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凌初身子微震,似乎被他的话所震动。
“废话这么多,你现在应该好好养伤才是。”岚宛清忍不住开口说道。
“你像今晚这样……照顾我……”
“想都别想。”岚宛清冷冷地拒绝。
“咳咳……”京白涵不停地咳嗽,无奈地说道,“怎么会是你……怎么会是你……”
这一句话倒是戳中了岚宛清心中的疑惑……对啊,怎么会是她?京白涵喜欢的齐霄女子,明明就不是她这样的,为什么他偏偏要跟着她,观察她,还会在生死危机的时候救了她?当萧凌初出现的时候,又表现得如此有敌意?他做的这一切,不像是真正的爱意,而且还有几分不甘与无奈,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萧凌初同样也很疑惑,“京世子,你应该才认识岚宛清没多久吧?没想到京世子竟然如此侠肝义胆,会救我齐霄之人。”
京白涵一阵沉默,冷笑一声说道,“齐霄人的生死,与我何干……”他勉强坐着,最后还是有些撑不住了,身子不停地往下滑,“但是她打开了藤囊,还拿了我的私印……照家族规矩,从此以后……她就是……”他越说声音越小,最后慢慢地闭上了眼,“是我的……”
两人都在认真地听着他说话,等着他说完,谁知道他老人家说到最后,竟然闭眼睡了过去!
岚宛清不满的皱起眉,说话说一半的这种人,最讨厌!
他说什么私印还有家族规矩?怎么听也觉得也不妙啊!私印是指那只鸟?但是她都把鸟还给他了啊?
萧凌初若有所思,突然说道,“看来,你又惹了些麻烦回来啊。”
那个“又”字落在岚宛清的耳朵里,很是刺耳。
“我就是来看看你。”萧凌初轻声说道,“夜辰命人传话来,说了今晚的事,我有些不放心。”
“我倒是没事,不过夜辰受了伤。”岚宛清说道,“你去看看吧。”
“他受伤了?”萧凌初一惊,赶紧问道,“怎么他之前没说?”
“大概是不想你担心吧。”岚宛清看向桌上的药壶问道,“我还以为这是你带给他的呢,味道真重。”
“我不知道他受了伤,自然不是给他的,这是给你准备的。”萧凌初看向岚宛清,“你的伤势虽然好多了,但是后期调养也很重要,这药里有百年紫莟,你喝了很有好处,还可以修补你的经脉,赶紧喝吧。
“好。”岚宛清走上前,倒了碗药汗,仰头一口喝干,谁知道这药实在太苦了,完全就在她的承受之外,强忍着喝完之后,她就觉得自己很想吐,无力的扶着桌子死死忍着。
“你怎么了……”
萧凌初赶紧走过来,看着她脸色惨白,突然张臂抱住了她,手轻轻地在她背上拍着。
岚宛清立刻往后一让,她本来就靠着桌子,这样一撞,砰地一声就将桌上的药壶给撞倒了,萧凌初伸手去扶,药壶虽然没掉下去,但是却溅了他一身的药汗。
岚宛清身子一侧,瞬间感觉一股温热从背心传来,肚子里的不适感瞬间减轻了不少,她知道是萧凌初注入真气为她舒缓脾胃,当下也觉得有些尴尬,心想她是不是反应太过了?
只不过萧凌初向来翩翩君子,哪怕以前她隐隐向他示好之时,他也不曾有这样的举动,现在她已经清楚拒绝了他,他反而稍稍改了作风。
“对不起……”她说道。
“没事。”萧凌初神态平静,只是微微打理了一下衣袖,不过身上那浓重而又独特的药,一时半会看来是去不掉的了。
“我去看看夜辰。”
“我带你去吧。”岚宛清也不想再留在京白涵的房间里,这个人实在是太古怪了。
两人一起到夜辰的房间,夜辰还没睡,天纪齐倒在他身边睡了,小脚丫子蹬在他的肚皮上,不过看夜辰一副享受的表情,看来觉得很是荣幸。
看到萧凌初,他笑笑说道,“倒是麻烦先生了。”
“夜辰,你受了伤怎么也不跟我说?”萧凌初从怀里取出一瓶金创药,递给他,“外敷内服皆可,一日三次。”
“谢了。”夜辰接过药,突然在空中一嗅说道,“怎么有股怪味道。”
“我刚刚不小心把药给溅到萧先生身上了。”岚宛清赶紧解释道。
夜辰瞟了她一眼,也没再多说什么,和萧凌初说了几句之后,两人就都催着她赶快去休息,岚宛清也没多言,直接出了门却没回房,看了眼天色,已经快亮了。
“洛雅。”她对着在门外候着的洛雅说道,“云哲现在怎么样了?”
“他很犹豫。”洛雅淡淡地说道,“想报仇却又怕被灭口。我跟他说了,就算你不告,那些人一样不会放过你,从边城、越漠再到今天,对你的捕杀行动什么时候停过?你既然沾上了这件事情,就绝无可能置身事外,你还不如拼个鱼死网破,把这件事抖出来,到时候,那些人就算想对你下手,也得掂量一番。”
“他怎么说?”
“看样子是想通了,我们已经秘密找了位讼师,给他将状纸写好了。”
“多找些人,把他送出宅子好生安置,云哲想要等着,也不能从我这里出去告。”
“是。”
“之前我让你去找边城逃出去的强匪,找到没有?”
“找到了一个,照你的吩咐,直接藏到了那里。”洛雅神情冷峻,“要不是找到边城的强匪,真难以想像这件事牵连如此之深,甚至还引到了永王身上。”
岚宛清点点头,不出一言。
想要揭开边城一案,光是保护证人还有案犯就极为头痛,边城的强匪早被西厂逼得流落四方,她当初抓到的那些强匪,水灾之后,全都“失踪无迹”,她回到越漠之后,就没放弃过寻找,好容易找到一个,还是个知晓内情的重要人物,但是怎么把这个人藏起来也是个问题,藏到哪里都极有可能被西厂的人找出来。
“大人……”
“嗯。”
“您为什么一直要动边城一案?这背后水极深,一个不小心,您甚至可能连命都会……”洛雅犹豫着没有把“命都会不保”这句话说全。
“这案子我之所以要碰,只有四个理由……”岚宛清的表情淡淡的,却带着抹坚定。
“其一,边城一案,看似只是盐商满门被劫,但其实内幕极为深完,我甚至都怀疑之后汾河坝溃堤、越漠城破都与此事有极大关联。溃堤之事,虽然只死了几人,但是良田千顷尽毁,今冬必然闹粮荒,到时候又会死多少人?之后越漠城破,更是大灾,虽然内城容纳了一部分百姓,但是还有很多人留在外城没能进来,七日围城,他们存活的机率甚至不到一半!”回忆起这些沉重的往事,岚宛清的眼神有些黯淡,声音极低,她重重的吐了口气,这才接着说道,“内城当初是我开,也是我下令关闭,我将那些百姓拒于城外,本来算计三日自会有援军,但是结果熬了七日!百姓没有怪我,因为活下来的都是放进内城的,但是在外城的……死了很多,很多……数万人的命,没有人管,但是我,必须要为他们讨回个公道!”
“否则我何以行走于这世间?”她低垂双眸,字字铿锵。
洛雅默然,她本以为这件事已过,岚宛清当时关城也是逼不得已,只是为了救人,事后也无人提及此事,没想到,在她的心里始终放不下……
当日城外百姓泣血拍门的样子,只有岚宛清看得最真切,她要下那个命令是多么艰难,而她又如何能忘了那一幕?
“其二,这件事牵联实在太大,不管是汾河坝溃堤,还是越漠莫名破城,都不是我现在的身份可以管的,惟一能管的,只有这看起来简单的刑事案件,这是我惟一的突破口。”
“其三,我是为自己,边城虽然隶属越漠,但是年终官员考核,这样大的灭门惨案,必会影响首府的政绩。这件案子发生之时,安顺府尹调职,新府尹未定,我相信在短期之内,这府尹也不会到位,最后这件案子追责之时,也会落在我的头上。我看过法规,死亡十人以上就是重大案件,政绩将直接定为下等,而新官第一年就是下等,之后在仕途之路上,不可能再有前程可言。”
“难道他们让你当代府尹……”
“其四……”岚宛清突然顿了顿,最后才说道,“我是为慕寒。”
洛雅瞬间瞪大了眼,一脸的疑惑……这跟英亲王有何关系?
“慕寒从来不与我说政事,但是我知道他也不容易。”岚宛清说道,“他是永王的政敌,一山不容二虎,永王必定处心积虑想打垮他,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当然慕寒也肯定想将他干掉,只是不方便下手。从现在的局势来看,慕寒处于劣势,太后猜疑他,只重永王。太后掌权一日,慕寒将受制一日。”
“这与边城一案又有何关系呢?”
“只是我的直觉。”岚宛清道,“这案子永王肯定不了干系,我深查此案虽然很冒险,但也是个好机会。永王现在权势滔天,处处他都有权插手,所以一些真想做事的人,什么也做不了,除非有人能将他的一些触手给砍掉,别人才有机会。”她淡然一笑说,“朝中想看到永王倒台的人想必也不少,听说这次永王巡视北越,太师龚诚一路跟随,他是三朝元老,情火爆耿直,有他在,我就多了三成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