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和你们爷出去晒太阳了。”姬云姒缓缓道。
碧云不解,“晒太阳能晒出满身的大汗?”
话落,萧进正好领着一个大夫走了进来。
碧云听见声音转头,见到那大夫,忽然明白过来什么似的,对着姬云姒惊道:“呀,姑娘你受伤了?”
姬云姒不说话,只见那大夫走到床边,对着她道:“我来给姑娘把脉。”
姬云姒点头,将手伸了出去。
大夫是一个五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留着山羊胡子,目光精烁。
半响,听不见大夫出声,姬云姒问道:“大夫,我怎么了?”
“五脏淤血未除,又添新伤,姑娘,你这几天都做什么去了?”大夫看着姬云姒,皱眉。
姬云姒低眼,睫翼遮住了眼下所有的情绪,萧进闻言咳了一声,接话,“大夫你且给她开个方子,她这几日病的着实厉害。”
碧云在旁不停的点头,“是啊,我们姑娘病的可真厉害,最近几天才能稍稍下床。”
大夫点头,转身给姬云姒开了几个方子,嘱咐萧进道:“她这几日万不可再大动干戈,只等将养好身体再说。”
萧进接过方子,轻嗯一声,即而便将大夫送了出去。
房内,碧云问她,“大夫说又添新伤是什么意思,姑娘你难不成出去打架了?”
姬云姒嘴角一弯,“嗯,我出去打架了。”还
是跟的一帮乞丐打的。
目光一低,姬云姒想起那帮乞丐,心里像是压了块大石头,她动手动的快,且对准的都是那些乞丐的右手。
伤人伤已,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她根本不会那样做,因为对于那些乞丐来说,从今以后,他们的右手就算废了。
在找东方冥报仇的这条路上,她一个人可以背负千万种的痛,然而这种痛一旦诸连他人,她便像条在狭隘的山洞里穿行的蛇,喘不过气来。
……
萧进将大夫送出宅子之后,即而吩咐下人去煎药,稍即,他来到东方冥的房前,轻轻扣了扣房门。
“进来。”东方冥低沉的嗓音从房内传来。
萧进推门进去,禀告道:“爷,已经请大夫给她看过了。”
“嗯。”只是低低一嗯,东方冥再无其它的话。
“爷不问她伤势怎么样了么?”萧进忽然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恰在此时,一只信鸽落到窗前,东方冥走过去,解下绑在信鸽脚下的纸条,开口,“你刚才说什么?”
萧进头皮发麻,只得重复了先前的话,“爷不问她伤势怎么样了么?”
“萧进。”东方冥唤他的名字。
“在。”
“你跟了我多少年了?”东方冥说。
萧进只感觉脊背发凉,硬生生答道:“十年。”
“才十年就学会揣度主子的心思了?”
看似平淡不惊的语气,却让萧进双腿一软,连忙跪了下去,“主子,我……”
“让你跪了么?”东方冥打断萧进的话。
不敢怠慢,萧进连忙又站了起来,躬身站在原地。
房间内寂静沉默,偶有几缕细碎的光线从窗子外面落进来,拓在地上,形成斑驳且又不规矩的痕迹。
看完纸条,东方冥手指一捻,那纸条瞬间在掌心里化为灰烬。
萧进窥了一眼自家主子的神色,道:“爷,发生何事了?”
“阴罗门……”淡淡三字从东方冥口出传出,萧进身子一僵,忽然想到什么道:“爷,那个苏三,好像就是阴罗门的。”
“苏三……”脑海中划过姬云姒那张再平凡不过的轮廓,事情好像突然变的复杂了起来,东方冥眼下一抹暗色升起,如同冬日里头最冷最静的夜。
“爷,奴才有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萧进道。
“说。”
“苏三说她是阴罗门的人,又说是阴罗门上头的人派她去刺杀宁方遒,表面上看来,她的这些话没有任何破绽,可是奴才总觉得心理不踏实,一般人被擒住,不会像苏三那么镇定,而且她想要留在爷的身边,做爷的护卫,就从这点上看,未免太不符合阴罗门的门规。”
“江湖上谁都知道阴罗门的死士独一无二,虽说是处在最末端的小卒,但被人擒了却还敢留在爷的身边,这样的胆量,不是最末端的小卒能够拥有的,是以奴才推测,一她不是阴罗门的人,二她的确是阴罗门的人,但却不是阴罗门的小卒……”萧进分析完,试探性的去看东方冥的脸色。
“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知。”沉默片刻,东方冥忽然道。
萧进身体一震,“原来爷早就知道了。”
东方冥看了萧进一眼,转而道:“京城那边传来消息,说太后连同十弟闹出了不少的动静。”
“那爷要回京么?”萧进问。
“回京?”东方冥负手看向窗外,“我那个十弟表面看起来温文如玉,实则心机城府不比谁差多少,而且他似乎和阴罗门也有不小的关系……”
“那爷打算怎么办?”
“知道我此次来丰都的目的么?”东方冥反问道。
“爷不是说左相私自结兵意图造反,所以此次微服前来寻找左相造反的证据,好顺理成章的在天下人面前处决了左相……”萧进回答。
“你跟了我十年,却还是看不透一些事情,这点,沁妃就比你强的许多。”
萧进闻话,忽然想到居住在凤霄殿的那位绝艳女子,道:“奴才卑微之躯,不敢与沁妃娘娘相比。”
“萧进,丰都两个教派最负盛名,一是阴阳家,另一便是阴罗门。”话到此处,东方冥算是将话说尽了。
萧进恍然一明,顿时知道了东方冥的意思,“爷此次来丰都,不仅是为搜寻左相造反的证据,更是想看看十王爷和阴罗门的关系?”
“还不算愚钝。”
“奴才惶恐。”萧进低声,“那爷接下来要去阴罗门?”
“嗯。”东方冥看着窗外寥寥景色,末了,又道:“顺便将她带着,看一看,她到底是不是在说谎。”
“左相之事呢?”
“不急,先搁置一边。”
……
暮色渐袭,到了晚上,姬云姒想要下床,却猛然教刚进门的碧云看见,立时冲过来,阻止道:“姑娘,你的伤还没好,不能下床!”
“我就是觉得口干,想倒杯茶喝。”姬云姒道。
“想喝茶就唤碧云,总之姑娘你千万不能下床,姑娘你不知道——”碧云偷偷的掩嘴笑了一下,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般,“刚才爷路过厨房,亲自嘱咐厨房里的奴才仔细着些,要做些姑娘爱吃的饭菜,什么事都捡着姑娘喜欢的先来。”
碧云笑的开心,一副天真烂漫模样,其实这样也好,有时候知道的太多也不是一件好事。
姬云姒看着碧云笑,自己也跟着笑,“是么?”
“是啊,姑娘你不知道,爷对你有多好,碧云从小到大到底的男子不多,但还是第一次见到像爷这么体贴细致的男人,姑娘真是三辈子修来的福气,碧云若是有姑娘的一半,也就心满意足了。”
三辈子的修来的福气么?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份福气里头承载着的是多么大的重量,若这真是福气,那么她宁可选择不要,否则怎么对得起她死去的爹爹和还未出世的孩子。
“嗯,碧云以后一定会找个好人家的,一定会比我还有福气。”姬云姒扯开话题。
“姑娘莫要乱扯,碧云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碧云满目羞红,忸怩道。
“好了,不逗你了……”姬云姒笑笑,“赶紧给我倒杯茶,我渴的慌。”
碧云点头,随后便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递给姬云姒。
姬云姒接过,轻轻抿了一口,干涩的嘴唇这才舒服了少许。
片刻之后,有婆子送饭进来,姬云姒看去,菜肴不多,倒是样样精致,且都是她爱吃的。
碧云给了她一个眼色,仿佛在说,“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姬云姒勾唇,弧度半弯,清淡适宜。
待婆子走后,碧云扶着姬云姒走到桌边,本不需要这么走来走去的,但姬云姒实在不想让人喂她,这样会让她感觉自己手脚都残了一样。
在桌边坐下,碧云递给她一双筷子,姬云姒刚要动筷,却有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姬云姒看去,是东方冥。
压下眼底的情绪,姬云姒对着他笑,“刚准备吃饭,怎么,要来一起吃么?”
每次看见他,她都需要极大的忍耐心逼迫自己对他做出各种表情,很辛苦,也很残忍。
走到桌边,东方冥低眼扫了一下桌上的饭菜,随即对着碧云道:“你先出去吧。”
碧云自是很乐意离开,将房间留给两人的,点头,碧云道:“好。”
碧云一离开,东方冥便在桌边坐了下来,姬云姒抬眼睇他,“只有一双筷子,你要想和我一起吃饭,估计还得吩咐下人再拿一双。”
“我不是来吃饭的。”启唇,东方冥道。
“那你是来找我有其它事情?”姬云姒淡淡看着他,那所有的情绪都被藏在了眼底,让人看不出半分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