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已西沉。
陆陆续续地,上山观景的人都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起身返家了。
“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不回来?”沈氏看了看天色,家人们去了这么久还不曾回来,心里就有点不欢喜。
绿萝陪笑道:“年轻人嘛,一时贪玩儿忘了时间也是有的。再说有蓝茵呢,误不了时辰家去的。”
正说着,红缨和一个陌生的小丫头相互搀扶着,跌跌撞撞从山顶跑下来。绿萝指着红缨,笑道:“这不,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沈氏脸色稍霁,稳坐在地毡上,等着孙女过来拉着她的手叫她祖母。红缨和那小姑娘在不远处分道扬镳,跑到沈氏跟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道:“老祖宗,姑娘她不见了!”
沈氏一时没能反应过来。绿萝心里一沉,看着红缨,厉声道:“说清楚,怎么回事!”
红缨跪在地上,哭道:“姑娘说她想上茅房,奴贪图方便,就带姑娘去了林子里。结果过了许久,姑娘还不曾回来。奴忙寻过去,姑娘早就已经不见了。”
她一个小姑娘能到哪里去?沈氏稳了稳心神,道:“你们四处都找过了吗?”
怎么能没找?红缨苦涩地开口,道:“找了,大家将那片林子搜了好几遍,谁也没有看见姑娘。”
沈氏指着红缨,怒道:“这么多人都照顾不了姑娘一个人?真是白养你们吃饭了!”
红缨也不敢讨饶,只一味地磕头。绿萝拦住要发火的沈氏,道:“老祖宗,这会儿不是算账的时候,先将姑娘找回来要紧。”当即将众人召集起来,道:“朱墨,你拿老爷的名帖去官府出售;赵新娘,慧娘,你两人有身孕,留在这里也帮不上忙,先陪老祖宗家去等消息;余下的人,三个一组,哪怕将这山头反过来,务必要将姑娘找回来,知道吗!”
一个三十来岁的陌生男子匆匆走过来,合沈氏深深作了揖,道:“晚生苏致远,给老人家请安。”
沈氏没什么心情理他,道:“小哥儿有事?”
苏致远起身,道:“老人家,晚生有个不情之请,还请老人家务必答应。”不待沈氏说话,继续道:“是这样的,小犬也在贵府姑娘丢失的那片树林里丢失了。晚生猜想他两现在可能在一处也说不一定,因此晚生斗胆请老人家同意两家下人合力找寻。”
反正都要寻找,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沈氏点头,问道:“小哥有多少人手?”
苏致远汗颜道:“加上晚生,十个整。”
沈氏又找苏致远问了他儿子的姓名、特征、年龄,交给朱墨一起去官府出首。听得他浑家晕倒在车内,忙道:“小哥,料你无暇照顾娘子。若是小哥信得过我,不如暂时将娘子安放在我家,等事后再来接罢。”
苏致远大喜,忙将浑家抱到沈氏马车上,又派了个丫头跟去服侍。这才放心地领着众人漫山遍野地寻找。
与此同时,悦尘音浑身酸痛地醒来。她记得她从三清宫出来,因多喝了点儿水,就到林子里小解,还遇到了那个别扭的小男孩儿。然后呢?
悦尘音猛地睁眼,想要爬起来。早她一步醒来的阳哥儿感觉到她的动作,之前的恐惧一扫而空,欢喜地叫唤:“呜,呜,呜。”
悦尘音侧头一看。乞丐将她和阳哥儿两人的嘴堵了,又找了根绳子,将两人背对着背捆了一个大粽子,扔到一件破屋子里。
“醒了?”小屋的门被推开,衣衫褴褛的乞丐逆光站在夕阳里,拎着一把刚从三清宫厨房偷来的菜刀,看着侄女,“大侄女儿,你还记得大伯父不?”
这个杀千刀的悦心文,简直就是阴魂不散了!
悦尘音对他怒目而视,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阳哥儿看见菜刀,不由得瑟缩了一下,呜呜呜地叫起来。
悦心文靠着门框上,拿着菜刀翻来覆去地把玩,道:“大侄女儿,你大伯父如今穷困潦倒,不得已找你借几两银子花,不知道大侄女儿肯不肯借呢?”
悦尘音瞪着眼,看着悦心文将她身上佩带的项圈、手镯都解了下来,又将阳哥儿脖子上的金镶玉项圈摘了,满意地掂了掂,嘻笑道:“谢谢大侄女的慷慨解囊。”
说完,悦心文哈哈大笑一番,掩上门扬长而去。
悦尘音试着挣扎了一下。阳哥儿被绳子勒的疼痛不已,忙呜呜呜地提醒她。悦尘音叹了口气,开始打量起小屋的环境来。
屋子里有一张石床,有一个石砌的灶台,靠窗户那边还有一个石桌子。
桌子腿儿,有棱!
悦尘音费了好半天的劲儿,才和阳哥儿沟通好了。两人合力挣扎到石桌子边,想要利用桌子的棱角将绳子磨断逃跑。
胳膊蹭在上火辣辣的疼。阳哥儿吃痛,几次想要停下来。扭头看到悦尘音疼的满头大汗也不哼一声,不想输给一个小女娃儿,只好硬着头皮继续。
悦心文再次回来就看见两个小家伙在灶台边磨绳子。他将东西放到石桌子上,鼓掌喝彩,道:“不错,不错,知道要将绳子磨断逃跑。”
两人恨恨地瞪着他。悦心文上前用食指勾了勾两人身上的绳索,嗤笑道:“大侄女儿,我劝你还是老实些,呆在这儿罢。这绳子可不是一般的麻绳,韧着呢。越磨它只会越嵌进肉里去,只怕你将手骨都磨掉了,它还没断呢。”
悦尘音扫了他一眼,颓然地低下头。悦心文离开的时间并不长,不仅买了酒肉,又梳洗干净换来新衣服回来,说明这里并不偏僻。
悦心文走到石桌子边,将攒盒打开,道:“大侄女儿,要不要吃点儿东西?”
悦尘音并不理他。悦心文耸耸肩,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道:“不吃?那也没事儿,一顿两顿不吃饿不死人的。”言罢,倒了一杯酒端到嘴边,美滋滋地喝了。
最终,小屋里最后一丝光亮也被黑暗吞噬了。悦心文酒足饭饱,和衣躺在石床上。不一会儿,黑暗中响起了均匀的鼾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