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尘音和沈氏她们上了岸，赵氏、萍儿两人也被几个架娘从水里捞了起来。赵氏浑身滴答着水，浅绿色的文锦比甲、白绫纱裙都紧紧地粘在身上，呈半透明状；发髻也散了大半，湿漉漉地披散在身上；脸上的妆也花了，红红白白一片。看上去极是狼狈。
沈氏微微皱着眉头，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赵氏跪倒在地，有气无力地道：“打扰老祖宗和奶奶们游湖的雅兴，实在是不应该，还请老祖宗责罚……呕——”一句话没说完，她就侧着头呕吐起来。
众人她连胆汁都吐了出来，纷纷道：“老祖宗，她现在这样也算是受了责罚了，你就别再罚她了。”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沈氏有了台阶下，笑道：“看在众位奶奶的面子上，就饶了你这回罢。”
李氏若有所思地看着赵氏。听见婆婆的话，忙插嘴道：“莺儿，萍儿，还不快扶找新娘家去换衣裳。冬梅，你使人去将前门的柳大夫请来替她瞧瞧，这落水可不是好玩的。”
赵氏听得要请柳大夫，推辞道：“不过是呛了几口水罢了，休息休息就好，不用再麻烦去请大夫来瞧了。”
李氏给冬梅使了个眼色，笑道：“都吐成这样子，怎么会没事呢？即便是真没事儿，请个大夫来瞧瞧也好安心不是？”
冬梅和春兰两人上前，一左一右地将赵氏搀扶起来，道：“赵新娘，休要怪奴这个做奴婢的直言，奶奶这也是关心你。倘若你要有个什么好歹，爷只会说是奶奶容不得人，连个大夫都不肯与你请。”
冬梅又道：“赵新娘，奶奶关心你，你也替奶奶想想，体谅体谅奶奶好不好？”说完，两人就搀扶着赵氏走了。
赵氏被两人挟持着，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莺儿和萍儿两人对望一眼，也只好什么也不说，赶紧跟上去照顾。
事已经至此，沈氏也不好拆儿媳的台，笑道：“好了，这湖也游了，咱们回去听会儿戏罢。”
在场的女眷不是奶奶都是新娘，似这种情况不知道遇到了多少，因笑道：“也好，回去听听戏，也该吃晚饭了。”
悦尘音朝赵氏的背影望了一眼。心里犹豫要不要告诉一下沈氏。倘若她的猜测是错的，不过是白忙一场罢了。万一要是的，那赵氏又有什么非隐瞒不可的理由呢？
想来想去，悦尘音还是觉得应该暗示一下沈氏。相通之后，她忙低头憋了一口气，憋的脸通红，方扯了扯沈氏的衣袖，低声道：“祖母。”
沈氏看她皱着小脸，满脸通红，忙道：“薇儿怎么了？是不是那里不舒服？”
悦尘音病恹恹地道：“祖母，薇儿头疼。”想了想，觉得头疼不够，接着道：“肚子还有点疼。”
沈氏只当她是真的不舒服，忙蹲下身子，替她揩去额头的汗水，又是摸她额头又是检查她肚子，紧张道：“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头疼了呢？是不是刚才玩儿水凉到了？还是太阳太大，被晒到了？”
绿萝道：“老祖宗，不如先将姑娘抱回屋子，一会儿柳大夫来了，让他替姑娘也瞧瞧。”
怎么会这么巧？李氏狐疑地盯着悦尘音的脸看，道：“母亲千万别着急，小孩儿家一时凉着肚子也是有的，哪有那么严重了？”
悦尘音将头埋在沈氏胸前，低低道：“祖母。”
沈氏看了儿媳一眼，道：“薇儿是我最疼爱的孙女，怎么能让我不着急？巧儿，客人面前不能失了礼，我带薇儿回去瞧大夫，你就负责招呼客人罢。对了，此事先别让爷知道，免得他担心。”
说罢，沈氏就让绿萝抱着悦尘音和自家一起朝内宅走去。李氏看着婆婆的背景，对曾娘子道：“这里有客人，奴走不开。你快替奴跟上照顾着，姑娘有什么事儿，你随时使人来合奴禀告一声。”
曾娘子答应一声，追着沈氏去了。
悦尘音头将头靠在绿萝的肩上，看着追过来的曾娘子，道：“绿嬷嬷，薇儿头疼，大夫什么时候来呀？是不是大夫替薇儿瞧了，薇儿头不疼了？”
沈氏忙道：“马上就来，马上就来。快将姑娘抱到赵新娘屋里去，一会儿柳大夫来了，让他先替姑娘诊治。”
到了赵氏门口，悦尘音似想起什么一般，大声道：“祖母，薇儿不要喝药，好苦。”
沈氏只当她是小孩儿脾气，哄道：“好好好，不喝他开的药。”
绿萝看着悦尘音，忧心忡忡道：“老祖宗，这柳大夫医术虽然了得，毕竟不是小儿科大夫。不如再去请一位专门看小儿病患的大夫来罢。”
沈氏忙不迭地答应，对红缨道：“红缨，快去再请个大夫来。要快。”
悦尘音抬头，赵氏居住的屋子近在咫尺。一会儿李氏有三个眼线在，她怎么好说的？突然间灵机一动，道：“绿嬷嬷，薇儿肚子疼，想上茅房。”
“茅房，茅房。”绿萝抱着悦尘音朝茅房走去，“老祖宗，你先去屋里坐会儿，奴带姑娘去茅房就好。”
进了茅房，悦尘音看左右无人，方敢低声道：“绿嬷嬷，赵新娘的病很不是严重呀？赵新娘要是病了，以后谁做点心给祖母吃呀。”
绿萝失笑道：“拉肚子还想着吃。不会的，赵新娘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好了。”
悦尘音开心道：“真的？那太好了！那就是莺儿姐姐骗人了。莺儿姐姐是骗子，薇儿不要和她玩儿了。”
绿萝不以为意，顺着她的话反问道：“你莺儿姐姐怎么骗你了？”
悦尘音做出一副努力回想的样子来，道“上午薇儿去找爹爹的时候碰见莺儿姐姐，她让薇儿去找祖母，求求祖母替赵新娘请个大夫来看病呢。”
绿萝忙问道：“那怎么没听姑娘提起？”
悦尘音不好意思道：“后来萍儿姐姐来了，说赵新娘没事啊。然后薇儿就忘记了嘛。”看绿萝似乎是有所触动，她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下，反正她能做的，已经是尽全力去做了，剩下的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回了屋子以后，绿萝找了个机会将悦尘音说的话告诉了沈氏。良久，沈氏冲绿萝使了个眼色，道：“绿萝，你去我房里，将我那瓶如意丹先拿来。”
绿萝答应着出去。过了好一会儿，柳大夫还不曾来，倒是红缨请来了一位蒋大夫。悦尘音看见赵氏眼里不言而喻的欣喜，方真正松了一口气。
蒋大夫先替悦尘音号了脉，笑道：“无妨，无妨，不过是天气太热，中暑罢了。待我开一贴方子，姑娘耐烦吃就吃，不耐烦吃也是一样。只多多的喝水就行。”
沈氏点点头，又请大夫替赵氏诊脉。那大夫郑重其事地诊了半日，笑道：“恭喜，恭喜，这可是喜脉啊。”（未完待续）