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开始的打算是熬到儿子回来再死，这样也好亲手将手里的东西交给儿子。这些年一直是沈氏在管家，每年的生意上的大部分盈利也都交给沈氏保管。这些现银除了一部分用来发展生意，其余的都是存在钱庄里。
沈氏自己有一个私章，钱庄只认章不认人。这么多年下来，沈氏手里头积累的资产占了马家总资产的七成左右。
这样多的钱财，沈氏只有亲手交给儿子才放心，谁料儿媳太沉不住气，认为这是一个赚私房钱的好机会，急急地跑到上房来，想将沈氏气死了账。
反正都过不了这个坎，沈氏就想在临死之前，赌上一次。正巧悦尘音也在，虽不能指望悦尘音替她报仇，却也想有一个人明白她究竟是怎么死的，明白李氏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或许将来还有真相大白的一日。
如此一想，沈氏道：“李巧儿，我们马家那一点对不起你？你竟然如此歹毒，想要害我们马家断子绝孙？”
要说李氏肚子里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那还真是一笔糊涂帐。原因就是当初马存善回来的那几日里，正是李氏那一个月最易受孕的时机，偏李氏前两日在娘家，后两日在夫家，偏怀孕就在那几日里，弄得李氏自己也搞不灵清孩子到底是谁的。
李氏听了这话，到底心里发虚，赶忙撇清，道：“老祖宗又说笑，儿媳肚子里这个，难道就不是马家的子孙？”
“你也别和我再绕弯子。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我是说慧娘和赵氏的事情。”沈氏淡淡地看了眼儿媳，有些怀疑她之前不肯去证实，还不就是顾虑到儿媳肚子里的孩子是马家的子孙？
李氏倒是没想到婆婆居然这样直接。随即心里一喜，这表示婆婆现在真的是强弩之末，没有时间和精力再和她耗下去了。
沈氏看儿媳面上闪过喜色，忍不住提高音量，道：“慧娘那事，是你做的罢？”
单从慧娘肚子里的孩子死掉，对谁最有好处这一点来看，答案便不言而喻。可沈氏事后私下里查了无数次，始终没能拿捏到儿媳的把柄。又顾虑道李氏肚子里的孩子，沈氏只能使用拖字诀，想拖到儿媳生完孩子再说。
人算不如天算，沈氏自己也没料到，她的死期这么快就要到了。李氏挥了挥手，对心腹道：“你们先下去，奴要和老祖宗说几句梯己话。”
春兰几人出去之后，屋子里静悄悄的。李氏以为再无别人，笑道：“老祖宗就是老祖宗，这些事情没一件能瞒过老祖宗的法眼去。不错，慧娘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都是奴做的。为了除掉这个她肚子里的孩子，奴可是费了好大的一番功夫，单是让人在相公面前提及五色豆粥的好处，奴就花了整整五百两银子……”
猜测是一回事，亲耳听到又是另外一回事。沈氏看着李氏张开巴掌，竖起无根水葱一样的手指，只觉得喉咙口一阵腥甜，哇地一下吐出一大口血来。颤抖地指着李氏道：“你……你……”
李氏稳稳地坐在椅子上，看着软塌上那溅上的斑斑血迹，嫌恶地皱眉，道：“老祖宗还是那么心急。儿媳这里还有一事相告，老祖宗听了可要沉得住气才好，不然气坏了身子，可就是儿媳的不是了。”顿了顿，拖长了强调，道：“不止是慧娘肚子里的孩子，还有赵氏肚子里的那个怪胎，也都是儿媳弄的。”
气血在腹内翻腾，沈氏拼命将涌上来的腥甜压了下去，厉声尖叫道：“我不信，这怎么可能！”
沈氏不信，悦尘音却信了七八分，只是不明白李氏是如何做到的。若是有朝一日她也碍了李氏的路，下场估计也是死无葬身之地吧？
李氏看了看指甲，常年的养尊处优使得她的指甲呈漂亮的粉红色，光滑而饱满。扑哧一声笑道：“这为什么不可能？不过这事儿能成，那也是多亏了母亲鼎力相助。”
不止是沈氏迷糊，就连悦尘音也很迷糊。沈氏对赵氏，那可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慧娘出事之后，沈氏更是将赵氏接到自己院儿里，亲自打理赵氏的饮食起居……只要一点风吹草动，沈氏就会紧张个半日，么会成了李氏的帮凶？
李氏看了眼婆婆，提醒道：“母亲想不起来？那儿媳就好心提心母亲一下罢。不知道母亲可还记得去年去光华寺烧香，巧遇的那位别处来光华寺挂单的高僧？”
沈氏当然记得。那一日，为了求那串佛珠，沈氏顶着寒风，亲自在高僧门前跪了好几个时辰，最终感动了那位高僧。院子里跪了六七个人，只她被高僧让进屋，并送她一串开过光的佛珠。
高僧开光的佛珠，最是保平安不过。沈氏回来就将那串佛珠给了赵氏，希望赵氏能平平安安地将孩子生下来。赵氏欢喜地戴着，片刻也不曾离身。
想到这里，沈氏明白过来，指着儿媳道：“原来你早就有预谋！那日在寺院门口遇见的那群人，肯定是你安排的了？难道那活佛，也是你安排的？”顿了顿，使出全身力气道：“是不是那一串佛珠？是不是？”
悦尘音记得很清楚，当日她和沈氏刚到寺庙门口。刚下马车，一群人从她们乘坐的马车旁经过，提及一位外地来的云游僧人。一群人称之为活佛，并将其吹呼的神乎其神，不仅看病抓药能起死回生，还能问凶卜卦，捉鬼降妖……
偏沈氏又迷信的很，当场就找这群人问了话。内中有个妇人，极是热心肠，特意为沈氏引路。到了活佛居住处，又是这位妇人要与儿子求药，并极力撺掇沈氏也求一个平安符回去。
悦尘音当时只是觉得这个时代的太过于迷信，反正只是求个心安，只要沈氏乐意跪就跪。谁能想到，原来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戏，只演给沈氏一个人看的戏。
李氏点点头，还怕婆婆不明白，解释道：“母亲，这佛珠可不是一般的佛珠，只要孕妇戴了，那胎儿就没有不是怪物的。”
怪物！
孙子是被她害成怪物的！又是她亲手杀死的！沈氏申请一荡，再也忍不住，又吐了一口血，侧头躺在榻上，气若游丝。
半晌，沈氏缓过今儿来，指着李氏控诉道：“李巧儿，我们马家到底哪里对不起你？”
李氏冷哼一声，道：“母亲，你们马家到底有哪里对的起奴？相公对奴是真心？还是婆婆你对奴是真心？在马家，奴永远就是个外人！你以为奴不知道？若不是这些年奴行事小心谨慎，只怕早被你捉了把柄，撵出马家去了罢？你之前还想等奴生了孩子，再拿慧娘的事做文章，让相公休了奴，是也不是？很可惜，这一天你恐怕是永远也看不到了！”
沈氏为什么不喜欢李氏这个儿媳？这说起来话就长了，要追溯到李氏嫁到马家来之前。当初李氏用了些手段，将马存善迷的差点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回家就和母亲哭闹，非要娶李氏为妻。
马家怎么能随随便便娶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做媳妇儿呢？沈氏四处打听未来儿媳的品性，结果还真打听到一些不三不四的传闻。沈氏虽然溺爱儿子，对儿子的要求从来都是有求必应，却也晓得此女不能娶。
那时候马存善真是被李氏迷的非卿不娶。为表决心，干脆绝食抗议。没两日，沈氏心疼儿子，妥协了，可心里却将这还没过门的儿媳给恨上了。偏李氏嫁入马家之后，明面上凡事都以婆婆为先，做事又没有丝毫破绽，让沈氏一口气足足憋了五六年。
这个状况一直维持到悦尘音出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