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下?!”祝伍拈着胡须,重复念叨着。
“祝老,依你看,周愚儿会跪下么?”少年饶有兴趣地问道。
“嗯,难说,眼前这个节骨眼,她是进退不得,恐怕到时候,不跪也得跪!”
“不跪也得跪?呵呵,那不如,我们就让她从必跪的死局中解脱出来,你看如何?”
祝伍会意一笑,点了点头:“少主是想先施恩,然后……”
少年轻笑:“要想取之,必先予之,祝老果然和我心意相通!”
“哈哈哈……”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地把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周鱼。
“跪下!”三娘嘶声竭力地又吼了一声,双眼瞪得很大,显然气得不轻。
周兴说起来是三娘的心头肉。
三娘本身家世不好,嫁入周府后,又处处遭张玉挤兑,幸好肚子争气,为周府添了唯一的儿子,就是因为这个儿子,三娘才一直被周荣看中,俗话说得好,母凭子贵,如今自己的心头肉被抽了这么一巴掌,先不论是谁抽的,单凭周府嫡长子被甩耳光这事,就令人无法接受!
“三妹妹,七小姐似乎连你的话都不听了呢!要不要我这个做大娘的替你好好管教管教?嗯?”张玉幸灾乐祸的语气更加刺激了三娘。
虽然,三娘平时极力退让,可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如今被宿敌看了笑话不说,还一个劲的被下面子,就是再能忍气吞声的人,也忍不下去了!
三娘胸中怒火炙燃,纵身而起,几步冲到周鱼跟前,一把扯着周鱼的领口:“你这个不孝女,连哥哥都敢动手打,我让你跪下,你是不是连我这个亲娘的话都不听了?!!”
周鱼眸光直直地看着面前这个歇斯底里的女人,心中不知为何,涌起一阵难言的痛楚。
“娘,你要我跪?可是……他要我嫁给坏人,我不嫁……”周鱼眨了眨眼,强忍下心头的酸楚,懦懦地说道。
“你,你这个不孝女,你从小痴傻,四岁时要不是你哥哥把你从水缸中拉出来,你早该溺死了,当时真不该救你,就该让你溺死!救了你,你今日倒是反过来欺辱哥哥,顶撞娘亲了?!”
溺死?!脑海中一层薄纱好像突然被撕破,往日的情景一幕幕浮现出来。
那应该是很多年前,一处偏僻的庭院,一只长着青斑的巨大水缸,水缸外立着一名女子,而水缸里扑腾着一个女娃,女子一手按住女娃的头,拼命地往水下按压……
假山上,一个男娃偷偷探头,一不小心跌落,也落入了水缸,女人大惊失色,开始呼救,下人涌来,女娃和男娃同时获救。
紧锁的不堪记忆好像突然被解封,一切都变得那么的真实和清晰。
周鱼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可宽大的袖袍下,拳头却慢慢握紧。
“她居然做过这样的事?!虎毒不食子,呵呵,周鱼啊周鱼,你何其悲哀!”周鱼此时,心底一片冰凉,再也没有了任何温度。
“啧啧啧,这个女人看着柔弱,其实内心冷硬……”桑穹似乎洞悉了一切,也感叹了一句。
周鱼不再言语,垂下脸,静静地呆站着,所有人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包括桑穹。
突然!周鱼双膝一屈,直直跪在了三娘的面前!!
这一跪,毫无预兆。
这一跪,令人诧然。
这一跪,停滞了时间。
“她……跪下了?!”少年站在高树之上,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
“嗯,跪下了,跪得干脆……”祝伍微微蹙起了眉。
周鱼匍匐在地上,双手捂着脸,开始低泣道:“娘生养我……呜呜,可是……娘要溺死我……呜呜……给娘跪下……跪下……为了生养……呜呜……”
周鱼这么一哭,周瑶心里别提有多舒爽,轻扯衣袖,掩嘴嗤笑:“呵呵……傻子就是傻子,傻劲又回来了,现在知道怕了?”
周梅接嘴道:“连自己的娘亲都想溺死的人,真不知道活着干嘛……要是我,我早躲起来不敢见人了!”
张玉挑眉,嘴角挂着一抹胜利者的微笑。
“娘,求求你,别……别把我嫁给坏人……”周鱼直起身,一把拉住三娘的裙摆,仰起头,哀求道。
她那一双如黑曜石般的眼睛,因为泪水的浸湿显得格外晶亮。
三娘此时正在气头上,哪里还听得进半句,一把将裙摆从周鱼手中扯走,冰冷道:“知道错了,以后嫁入郑家就安分点!别总是给我找麻烦!”
周鱼猛地起身,双手往腰间一抓,看起来好像在提裙摆,紧接着就朝张玉跑去:“大娘,我……我不想嫁给坏人……呜呜……”
一个如此弱小的女童,哭泣着,哀求着,大多数人应该都会动一下恻隐之心。
只可惜,张玉却不会有丝毫的怜悯给周鱼,周鱼哭得越凶,下场越惨,她心里越是痛快。
“七小姐放心,大娘不会亏待你的,嫁妆一定会备足,让你嫁得风风光光!”
周鱼转身又朝周荣跑去,周荣板着脸,瞪了她一眼,周鱼脚步一停,咬着嘴皮在原地顿了片刻,泪汪汪的眸子里流露着淡淡的无助,随即又转了方向朝那四个护院跑去。
“求求你们,我不想嫁给坏人,求求……你们……”周鱼哽咽着,一边抹眼泪,一边往身上擦,十足的傻子样。
“周鱼儿,周愚儿,莫不是被吓傻了?!”
那边,高树之上的少年喃喃自语,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死死盯了片刻,祝伍忽然沉声说道:“少主!果然有蹊跷!!!”语气中尽是惊愕。
“什么蹊跷?!祝老把话说明白?!”
祝伍拈着胡须,眉头紧锁,镇重道:“少主,还记得昨夜下人回禀时递上的一个购买草药清单么?”
“记得,那又如何?”
“当时,我能根据单子上的条目,大概知道这周鱼儿要做什么,可是一直想不明白,有几味药材是根本无法搭配使用的,我忽略了一个可能……”
“哦?”少年侧目,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祝伍继续道:“恐怕这周鱼儿早就谋划好了,刚刚那一跪,只是开始,这她在布局!”
“布局?”
“恩,少主不擅长丹药,自然不明白,我们丹修者,除了识别药草,合理搭配药性,炼制丹药外,还必须有一种能力。”
“什么能力?”
“布阵的能力,若是药草用得好,再配合上一些巧妙的阵法,丹修者就可以和武修者抗衡,若是丹修者能够掌握一些大阵的布设,便能丝毫不逊色于武修高手!只可惜,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而且,丹修和武修是完全不同的门类,若要精通丹修,与此同时,又知晓万千阵法,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祝老没有看错?!”少年吃惊问道,显然祝伍的推测对他而言,太出乎意料。
“恩,我不会看错的,她正在布设‘画地为牢’,此阵法并不深奥,可是若布设得巧妙,一旦对手完全陷入阵中,那么,短时间内,就等于待宰的羔羊!”
“可是那四个护院的身手已经是三阶中品,难道他们也不能破阵?!”
“少主,周愚儿的目标根本不是那四个护院,她肯如此低声下气的掩人耳目,恐怕也是忌惮那四人,一旦‘画地为牢’布设成功,她就能拖住那四人,做完她想做的事,再全身而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