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一回马家,屁股还没坐稳。曾、宋两位娘子就忙不迭地上来回话,将慧娘也怀孕这件事情告诉了李氏。
这怎么可能?李氏一怔,手里的茶杯就这样掉到了地上,滚烫的茶水泼洒到身上,她却好似完全没有知觉一般。
倒是春兰着了忙,拿着帕子替奶奶擦拭,询问道:“奶奶,烫着了没有?”说罢,等不及奶奶回话,又急忙去寻烫伤的药膏。
李氏这才觉得被水烫着着的地方火辣辣地疼。皱着眉道:“她一个尼姑,刚还俗就有孩子了?”
赵氏有孕,这也许是只是侥幸。毕竟赵氏足不出户,又伺候了相公这么多年。偏一个还俗的尼姑来马家不到两个月,怎么就能有了身孕?更何况这慧娘在做尼姑时就六根不尽,谁知道她有没有合其他野男人偷过?会不会是之前在庙里头和别人勾搭有了这孩儿,却来马家,想要分马家的财产?
曾、宋两位娘子相互对看一眼,这种触霉头的事情,谁都希望对方先开口。最后还是李氏忍耐不住,问道:“快说!”
两位娘子打了个哆嗦,道:“大夫说,和赵新娘的日子差不多。”
李氏颓然地靠在椅背上,赵氏有孕不过一个来月,那这慧娘也是一个来月了?道:“会不会弄错了?”
曾娘子摇头,道:“上午爷亲自备了重礼,去请的那位国手孙老御医。那孙老御医说,说……”
说了半晌,曾娘子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春兰性子急,催道:“他说什么,你倒是快点说啊!”
曾娘子看了眼奶奶,咬牙道:“说,说这慧娘怀的也是男胎!”
李氏整个人都呆住了。众人谁也不敢说话,就连呼吸也不敢太过大声,只有窗外的知了不知愁地歌唱着。
曾娘子给春兰使了个眼色,春兰忙走到奶奶身边,轻轻唤她:“奶奶,奶奶。”
李氏回过神来,问道:“什么事儿?”
“奶奶,爷他们都在老祖宗屋里。”曾娘子低着头,不敢也不忍不看奶奶脸上的落寞。
不知过了多长时日,李氏神色回复如常,起身对春兰道:“来,替奴更衣,奴要去上房。”
上房里,沈氏看着慧娘的肚子,叹道:“存善,如今慧娘都怀了你的孩子了,你总该给人家一个名分了罢?”
马存善喜不自禁,嘿嘿笑了两声,道:“孩儿已经挑好了吉日,就等日子到了与她开脸。”
李氏刚进屋就听见这话,顿了一下,和婆婆、相公各道了一万福,笑道:“恭喜母亲再添金孙,恭喜爷再添贵子。”
马存善看见浑家有点心虚,毕竟慧娘以前是尼姑出生,抬举为妾室到底是不体面的。上前扶着浑家,含糊道:“巧儿,你回来了。泰水身子可好?”
李氏轻轻点头,道:“也没什么大事儿,不过是年纪大了,身子骨没有年轻时候硬朗,总有些不舒服罢了。爷也不必担心,奴走时还特意留了冬梅服侍娘。”
悦尘音爬下美人塌,和李氏见礼,道:“母亲。”正巧丫鬟捧上茶来,悦尘音端过茶杯,双手捧至齐眉,“母亲请用茶。”
李氏笑眯眯地接过茶,摸了下义女的头,道:“薇儿真乖。”
接着是妾室们上来和李氏见礼。李氏亲自将赵氏扶起来,又拉着慧娘的手,笑道:“奴早就合爷说过,你是有福的人。这不,刚来马家还不到两个月就有了身孕,怎么不是有福的人?”
马存善还有三个不曾怀孕的妾室,一听这话,脸上的笑都不自然了起来。偏李氏浑然不觉一般,笑道:“可是看出你们两个人要好来了,连怀孕的日子都差不多,倒让人闹不清楚谁的肚子里才是长子长孙了。”
这可是赤裸裸的挑拨啊,悦尘音看了沈氏,发现沈氏对这句话无动于衷,难道是她太过敏感,将人心想的太坏?还是沈氏心里明白,早有打算了呢?
两个爱姬都有了身孕,马存善自然极是欢喜,道:“巧儿,当初你许了赵新娘生下孩子就抬举为如夫人,如今慧娘也有了身孕,是不是也应该一视同仁啊。”
李氏点了点头,道:“那是自然。只是马家的长子长孙可马虎不得,不如她两谁诞下长子长孙,就开宴请客扶为平妻罢。”
众人倒抽一口气。
马家是生意人家,规矩本没有那么多。可是妾生子毕竟是妾生子,不仅家庭地位不高,社会地位很低,就连将来娶妻也娶不到好人家的嫡女。
沈氏盼了多少年才盼来的孙子,自然不肯让孙子只是一个妾生子。可她又不愿意让孙子过继到李氏名下。想来想去,也只有扶长孙的母亲为平妻一事可行。
只是沈氏一直没想到适合的时机提出来,现在李氏大大方方的提了出来,乐得沈氏嘴都合不上,看儿媳也觉得顺眼了一些。笑道:“赵新娘,慧娘,你们两人还不赶快谢谢奶奶这一番美意。”
赵氏、慧娘两人神色复杂地上前道谢,儿子能有更高的身份,她们自然是求之不得。她们心里也明白,李氏这不过是想让她们两人起争夺之心,李氏自家好坐收渔翁之利。
马存善也是欢喜之极,拉着浑家手,一叠声赞道:“巧儿,你真是我的贤妻!”
“说那里话,那是马家的子嗣,是爷的子嗣,也是奴的孩儿啊。”李氏抽出手,看着相公一副有子万事足的样子,心也一点一点冷了下去。
悦尘音一直看着李氏,自然也看见了李氏眼里一闪而过的冷意,不由得心里一紧。看来自家日后行事要更加小心才行,起码要和赵氏、慧娘两人离得远远的,万一两人流产了,她才好撇得清。
门房小厮前来回话,道:“宋媒婆求见老祖宗,不知老祖宗是见还是不见?”
这宋媒婆可是马家的常客,马存善的这几个妾室,除了慧娘是沈氏去庙里求来的,别的都是这宋媒婆牵的线,搭得桥。
马存善倒是挺莫名其妙,道:“都别看我,若是来与我说合的,怎么不直接求见我?偏求见母亲。”
沈氏也正纳闷,道:“让她进来。”
不一会儿,悦尘音就听见院子里有人笑声,道:“老妇来给老祖宗请安道喜来了!”话音还没落,就见一个头戴红花,脸敷白粉,身着大红褥群的中年妇人进了屋。
宋媒婆一见屋里人这样多,又忙不迭地和众人道万福,请安。沈氏笑道:“坐罢,都是家常走动的,何必讲这些个虚礼?你刚才说给我道喜,道什么喜?我这老婆子还能有什么喜?”
宋媒婆谢了坐,侧身坐了小半个绣墩,道:“怎么不是老祖宗的喜事?老妇今日是受人所托,来和大姐儿提亲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