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尘音在马家遇见了吕媒婆。两厢照面之下,各自都大吃一惊。那吕媒婆更像是将画画用的水彩都抹到了脸上一般,又红又白又青,煞是好看。
悦尘音脚下一滞,忙垂下长长的睫毛。果然是冤家路窄么?她足不出户,居然能遇见王氏在先,遇见吕媒婆在后。就是不知道接下来她还能遇见谁,悦心文这个罪魁祸首吗?
沈氏感觉到孙女停顿了一下,回过头来,低声询问道:“怎么了?”
悦尘音直直地盯着吕媒婆,眼也不眨,一字一句道:“这个妈妈好生面善。倒像是在那里见过一般。”
三伏天里,吕媒婆惊得冷汗直冒。沈氏不以为意,笑道:“花有相同,人有相似,这不足为奇。”
话是如此说,沈氏依然抬眼朝吕媒婆望去。吕媒婆急中生智,朝悦尘音福了一福,笑道:“老妇何德何能?莫不是前世烧了高香,竟然能入了姑娘的眼。”
良久,悦尘音忽然展颜一笑,将视线移向吕媒婆带来的小姑娘身上,不再说话。这个年代买卖人口是合法的,她又有什么理由和一个花银子买了她的人过意不去呢?
吕媒婆见悦尘音转移了视线,只当她年岁小,记不起来当初被毒打的事情。忙不迭地舒了口气,擦了一把冷汗。
花厅里的小女孩儿共有十五六个,大的十五六岁,小的五六岁,分成两拨分别站花厅的左右两边。沈氏拉着孙女的手上前,指着右边的小姑娘们,道:“你去看看,喜欢谁就和祖母说。”
悦尘音望了一眼左边的姑娘,明白这是让她在可以买的范围里挑喜欢的。心里思考着要买年岁小的,这样比较好哄,等她逃跑的时候才比较简单。
慢慢地打量下来,有个五六岁的小姑娘吸引了悦尘音的注意。
这个小姑娘也不知道几天没有梳过头了,头发又蓬又乱,还沾着些许稻草;脸上黑一道白一道,一双泛红的眼睛,偷偷地打量着悦尘音。恓惶的神情,就好似受惊的小兔子一般。
“就她罢。”悦尘音细细打量了一番之后,指着那小姑娘。她本来还担心等她跑了以后,贴身伺候她的丫鬟要挨重责。现在好了,她是一点顾虑也没有了,谁让这小姑娘的父亲是她大伯父悦心文呢。父债子还,天经地义。
沈氏点点头。这小姑娘看起来性格怯弱,孙女绝对驾驭得住,道:“再看看,还有喜欢的吗?”
悦尘音假意再看了看,走回沈氏跟前撒娇,道:“有这一个就够了,别的薇儿都不喜欢。”
这种小事沈氏自然依她,反正这事儿也不急于一时,回头再买就是。因道:“好好好,你不喜欢咱们就不要。”
打发了吕媒婆,祖孙两人回到上房。不一会儿,夏荷、秋菊两人带着梳洗干净的悦竹音进来。
悦竹音低着头,呆站在下首。夏荷推了她一把,低声道:“快跪下。”悦竹音趔趄了一下,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夏荷只得再次教她,道:“还不快请老祖宗安。”悦竹音又依瓢画葫芦地念了一遍。
沈氏看了眼伶俐的孙女,就觉得眼前这小丫头未免有点呆头呆脑,问道:“几岁了?叫什么名儿?”
悦竹音道:“我叫悦竹音,今年六岁了。”
“这本名儿是不能用了。”沈氏转头看向孙女,笑道:“薇儿,她是你的丫头,你给她取个名儿罢。”
悦尘音拉着沈氏的手,道:“祖母,薇儿不会取名字。祖母与她取一个呀,要又好听又好记的。”
沈氏点了孙女额头一下,笑道:“你呀。”仔细打量了一下悦竹音,惊讶道:“你们快看看,这个小丫头倒是长得和薇儿有那么一点相似呢。”
众人忙上前仔细打量,绿萝笑道:“老祖宗还别说,这小丫头和姑娘乍一看之下是挺像的。只是经不住细看,多看两眼就不像了。”
红缨也道:“怪不得姑娘一眼就挑种了她。当时奴还奇怪,为什么姑娘偏偏挑中她,原来是为着这个。”
沈氏点点头,笑道:“既然和薇儿有一点相似,那就叫似儿,取谐音四儿罢。”
悦尘音拍拍手,欢喜道:“就叫这个。”沈氏拍拍孙女的手,道:“领她下去,先教一段时间规矩再说。”
四儿被带下去以后,沈氏依靠在美人塌上,百无聊赖。悦尘音心思一转,笑道:“祖母,薇儿想去看看弟弟。”
沈氏一愣,随即笑道:“你这个鬼机灵!走,我们俩一块儿去瞧瞧赵新娘。”
赵氏和慧娘两人正在下棋。天气太热,赵氏两人只在襕群外罩了件薄薄的纱衣,慧娘顶着两寸来长的头发也没包头,听见小丫头禀报老祖宗来了,忙不迭要换衣裳。
沈氏现在看赵氏,真是越看越顺眼,越看越喜欢,连忙道:“快别那么麻烦了,家里头讲究这个做什么?怎么舒服怎么来罢。”
赵氏依言坐下,慧娘上前福了一福,扶着沈氏坐下,又将悦尘音抱到凳子上,道:“有什么事情使丫头们合奴说一声便是,怎么好劳烦老祖宗跑一趟?”
沈氏摆摆手,笑道:“左右也无事,来瞧瞧赵新娘怎么样了。”
赵氏忙站起来,道:“那也应该是奴们做小辈的去合老祖宗请安才是,如今反倒累老祖宗来看奴,真是叫奴过意不去。”
慧娘又亲自下去泡了茶上来。悦尘音接过茶杯,看见红滟滟的茶水里有两枚红枣,知道这是特意为她泡的,不由得抬眼朝慧娘看去,慧娘也正好看着她,朝她眨了眨眼睛。
沈氏也看见了,笑道:“我刚还想说,姑娘如今吃药呢,吃不得茶。就见你端了这样一杯果茶上来,她倒是正好喝得。”
几个人说笑了一会子,沈氏就要回上房。赵新娘忙给慧娘使眼色,慧娘微微摇头,表示不行。
悦尘音想起刚才那杯茶,道:“慧娘,是不是还有话合薇儿说?”
慧娘涨红了脸,张了几次嘴也没说出来。赵氏看在眼里,急在心里,道:“慧娘,你平时多爽利的一个人儿?怎么到了这事儿上就扭扭捏捏不敢说?”
沈氏又坐了回去,道:“有什么话,你尽管说罢。”
赵氏抢着道:“老祖宗,慧娘这个月信迟了十来日都还不曾来。奶奶不在家,还请老祖宗做主,请个大夫来与慧娘请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