车子消失在暗夜里,秋风卷起落叶,飘旋着纷飞,一如这苍茫沉寂的夜色,浮浮沉沉似谁的心事无边。
叹息一声,转身离开。
人各有命,而你的人生,再也没有我插手的余地。
——
没有回家,她直接去了医院,做了一夜的手术,天将明的时候走出了手术室。
脚步虚浮,魏青眼疾手快的扶住她:“我背你回去。”
话落就要蹲在云涯身前,被云涯拂开:“我自己走。”
少女单手扶着墙壁缓缓离开,背影虽单薄羸弱,下脚却从未有一丝犹疑,那般坚定执着的朝着一个方向走去,仿佛任何困难都无法阻挡她的脚步。
魏青皱了皱眉,快步跟了上去。
自从两年前手术成功后,Ny医生的名望达到空前绝后的程度,她缔造了一个不可能的成功,那个被所有医生拒绝接收的病人,那个被上天宣判了死刑的人,是Ny医生顶着所有质疑的目光拯救了她的生命,也缔造了自己的传奇。
Ny医生,医学界一个不可能被超越的传奇,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她的名字就是成功的保障,全球多少大人物指名道姓找她主刀手术,然而Ny医生的规矩列的越发严苛,不是高难度的手术不做,一个月只接两台手术,手术时间只安排在夜间,管你是英国女皇还是非洲难民,在她这里,只有病人。
然而即使如此,多的是人前仆后继,其中不乏位高权重剁一跺脚地球都要抖三抖的人物,然而不管威逼还是利诱,从未有人能逼Ny医生就范,她本人和月球一样神秘,越神秘越引人好奇,即使如此,也从未有人挖掘出这个神秘的天才医生一丁点的消息。
“最近有小道消息说,京都总医院要挖您过去。”趁着空闲时间,魏青试探的开口问道,给云涯递上一杯温开水。
云涯接过来抿了一口,喉间燥热褪去,犹如久旱的大地初逢甘霖,舒服的全身的每个毛孔都张开了。
看了眼魏青,那样的犀利的眼神令魏青不自在的别开了脑袋。
“嗯,是有这么个事儿。”云涯淡淡点头。
魏青心神一滞,下意识脱口而出,“那您要去吗?”
云涯笑了笑:“时机还未到。”
还需要什么时机?只要她点头,总医院恨不得八抬大轿把她请回去,而且开出的条件足以让任何人心动。
魏青想说什么,又忍住了,心下有些惶恐。
气氛沉默下来。
云涯放下茶杯,“你放心,我如果走,必定要带上你。”这么多年的助手,乍一换人,必定不习惯。
魏青心下立时雀跃起来,她有些不敢相信,又问了一句:“真的吗?你真的要带我走?”
云涯笑着瞟了她一眼:“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当然,这是在我离开的前提下,如果你不想离开这里,当我没说。”
魏青立刻举起双手:“您去哪儿我就跟到哪儿,你不准丢下我。”语气委屈的活像被人抛弃了一般。
云涯晒然一笑,阴郁的心情犹如晨晓初破,有微小的幸福和满足遗漏进来,犹如微风细雨,滋润了那颗早已干涸枯竭的心田。
“不会丢下你。”犹似承诺,她喃喃低语。
她终于等来了她所指的时机。
第二天她在办公室的沙发上蜷缩着醒来,魏青去给她买早餐了,她最喜欢城北徐记的灌汤包,这丫头自从知道后,每天早上不惜跑遍半个城市,也要为她买来热气腾腾的灌汤包。
办公室里很安静。
阳光从百叶窗里筛漏进来,洒照在地板上,铺设开斑驳的光影。
手机铃声急促的响起,在空旷的办公室里久久回荡。
看到来电显示,她捏着手机的手紧了紧,迅速调整了一下呼吸,坐起来,即使手机对面的人看不到,依旧以最完美的姿态来面对。
“喂,是庄姨吗?”
两年里,两人很少通话,庄曦月也似乎很忙,较少的聊天也只是匆匆问安,然后彼此挂断,那些还未来得及诉出口的思念便如窗外寂寂的凉风,盘旋着消散在虚无的天地间。
“云涯,最近过的好吗?”庄曦月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慈爱温和。
“还好,庄姨呢?过的好吗?还有晏叔叔和晏舸弟弟,你们都好吗?”
“都好都好,你晏舸弟弟整天在我耳边念叨你,庄姨也想你了,两年未见,不知你出落的怎样美丽动人了,庄姨真想迫不及待的见到你。”
云涯微微垂下睫羽,即使对方看不到,也适时的显露出自己的羞涩腼腆。
顿了一下,庄曦月紧接着说道:“云涯,还记得两年前我们的约定吗?”庄曦月的声音夹杂着一抹试探,一抹小心翼翼。
云涯心口一滞,捏着手机的指骨微微用力,指骨泛白。
“嗯,当然记得。”
她和晏舸的婚事。
庄曦月一下子就笑了,云涯能由衷的感觉到她的欢喜,一颗心七上八下,犹如泡在蜜海里,甜蜜与危机共存。
“阿姨曾经承诺过你,等你满十八岁,就接你来京都和舸儿订婚,你不曾忘,阿姨也不曾忘,你始终是阿姨最中意的儿媳妇人选,今年你已经满了十八岁,我日思夜想都盼着这一天。”
一颗心沉沉下陷,看来晏舸并没有说服庄姨,她和晏舸的婚事依旧履行,可是……
她沉默下来。
“我派人接你来京都,你和舸儿先订婚,然后好好陪陪我,行吗?”
沉寂的时光里,她就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态,短短的几秒时间,脑海中已过尽了千帆。
“好。”她一口应承下来。
她要去京都,那个棘荆与繁华遍布的城市,因为那里有她思念的人,也是她踏上巅峰的必经之路。
只有强大,才能保护自己所爱的人,免他流散,免他无依,免他欺凌……
我的渺渺,等我来接你,我们一起回家。
我的晏哥哥,等我来到你身边,与你携手,共步繁华。
——
京都国际机场,一架从韩国飞来的飞机缓缓降落。
一身高定,身材高挑的女人戴着墨镜,在两名黑衣保镖的陪同下走出机场,一辆劳斯莱斯正停在那里,超级豪车吸引着无数路人的瞩目。
“小姐,您终于回来了。”女保镖拉开车门,恭敬的俯身。
女人轻哼一声,随手挑下墨镜,一双精致美丽的眼睛犹如宝石般晶莹漂亮,然而在阳光直射下,那眼角的弧度,有些僵硬不自然。
回头看了眼天空,女人眼底掠过一抹极深的怨毒,犹如苍鹰俯冲而下围捕猎物的凶狠残酷,如湖面吹拂的轻风,荡起细微的涟漪,转瞬即逝。
我回来了。
日日夜夜对镜疯癫的折磨,脸上动刀子时撕心裂肺的痛苦,仇恨的种子深深的根植在她的心底。
纪云涯,你给我等着。
我所受的痛苦,必定要你十倍百倍的偿还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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